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8 月经
我身体里还有另一种痛苦正在生根发芽,比又一个人类父亲抛妻弃子——看,多么老套的故事啊——所带来的痛苦更刻骨、更切肤。
父亲离开一周后,血块如同爆裂的水球一样从我体内喷射而出。殷红黏液从我体内滑落的速度比我全力冲刺时的100码蝶泳还要快。我不愿承认那所谓的月经真的来了,它从我身体里奔涌而出,与其说是温和的星星点点,不如说是摧枯拉朽的感叹号。它不是一个平淡的句子,而是一声呐喊。为什么我在学校里从未学到过,青春期的到来会如此恐怖?
生理健康课在描述月经的时候,只会用干干净净的专业术语。教课的雷吉小姐同时兼任生理健康课和体育课的老师,她总穿着皱巴巴的运动装,用投影仪为我们展示,子宫内膜脱落代表没有怀孕。那些医学插图整洁明了,浅显易懂。但我自己的月经是课堂内容的反面——令人脏腑翻涌的残酷暴力,标志着结束的开始。母亲坚持认为,月经标志着成为成熟女性的开始与纯真孩童时代的结束:月经将会带来胸、臀、胯,还有垂涎的男孩。吉姆则声称月经标志着成为成熟女性的开始与高速游泳能力的结束:女性曲线不利于泳者在水中保持流线型。
那年我十三岁。我完全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流出的血浸透了内裤,那是我和母亲去塔吉特超市买的20美元五条内裤组合之一,我俩习惯共享战利品——她穿两条,我穿三条。我的血渗到了燕麦般米黄的餐椅软垫上。我走到哪里都留下血迹,让人想起路上被轧死的动物——宾夕法尼亚州鹿的数量过剩,每次我坐上自家的车出行,不管路程有多短,我都会做好心理准备迎接路边水沟里鹿尸的惨状。有一次,母亲开车送我去游泳训练的时候撞到了一头鹿。它的身体翻滚着,随着一声闷响,砸到了风挡玻璃上,继而滑落在地。有好几个月,我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钱来维修玻璃上的裂痕。我脱下裤子时看到的大团血迹让我想起市交通局卡车上的大铲子,一铲下去,舀起一摊曾被称为母鹿的黏糊血肉。
在月经初潮那天,比起成熟人类女性,我更像那头死鹿。成为女人的过程总是如此暴力、生猛吗?
“把它塞进去,然后用拇指把导管推上去,我的傻宝贝。”
“进不去!”我哭喊道,手上滑溜溜的。
“你这个笨蛋,你明天还想不想游泳了?塞进去推一下就行了,多简单的事儿。”她暴躁地比画着动作,“会疼一下,但后面就好了。妈的!”
我开始号啕大哭。周围的地板上凌乱地散落着被丢弃的染血棉棒,每一根都昭示着我的失败。我的大腿因为长久保持蹲姿而酸软不已,颤抖不止。吉姆准予我的那点赛前休息时间现在也泡汤了。我愤怒起来,为什么我要被迫在这里把硬纸板和棉花制成的管子塞进自己的阴道,而不是塞进阴茎或手指——我在享受快感之前先学会了承受痛苦。我一直在哭。大汗淋漓。氯水、盐水和血从我的皮肤上疯狂地渗出来——一个焦头烂额的少女泳者的身体分泌物。
一阵痉挛突然来袭。我立刻忘记了肌肉的事情,身子蜷成一团,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我身体深处正在发生的暴行。受制于这具处于青春期、发育中的女性身体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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