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的一生 第116页到119页
在我妈妈留下的早年她和爸爸在华盛顿州的照片里,有一张是他站在车前,手里拿着一罐啤酒,一串鱼。照片里,他的帽子推到额上,咧着嘴,脸上挂着那种尴尬的笑。我找她要了那张照片,她给了我,连带着另外几张。我把它挂在墙上,每次搬家,都把它取下来带着,再挂到另一面墙上。我时常仔细地端详它,想通过它稍稍了解我的爸爸,也顺便了解我自己。但我做不到。我爸爸只是离我越来越远,退回到时间之中。最终,又一次搬家时,那张照片丢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试着回忆它,试着讲述我的爸爸,讲我们之间我觉得重要的那些相似之处。写下这首诗时,我住在旧金山南部一个城区的公寓房里。那时我发现自己和爸爸一样,有了酗酒的毛病。这首诗是我试图和他连接在一起的一种方式。 二十二岁的父亲的照片 十月。在这潮湿又陌生的厨房日 我细看父亲尴尬的青年人的脸。 羞怯的露齿的笑,他一手拎着一串 多刺的黄鲈,一手拿着 一瓶嘉士伯啤酒。 牛仔裤牛仔衣,他靠向 前挡泥板,一九三四年的福特。 要姿态恣意,要身形健壮,为了他的后辈 戴上的旧帽在耳侧翘起。 英勇是父亲一生所求。 但他的眼神出卖了他,双手 绵软地奉献着死黄鲈一串 和啤酒一瓶。父亲,我爱你 但我怎么能说谢谢?我也无法饮酒有度, 甚至不知道去哪里钓鱼。 这首诗在细节上是真实的,只不过我爸爸是六月去世的,不像诗里第一个词说的那样是十月。我想找一个不是单音节的词,好让它多一点余韵。除此之外,我还需要这个月份契合我写诗时的感受一一个白昼短暂、天色昏暗的月份,烟雾飘浮在空中,事物枯萎腐坏。六月是夏天的日与夜,是毕业,是结婚纪念日,是我一个孩子的生日。六月不是谁的父亲死去的时节。 在殡仪馆的仪式之后,我们出了门,一位我不认识的女士走过来对我说:“他在那边会更开心的。”我盯着她看,直到她走开。我还记得她戴的帽子上的那个小装饰结。然后我爸爸的一个表亲一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一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我们都很想念他。”他说,我知道他说的不是客套话。 我落了泪,这还是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第一次。在这之前我哭不出来,我也没有时间去哭。但现在,突然间,我哭得停不下来。我妻子用她能说的能做的一切安慰我,但我抱着她,在那个夏天的午后泪流不止。 我听到人们对我妈妈说着安慰的话,我也很高兴爸爸那边的家人来了,来到他所在的地方。我以为我会记得那天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以为有一天我会找到一种方式把它们讲出来。但我没有。我都忘了,差不多都忘了。我能记得的只是那天下午,我频繁地听到我们的名字,我爸爸的名字和我的。但我知道他们说的是我爸爸。雷蒙德,这些人用我童年记忆中美妙的声音不停地说着。雷蒙德。 引自 未结集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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