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大半夜能随时陪你的朋友吧/P261
顺着上一篇“与谁同坐”,我们来进一步聊一聊,苏东坡在大半夜里拉着好友起来同行的悠闲和快乐。这就是被写进语文课本里的《记承天寺夜游》。和苏东坡一起夜游的这位兄台,叫张怀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起纪念苏东坡的诞辰,更为大家所称道的反而是“苏东坡大半夜去承天寺找张怀民 ××× 周年”,就连“怀民亦未寝”在网上都成了被二度创作的一个流行梗。 我们为什么喜欢《记承天寺夜游》?或许是因为我们太希望,人生能有张怀民这样一个朋友了。张怀民是谁?三千年的史书太浓缩了,几乎看不见这个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位和苏东坡一样,被贬谪到黄州的北宋官员。他没有东坡有名,也没有东坡做过的官职高。据说,他当时被贬到黄州,担任的是主簿这样一个小官,也就是知县下面的一个掌管文书的“秘书”。 现实一点来说,苏东坡当年在京城大红大紫的时候,张怀民应该是没有机会认识他的。当年的苏东坡正是意气风发,看他文章里所写到的,往来的都是政坛要客、文豪大家。他后来说自己“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其实要真正做到这一点,反而是在他人生最落魄的时候。 当花落到泥土间,才开始慢慢接了地气。苏东坡认识了张怀民,他们同命相怜,彼此又有共同的志趣和爱好,所以在黄州就常常结伴出行。好朋友的标志是什么呢?可能就是这篇文章前几句所描写的那样: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 这个晚上,我刚脱下衣服准备睡觉,恰好看到月光洒进了屋子。好美啊!我想出去看看月亮。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找谁和我一起呢?于是我走到了承天寺,来找张怀民。然后,就是这句颇有深意的:怀民亦未寝。 可能人家真的还没睡,可是千年后的我们不一定这么想。我们脑补了很多画面,比如苏东坡可能是温柔地敲门:“怀民,怀民,睡了吗?”也可能是粗鲁地敲门:“怀民,怀民,开门哪,我知道你在家!”但不管是怎么样,我觉得重点不在于苏东坡是怎么把人喊起来的,也不在于张怀民到底是不是已经睡了,关键在于——不管他睡没睡,他都愿意起来,大半夜,陪着这个朋友一起。 真正的好朋友,是不会去计较自己是不是被打扰了的。于是他们信步在庭院中。 那一定是个很美好的夜晚。月光照进庭院里,洒了一地,就像清水一样澄澈透明。水中的水藻、水草纵横交错,其实那是竹子和柏树的影子。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苏东坡真的是一个写景高手。他要写月光,却没有一个字是月光,他写的是水面的澄澈;他要写竹柏,却不抬头看,他低头看的是水中纵横交错的影子。月光如水,藻荇交横,在这个清冷的深夜里,孰幻孰真,若醒若梦。 于是苏东坡感慨:哪个夜晚没有月光?哪个地方没有竹子和柏树呢?只是缺少像我们两个这样清闲的人罢了。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闲人,才能有闲情。或者先让自己有一颗闲心,才能看见这清闲、悠闲之景。而最美好的是什么呢?是全天下不只有我一个闲人,还有你。 就像上一节我们讲到的那首《点绛唇》(闲倚胡床): 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清风明月,咱俩一人一半。 也因为有你的应和共鸣,这份快乐,就加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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