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页 《一次斗争的描述》

我像被拎着头发提起似的站立起来。有那么一会儿我一直张着嘴，以便激动能通过这张嘴离我而去。我懂得他的意思，他要把我打发走。在他的身边没有我的位置了，这儿也许有一个，就是这样的话，那他至少是找不到的。附带说一说，我为什么要热衷于留在他身边。不，我要离开，马上离开，到我的亲戚和朋友那儿去，他们早就在等候我呢。就是我没有亲戚和朋友，那我必须自己来帮助自己（苦诉有什么用），只是我不可以稍显匆忙地离开这里。因为没有什么能帮我留在他那儿，我的身高不能，我的胃口不能，我冰凉的手不能。如果说我的看法时我必须留在他的身边，那这是一种危险的看法。
“不，”我叫了起来，这声音混杂在从旁驶过的有轨电车的喧嚣之中，“您逃脱不了我的。您使我越来越感到满意。您是一个幸福的猎物。我为自己感到庆幸”
    这时他说：“啊，上帝，像人们通常说的，您有一颗健康的心和脑袋，用石头做的。您把我叫做一件幸福的猎物，您多么幸运啊！因为我的不幸是一种摇晃不定的不幸，人们能触摸到它于是它就激起了好奇者的兴趣。因此呢：夜安，再见。”
    “好的，”我说道，抓住他，抓住他的右手。“如果您不自愿回答，那我就强迫您。我会跟着您，左边和右边，不管您到哪儿，就是通向您的房间的楼梯我也要上去，并且坐在您的房间里，有个地方就行。您只稍看着我就好了，这是笃定的。我一定坚持下去的。但您怎么会，”我靠近他，因为他比我高出一头，我是对着他的脖颈说这番话的，“————但你怎么会有勇气来阻止我？”


1910年3月，在致马克斯·布洛德的书信中，他这样说道“这篇小说叫我最高兴之处是，我终于把它送出家门。”两年后，他又在给马克斯的信中谈及其中曾独立发表的部分（《和祷告者的谈话》及《与酒鬼的谈话》）：“在神智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把一些写得蹩脚，以后会像《希佩里昂》①上的那两段对话那样令我作呕的东西付印吗？”
看来他的确也认识到这篇晦涩难懂充满象征暗喻的梦呓般的小说不尽如人意。但从中能够寻觅到作家后期写作特质一些蛛丝马迹。以上两段摘录还是我比较喜欢的，并且我认为我从“我”——读者角度，用我的人生经验理解了他的象征语言背后的所指。


你的朋友对你实施毫无征兆的驱逐，逼迫里提前退场，逼迫你直视离开这一现实比那些因漠视而不动声色的决裂更令人痛苦。我再也不能够坐在你的身边，你的生活里不再有固定的明确的留待给我的位置。而我对你（朋友或恋人）还存在依恋，我该怎么办？卡夫卡在前面拉拉喳喳叙述了一堆，到这里才有点可辨识的象征指向。

第二段摘录是一段对话。最近我遇见一件棘手的事。被强行观赏，被胁迫展示给好奇者。有人说好奇你的一生。这句话初听时也许会带来虚荣心的满足，转念再想就觉得非常可怕。我仅是一个普通人，而非必须暴露的物品。成为好奇者的猎物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就像暗恋者，活在自我的世界里根本就不理会你的生活是否真实存在；就像道歉者，在他说出“对不起”那一刻即是在心底预留了“没关系”，他在强迫你施予免赦牌。真无耻！

①两篇文章曾发表在双月刊《希佩里昂》第八期
需要指出的是，就我所读这个版本里，第23页第二段。第一句以“他觉得这不得体，并决定等他离开教堂时跟他谈谈，”第三人称叙述，转瞬在第二句却用了“因为自从我到这座城市以来”第一人称叙述。这里存在混乱，前后文无法衔接。我怀疑这是刊印错误，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