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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累斯附近的战场上,英勇的麦克白不以命运的喜怒为意,挥舞着他的血腥的宝剑,打败了背逆他君王的敌人,把胜利的荣誉和骄傲带回到凯旋的荒原。 那是一个阴郁而光明的日子,那些在胜利的归途中向他显现的神秘的生物,用她们皱纹的手指按在她们干枯的唇上,向高贵的麦克白致敬,闪烁其辞地预言他未来的尊容和远大的希望,以真理的名义显现事实,在最初的引诱中取得他的信任。 “麦克白,祝福你,未来的君王!”她们的声音就如同在时间的洞穴中播下种子,知道哪一个会长成,哪一个终将枯萎。 一个人在傲慢与偏见的环境中成长,他除了感到冷漠和孤独的压迫外,自信和骄傲都已经被扼杀了。生命不过是时间的摆设或配角,在静静无为的期待中流逝。如果在这时候,命运的转机象黑夜中泄露的雷电一样给生活带来光明,每一个渴望繁忙的荣誉的人,在冥冥昭示的提醒中,谁不用幻想和勇气来捕捉一切?沉默的压迫似乎剥夺了人们普遍的占有的权利,使多数人生下来就是懦夫,人们安心于现实生活,而不在天赐良机中抓住机会,促成命运的改变。更何况人性中卑劣不是血统中神秘的遗传,只是天生的贵族施予他臣民的一种安全品质,在传统的号召下,勾销了多少充满热情和幻想的灵魂!使生活变得沉寂而没有朝气和活力。 谁可以真正忍受这不公平的一切?麦克白,勇敢些,既然荣誉的野心已被唤醒,向人们揭露出生活的规则,你还要犹豫不定什么呢? 也许是的,每一个生来不是国王的人都可能由于世间陈腐的教育,而充满了太多的人情的乳臭,使许多人在唾手可得的命运关口不敢采用捷径,谁都在睡梦中戴着巍峨的王冠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物,却不敢在光天化日下贩卖他的奸诈,在明晃晃的白天里不断的祈祷着天上的奇迹,不愿游戏人生,却又作非分之想。伟大的麦克白,抛弃你忧郁的天性,你要的东西在喊:“你要到手,就要这样干。” 麦克白不能抵抗命运的诱惑,他干了他想干的事,在杀害了给他荣誉的国王的同时,也杀害了睡眠。 人们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这样:为事件的开头踌躇不决,却不知接踵而至的才是惩罚和灾难。以为一件事只要干了就不再提起,以为暗杀的阴谋,可以攫取美满的果实,让一把刀指示出罪恶的方向,完成一切,终结一切,解决一切,只要这一切的后果是至尊的幸福的保证,那么来世也就顾不到了。谁可以看见后世人群的欢颜和吮吸持久的植物花朵的芳香? 可是一切都无从回避,在这样热闹、庸人频顾得世上,道德嫡亲的宠儿代表着人民的权利来裁判自己的得失。 麦克白获得了命运指示的一切,却失去了永恒的安宁,他杀害了温柔而清白的睡眠,因为高贵的人宁可在轰轰烈烈的背叛中正视死亡本身,也不贪恋死亡的表象,故意显出忧愁恼人的气质,种种虚妄的幻影迷乱着麦克白的本性:他将要蔑视命运,唾斥生死,超越一切的情理;排斥一切的疑虑,执着不可能的希望。 麦克白到荒原上向命运的精灵问知他生命的归宿,因为他把未来都当作事实接受下来。 “告诉我吧,把一切都告诉我吧”他对精灵们说:“我要是有三只耳朵,我的三只耳朵都会听得。” “你要残忍、勇敢、坚决:你可以对人类的力量付之一笑,因为没有一个妇人所生下的人可以伤害麦克白。” “你要象狮子一样骄傲而无畏,不要关心人家的怨愤,也不要担心谁在算计你。麦克白永远不会被人打败,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树林会冲着他向邓西嫩高山移动。” “那么,我现在还有什么克担心的呢?”麦克白说:“哪一个人不是妇人所生的人?也怎么会有那样的事,谁命令树木,叫它从泥土中拔起它的深根呢?” 命运眩目的幸运光环使麦克白的心跳平静。他以为自己从命运的手中接受到了切实的保证,于是把胆怯的恐惧视为虚妄,以为在雷电怒作的夜里也能酣然入睡,却不知现实沦陷在语言与语言之间无限的空隙之中。 他的敌人把他包围在城堡中,让城堡里的妇女和儿童发出惊恐的呼声,他觉得自己麻木不仁早已忘记了恐惧的滋味,在过去,一声晚间的哀叫,就可以把麦克白吓出一声冷汗,现在却无动于衷,仿佛已经饱尝无数的恐惧。 麦克白已习惯于杀戮的思想,再也没有什么悲惨的事情可以使他惊怵了。 是的,往往不是罪恶本身,而只是企望就把人们所有美好的品质都葬送了。那么这样看来,人生的确不过是一场戏剧:一天接着一天过去,光明和黑暗携手并进,所有的昨天,不过是为傻瓜们照亮到坟墓去的路,而不是替我们自己开辟幸福。 熄灭吧,短暂而无益的烛光!人生不过是一个在衰老中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供人取笑的伶人,宛如一个庸人陈述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任何意义。 麦克白毫不希望这件事有更好的结局。他只知道一件事开始了,就总有结束的时候。他说:“我宁愿让自己的血光辉敌人的宝剑,也不愿听见‘住手’的呼声,谁听见就永坠地狱而沉沦了吧!还是固执地坚持显出不屈不饶的高贵,即使丧钟已经敲响,我也要作最后的斗争!”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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