P61-63 153 “我会在南京的路上等你”

   夜里十一点的时候，你关上房门走到外面。天上有很多星星，行人稀少。你没有目的地向前，向左拐或者向右，你现在不是在走，而是在飞，你正在这个城市的老城区以惊人的速度飞过许许多多错综复杂的小巷。在这些狭窄而细长的巷子里，你再次经历了你的童年和少年的成长过程。一瞬间，一瞬间的事情。现在你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可怕的笑话，你用你旋转的头脑思考着，努力抓住一些线索，好让你的过去更实在一些。但是连你本身都在飞，何况你的过去。

    为什么没有下雨呢？你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呢？在每个十字路口你给自己下一道命令，红灯就右拐，绿灯就直行。可是在第三个路口你就开始犹豫了，因为你就要拐到那条著名的夜市街了。人真他妈的多，可是你已经不在乎了。你脚步迅速，身体轻盈，你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人们已被你甩在后面，远远地甩在后面。这不成问题，你在飞，你不仅可以在纸上飞，而且你更愿意在路上飞，在人多的地方飞，人越多你飞得越快。相比之下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听着音乐飞简直就是儿戏。你快步向前，你的头脑开始发热，并且旋转得更厉害了。无数的声音冲进你的耳膜，这个有秩序有意义的社会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你的大脑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处理信息，能量穿过你的身体，有一刻你真切地感觉到你是这个宇宙的一部分。能量进人你又出去，你成为循环中的一部分。世界在流动，而你正是这个流动的一个分子。你的头顶正在裂开一道缝隙，你可以接受任何事物，你也可以抛弃任何事物。这活的宇宙，星星开始在你的体内爆炸，一个接一个。你只是媒介，你的身体是一个媒介，是你灵魂的平台。你确实飞得很高，因为你在半空中看见一个人在人群中疾步向前。你看见他穿着和你一样的衣服，并且有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这家伙你很熟悉，你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会在这里。你注视着他在人群中穿行，你在人群中穿行时发现他正在空中盯着你。你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但如果他愿意就让他待在那里好了。你不再思考了，你的大脑正在重复着接受与清除。此刻你安静极了，各种沉重的思想已经统统地流回空气中。你的大脑变得干净了。

    时间过得快极了，你终于停下来，你想喝点水，你越想你就越口渴。你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你正站在南京最繁华的路口。你该往哪里去？你迈出一步，又停下来。为什么没有下雨呢？你需要一个理由，你需要一个可以让你向前向左或向右的理由，你需要一个让你继续活下去的理由。突然你隐约想起你应该在某个地方等某个人。在什么地方等谁呢？你一片混沌，你空白的大脑已经不适应记忆，你在街头站了很长时间，努力希望回忆起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