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结论

自由秩序基于理性自治和理性同意。如果要实现良好的自治，自由主义者必须能够通过在真正的理性选择，确认他们的宪制秩序和生活方式。他们必须为抵制群体团结的非理性诉求以及欲壑难填的自我放纵和基于想象的自我表达提供理由，必须为践行自由社会所需的德性提供理由。
自由主义需要牢固地基于一种对人类状况和适合这种状况的正义原则令人信服的解释，还必须令人不安 地承认人类理性的不完善以及自我批判的必要。
洛克作为现代思想家中最成功的哲学立法者屹立不倒，首先是因为他设计稳定的宪制秩序的高超技术。这个秩序基于对人类状况的深刻洞见，并因其对哲学和政治生活之关系的敏感体察而有所节制。洛克政治哲学的根本指导原则来自于下述这个观察：即人类自然的、无法改变的状况是一个“中庸”状态或分裂状态。依洛克的理解，人的生活处于一种多重紧张状态。人自然地分裂为自我与他人、独处与社会、法律与无序；自由与必然、运动与静止、劳动与安逸、行动与激情、占有与欲望；更重要的是，自然与习俗、科学与信仰、理性与意志（或想象）、世俗与超验、生存与死亡。洛克教导说，人类智慧的关键是使自己适应这个事实，接受它施加的训导，实现它允许达致的幸福。这是一种克制的智慧。洛克向我们表明，我们最深层、最强烈的渴望最多只能部分得到满足，而且在这些渴望有时会相互冲突。他向我们强调下述严峻的观察，即：人类的非理性浪潮将不断袭来 ，而我们根据自己的中等状况这个事实来实现理性自治，将是一项永远在路上的努力。
洛克的“制造物”论证和平等自然权利论证都具有一定程度的诗意，但这是一种理性主义的诗意。这些论证为我们的基础欲望提供了部分的安抚，帮助我们出色的经营自己的事务，践行负责人的 自治。在程度和种类上，它们培养了一种适合所有人的理性——“民众普遍接受”的智慧——即便，对于更出众一点的读者来说，它们指明了一种更深层、更具自觉地理性自由。
在洛克的观念中，理性行动如果说没有提供一种最终或永久的解脱，也至少提供了一种名副其实的解脱，即从痛苦和服从严苛的自然必然性中解脱出来，从而为实现一种值得肯定的状态做好了准备。洛克所理解的理性劳动包括理性地反思我们真正的自然状况，而理性劳动不仅提供了从物理和物质必然性中解脱出来的手段，而且最重要的是，将我们从最深的心理焦虑中解脱出来。通过沉着、镇静而基于自我支配的肯定，我们的自然供给总的来说是充足的，我们将获得一种根本的幸福。这种幸福不仅使我们的日常劳动变得可以承受，而且使我们可以获得其他较为少见的快乐。
理性是“我们唯一的星辰和罗盘”，而且还不止于此。理性或运用理性不仅仅是发现幸福的手段，而且其本身就是人类幸福不可或缺的基本组成部分。这种通过理性自我占有达到最根本的幸福——让我们能规制自己最卑下的欲望和最膨胀的渴望——比霍布斯所讲的“斗争”更高，比柏拉图的哲学活动更易得到。这是“理性造物真正的尊严和卓越”所在。对洛克来说，这才是人类权利和自由的真正根基，这也是自由主义的政治和教化制度应该追求的不可或缺的人类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