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我的忐忑人生
如果有风,我心里的单词卡就会轻轻翻动。那些词语犹如被海风吹干的鱼,缩小我身体的尺寸,却拓宽了外部的边界。我回想起小时候最早念过的事物的名字。这是雪。那是夜。那边是树。脚下是大地。您是您…我身边的全部事物都是先用声音熟悉,再用笔画拼写。现在,我偶尔还会为自己知道那些名字而惊讶。 引自 第一部 优点:善良。 缺点:过分善良。 引自 第一部 “如果爸爸感到特别特别孤独的时候,或者感觉这个世界就像荒凉可怕的太平洋的时候…” “嗯。” “那个时候我会变成爸爸的老虎。” 引自 第一部 我知道自己又多了个机会,而且也知道如此重大的机会一生只有一次。然而不管怎么说,那次救活我的是想听你们说话的渴望,还有我在不知道与你们同时做梦的时候做过的梦…… 引自 第一部 画面上,他们的脸庞和普通的青少年并没有什么不同。说话语气和衣着打扮也是,而且他们也喜欢快餐和偶像歌星。更为巧合的是,那张不知世事无情的脸也是十七岁的脸。只是眼神,蕴含于两眼之中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同。那里巧妙地交织着要为新生命负责的疲惫和悲伤,还有自负。 这个…应该叫什么呢…? 我冥思苦想,最后写下了这样的句子,“这个…应该叫什么呢…?其实就是父母的面孔。”所谓父母,正因为被叫作父母才成其为大人;所谓大人,好像并一定都能成为父母。我久久地凝视着照片里的两个人。眼睛年轻、脖子年轻、头发也很年轻的父母,好像有点儿流里流气,而且年轻得令人心酸。我拾起手来,仿佛从一个世界伸向另一个世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们的头。 引自 第一部 人为什么生孩子? 为了不让刹那间的阳光离我而去,我赶紧敲打键盘。 人们渴望让自己没有记忆的生活重新来过。 谁也不可能清清楚楚地记住自己的小时候,尤其是三四岁之前的经历根本无法彻底复原,所以人们就通过子女去回望,重新经历那段时间。 引自 第一部 人世间唯有肉体之痛专属于你自己。这种痛别人无法理解,更不可能与人分享。 引自 第一部 走出医院,我轻轻地拉住妈妈的衣袖。 “妈妈…” “嗯?” “别人都在看我们。” 妈妈满不在乎地说道: “也许是我太漂亮了。” 妈妈长着黑痣的脸上带着骄傲的微笑。眼角厚厚的粉底霜沿着皱纹裂开,犹如手掌。妈妈因为长期劳作,骨节粗壮得像男人,她用自己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小手。妈妈昂首挺胸地前行,仿佛在说,“怎么了?我可是十七岁就生孩子的女人啊!”仿佛别人的目光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了,我们没做错什么,我们不会逃跑。只要和我在一起,无论走到哪儿妈妈都不会匆忙赶路。她也不会去想赶快逃离别人的视线,无论是在地铁,还是在传统市场,妈妈总是步幅均匀,走得自然大方。反而是我在催促妈妈。我希望能够稍微减轻妈妈的尴尬,动不动就拉拉妈妈的裙摆。今天也是这样,我感觉肚子饿得要命,于是催促妈妈走快点儿。也许这样有些不自然吧,妈妈停下脚步,俯下身子,紧盯着我的脸。 “阿美……” “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 “那你病了多长时间?” “嗯,十四年。” “是啊,十四年。” “……” “那么长时间你都坚强地挺过来了,现在也没放弃,还在接受检查,对吧?很多人因为扁桃体发炎就要疯了呢。一天一天,十四年。我们太了不起了。所以…” “嗯。” 妈妈压低嗓门儿,温柔地说: “慢点儿走就行。” 引自 第一部 “是啊,那个年纪本来就是这样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让人心潮澎湃,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能让人受伤害。” 引自 第二部 关于死亡,我想了很多,面前的事物只是感觉的、物理的存在。我集中于器官的功能,没有思考的余力。痛苦吞噬了我的思考。 引自 第二部 “当某人爱别人的时候,有个标准能让我们了解这份爱。” “标准就是那个人想要逃跑。” 引自 第二部 人生在世不能只相信看得见的东西。 引自 第二部 有的人在不好的环境也能活的漂漂亮亮,这样的人更有吸引力。 引自 第二部 “人们肯定更喜欢好的方向,因为大家都愿意相信,自己的行动能让世界朝着好的方向改变。” 引自 第二部 而是疼痛发作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真的只有自已一个人。因为痛苦不像爱那样容易分享,何况还是肉体的痛苦。” “完整的存在怎么能理解不完整的存在呢…这真的很难。” 引自 第二部 学习优秀和运动出色的孩子固然能让父母开心,但是从父母的角度来说,最难的却是把孩子培养得正直善良。 “理解”,从前我也很讨厌这个字眼,素不相识的人从遥远的地方跟你热情地握手,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引自 第二部 就在歌曲成为歌曲之前,就在音乐即将变成音乐的时候,安静的“气味”勒紧我的呼吸。