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大家都已经猜到的那样,两人谁也无法说服对方。1926年7月,薛定谔应邀到慕尼黑大学讲授他的新力学,海森堡就坐在下面,他站起来激烈地批评薛定谔的解释,结果悲哀地发现在场的听众都对他持有反对态度。早些时候,玻尔原来的助手克喇默斯接受了乌得勒支(Utrecht)大学的聘书而离开哥本哈根,于是海森堡成了这个位置的继任者一现在他可以如梦想的那样在玻尔身边工作了。玻尔也对薛定谔那种回归经典传统的理论观感到不安,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邀请薛定谔到哥本哈根进行一次学术访问,争取在交流中达成某种一致意见。
9月底,薛定谔抵达哥本哈根,玻尔到火车站去接他。争论从那一刻便已经展开,日日夜夜,无休无止,一直到薛定谔最终离开哥本哈根为止。海森堡后来形象地回忆了这次碰面,他说,虽然平日里玻尔是一个那样和蔼可亲的人,但一旦他卷入这种物理争论,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偏执的宗教狂热者,决不肯妥协一步。争论当然是物理上的问题,但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变成了哲学之争。薛定谔就是不能相信,一种“无法想象”的理论有什么实际意义。而玻尔则坚持认为,图像化的概念是不可能用在量子过程中的,它无法用日常语言来描述。他们激烈地从白天吵到晚上,最后薛定谔筋疲力尽,他很快病倒了,不得不躺到床上,由玻尔的妻子玛格丽特来照顾。即使这样,玻尔仍然不依不饶,他冲进病房,站在薛定谔的床头继续与之辩论。当然,一切都是徒劳,谁也没有被对方说服。薛定谔最后甚至来了句很著名的话:“假如我们还是摆脱不了这些该死的量子跃迁的话,我宁愿从来没有涉足过什么量子力学。”玻尔对此意味深长地回敬道:“还好,你已经涉足了,我们为此都感到很高兴…”
薛定谔和这两个女子公开同居,事实上过着一种一妻一妾的生活(这个妾还是别人的合法妻子),这过于惊世骇俗,结果在牛津和普林斯顿都站不住脚,只好走人。他的风流史还可以开出一长串,其中有女学生、演员、0L(办公室女职员),留下了若千私生子。但薛定谔却不是单纯的欲望发泄,他的内心有着强烈的罗曼蒂克式的冲动,按照段正淳的说法,和每个女子在一起时,却都是死心塌地,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为之谱写了大量的情诗。我希望大家不要认为我过于八卦,事实上对情史的分析是薛定谔研究中的重要内容,它有助于我们理解这位科学家极为复杂的内在心理和带有个人色彩的独特性格。
最叫人惊讶的是,这样一个薛定谔的婚烟后来却几乎得到了完美的结局。尽管经历了种种风浪,穿越重重险滩,他和安妮却最终共守白头,真正像在誓言中所说的那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薛定谔生命的最后时期,两人早已达成了谅解,安妮说:“在过去41年里的喜怒哀乐把我们紧紧结合在一起,这最后几年我们也不想分开了。”薛定谔临终时,安妮守在他的床前握住他的手,薛定谔说:“现在我又拥有了你,一切又都好起来了。”
薛定谔死后葬在Alpbach,他的墓地不久就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四年后,安妮·玛丽,薛定谔也停止了呼吸。引自 第六章 殊途同归 Two Sides of One Co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