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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觉醒
这起项链案件的世界历史意义就在于，它把公众舆论的探照灯调节得十分明亮，用它照着王后这个人和凡尔赛宫的窗户。但是在一个动荡多事的时代里让民众看东西看得太多、太清楚总是危险的，因为人们为了使自己具有防御能力，为了采取行动，不满一这本身是一种消极的东西一一总是需要集中到某个人物形象上来，无论这种形象是作为某种思想的替身，还是作为积怨的靶子出现《圣经》所描写的替罪羊。按照人神同形同性的理论—一仅仅从人出发一来进行思维，这样一种能力只赋予了神秘的生物“人民”。就他的理解能力来说，概念这东西从来都不是明确的，它只是一种形态而已，而人民只有在感到某种罪过存在时才承认某某是罪人。

法国人民长久以来就已经感到一种来自什么地方的不正当行为。他们长期唯命是从，虔诚地期待着会过上好日子。每当一个新路易登基时，人民总是兴高采烈地挥舞大旗，总是顺从地为封建主和教会缴纳赋税和服徭役。然而，人民愈是屈服，他们就愈加残酷地压迫人民，愈加贪婪地用赋税吮吸人民的血汗。在富饶的法国，谷仓里空空如也，佃农贫困化，在郁郁葱葱的大地上，在欧洲最美丽的天空下，居然面包匮乏，这种罪责一定得有人来承担。如果一部分人所拥有的面包太少了，那一定是因为另一部分人所吞食的面包太多了：如果一部分人在履行义务中不胜重负而死去，那一定是另一部分人对权和利巧取豪夺。那种深深的不满情绪在全国逐新
萌生着，这不满总是创造性地产生于任何清醒的思考和寻觅之中。一个伏尔泰，一个让·雅克·卢梭向人民揭露了世态人情。人民开始独立作出判断，针砭时弊，阅读书报，写文章，相互交流思想。有时候，一声闪雷就是一场大暴雨的先兆。农庄主宅院遭到洗劫，封建领主受到威胁，一种极大的不满情绪笼罩着全国，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这时，接连两道闪电闪击而下，给人民照亮了全部情况：项链案则是其中一道闪电，而卡隆揭露财政赤字，这一秘密则是另一道闪电。由于他的改革努力遇到了阻力，也许还出于对朝廷的敌对情绪，这位财政大臣第一次说出了明确的数字。现在人们终于知道了长期隐瞒的事实真相：路易十六执政的十二年中借贷的款额高达十二点五亿之巨。在这一闪电之下，人民被震得脸色苍白，十二点五亿是个天文数字，全耗尽了。用到哪些方面了？由谁使用了？那宗项链案件作了回答，那些为了区区几个苏①而牛马般干十个钟头苦活的可怜人从中了解到，有人可以花一两千万买一座宫殿式豪宅，而百姓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因为人人都知道国王。这个头脑简单的笨蛋，这个信神的庸人没有参与这桩惊人的消费，所以全部的不满就像急流一样涌向那诱惑人的、挥霍无度和放荡不羁的王后。对巨额国债负有罪责的人找到了。现在人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纸币一天天地贬值，而面包却一天天地涨价，赋愈来愈高：就是因为这个破鞋让人在特里亚农官用宝石铺贴整整一间房，因为她秘密地将一亿金法郎送去奥地利给他哥用来打仗，因为她大量地给自己的姘头俸禄和封官。人民的不幸一下子找到了起因，破产有了缘由，王后有了一个新的绰号“赤字夫人”，人们从法国的一端到另一端都这样叫她，这个绰号就像在她背上打上烙印，使她感到火辣辣地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