这是我在听音乐时最喜欢的瞬间。 引自 第二部 风在逐步剥落夏天的颜色,夺走地底的核心。每当这时,吹来的都是二级微风,面部有感觉,风向标开始转动。零级是宁谧,一级是和风,然后是软风、微风、轻风…从宁谧到狂飙,好像总共有十三级…看杂志的时候,我很喜欢这句话,“风向标开始转动。” 引自 第三部 这次,我轻声念出了十三级风之中属于零级的“静谧”。它变成世界上最安静的声息,制造出世界上走得最远的同心圆。太神奇了。我还以为零级什么也做不了,然而零级此刻却在做着什么。 引自 第三部 我突然明白了,就像想要拥有什么一样,不想拥有什么同样也是一种贪欲。明明是二选一,却装出一无所有的样子,这也可能是一种欺骗… 引自 第三部 谢谢您没有说说什么加油,说什么振作 引自 第三部 我曾试图逃避“开始”再次摆在我面前,这让我感到兴奋又恐惧,不过我还是强烈地觉得自己必须保护自己。突然间,脑海里再次袭来阵阵不安,“上帝忽然对我这么好,会不会是因为我这里还留着什么值得掠夺的东西?”好像只有我分不清这是礼物,还是考验。 引自 第三部 以前,每当写下“幸福”两个字,我就会发呆。 最近我感觉那也是一种勇气。 所以我渴望拥有。 尽管不知道上帝会不会欣然赐予, 不过我还是这样决定了。 如果我真的拥有了, 那么我会跟你分享。 期待真的有这么一天。 再见。 引自 第三部 夜深人静,我希望你能熟睡,不要独自醒来。 也希望你能得到全力以赴帮助你熟睡的光和风,以及树木的支持。 还有看似什么也不做却又总在做什么的白色噪音。 引自 第三部 那些日子里,一切都有意义,一切都变得重要。她说过的话,她写的词语,她送来的歌曲,她留下的余白,全都变成了暗示。 我成为这个世界的注释者、翻译者和解释者。 引自 第三部 于是,我又想炫耀那个女孩子了。我碰到了什么事,那位朋友又是多么出色,如果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实在是太抑郁,太烦闷了。 引自 第三部 “突破重力规则,跳得更高,这在小小大星球是必需的能力…也许你已经听到过这样的忠告,不要随便去陌生的地方,不要随便去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个魔法般的世界却鼓励你随心所欲地游逛、触摸。” 引自 第三部 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时间造就的句子、节奏和温度相互混合、发酵,最终引起了化学反应。我会随时打开“发件箱”,阅读我写的邮件,然后翻出“收件箱”,反复阅读她给我的邮件。 引自 第三部 我比以前更了解她了。然而很奇怪,了解得越多,我的好奇心也越强。不是关于她的价值观或者信仰之类宏观的东西。我想知道她的血型、鞋码、生日、喜欢的颜色、爱惜的物件,还有她讨厌的科目。就像网上流传的让人怀疑是什么人制作的“百问百答”。有一次,我差点儿就复制下来,给她发过去了。尽管无数次下定决心“不要这样”,然而我还是在网上搜索过她的ID。我知道只要有邮箱地址,就能找到几条身份信息。遗憾的是,搜索窗口什么也没有。我找不到关于她的蛛丝马迹,比如她曾去哪个购物网站买东西、为哪部电影写过影评、加入过哪个论坛。我没想过要她的电话。最好还是保持距离,我不想给她增添负担! 我从未想过和她见面,或者拉手。不,坦率地说,我有过几次这样的想象。我很想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我曾悄悄地吸过自己的嘴唇。当然,这样不会有什么感觉。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不会,也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只有一次,我放纵了自己的欲望。因为我觉得这种程度还是可以允许自己试一试的。我的愿望很简单而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看看她的脸。哪怕不是本人,而是照片。我跟她说了。我喜欢你写的句子,比小说还喜欢,比电影还喜欢。然后,我又补充了下面的话。 引自 第三部 我感觉我们正在凝望相同的方向。 引自 第四部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体会不到妈妈肚子里的节奏,再也体会不到跟别人完全重合的感觉,然而现在我又知道了获得类似感觉的方法,那就是用力拥抱别人,尽可能让心脏重叠,感受彼此的心跳。 引自 第四部 起风了。风起树先知。树先知道,挥舞树枝的手,季节安心地尾随而至。渴望成为春天的春天。渴望成为夏天的夏天。秋天或冬天也是这样。只要风决定做“春天”,剩下的事树都会自觉地去做。自然界每年接过相同的试卷,不知道标准答案也会写出标准答案。让季节成为季节,这是风最好的习惯。 引自 那个忐忑夏天 韩阿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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