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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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douban.com/note/145066907/ 《掷骰者》(出版时被改为《骰子人生》)第四十三章 【之所以贴这章,是因为这章笑点很多,而且可以让大家大致了解一下,掷骰者的变态生活是什么样的。】 在脱离亲人和朋友的最初几天里,我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但没多久,我就发现一切都糟透了。骰子要求我不停地变换角色,每时、每日、每周都不一样。为了试验人类灵魂的可塑性,我得不断拓宽自己的“戏路”。 第二天,作为西格蒙德•佛洛依德,我给杰克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周我不能去接受他的心理治疗了,还有就是让雷恩格尔德小姐取消我这几天的病人预约——理由是还未结束的恋母情结和倒退性的对象性力投注。他说莉儿很生气,问我在哪,我说我正处于口欲期和肛欲期之间的某个地方。他问我这儿有没有电话号码,我说没有。我告诉他我可能周一就回去上班。 除了这次和旧世界的联系,我始终随着骰子从一个角色滚到另一个角色,就像在演一出让人精神分裂的百变戏。生活就像一部充满了龙套演员的烂片,没有剧本也没有导演,男演员和女演员们扮演着一成不变的样板角色,明星只有一个,而他总是即兴表演。我的第一次完全随机角色实验在我离开莉儿四天后达到高潮,那天我去参加曼恩医生为迎接亚伯拉罕•克兰姆医生而举办的一次聚会,到场的除了曼恩医生的朋友外,还有不少纽约精神病学界的精英。我总会为骰子保留一个让外界解构我的机会,而那天晚上的聚会显然是骰子无法拒绝的。 亚伯拉罕•克兰姆医生是位美籍德裔科学家,他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便震惊了精神病学界。他凭借三项复杂的实验而成名,其中每一项都独一无二。首先,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通过实验让鸡精神错乱的人,在此之前,业界普遍认为鸡的智力不足以达到精神错乱的高度。其次,他成功地分离出了一种叫马拉提西素的化学物质,正是这种化学物质导致了精神错乱(或者至少是与其有关),他也因此成了证实化学成分的改变是导致鸡精神错乱的关键变量的第一人。最后,他发明了一种叫阿马拉提西素的解药,这种解药只用三天的时间便治好了百分之九十三的鸡的精神错乱,他也因此成为第一个光靠药物便治好了精神错乱的人。 不少人认为他将是诺贝尔奖的有力争夺者。目前,他正在进行鸽子的精神分裂症研究,这项研究就像股市报告一样吸引了一大批精神病学界人士的关注。在德国和美国的几家精神病院,阿马拉提西素已被作为试验药物提供给了精神病人,结果颇为有趣。(包括血液凝块和结肠炎在内的副作用虽非不可避免,但也未能彻底消除。) 为克兰姆医生办的这次聚会很隆重,来宾包括纽约精神科医生协会主席约瑟夫•韦恩伯格医生,以及纽约州心理卫生部主任,和其他两三个我怎么也记不住名字的大人物。骰子命令我在当晚的聚会上每隔十分钟切换一次角色,六个选项分别是:温和的耶稣,绝对诚实的掷骰者,放荡不羁的色情狂,不会说话的白痴,屁话艺术家,以及左派狂热分子。 我之所以写下这些选项是受了大麻的影响,我之所以抽大麻是因为骰子选择了抽半个小时大麻这一选项,而我之所以写下抽半个小时大麻的选项又是因为受了酒精的影响,而我之所以喝酒又是因为骰子选择了——总之一言难尽。 曼恩医生的家看起来既像殡仪馆又像博物馆。开门的是他的仆人,桑顿先生,一具死尸。在帮我脱下外套后他说了一句,“晚上好,莱恩哈特医生”,那语气就像是曼恩医生刚刚过世了。他带我穿过挂满了著名精神病学家画像的走廊,进入了客厅。 在里面每看到一个活人,我都觉得是一个惊喜。杰克正靠在墙角的书架旁和雷恩格尔德小姐(去给杰克做笔记)、博格斯教授(我的骰子让我邀请了他,而他的骰子让他接受了邀请)以及其他几个大概都是世界闻名的精神病学家聊天。在维多利亚式的壁炉前摆着一张具有东方风情的大沙发,上面坐着艾琳、费隆妮医生(她一看到我就一个劲地点头)以及一个老女人,大概是谁的母亲。艾琳穿着一件低胸的晚礼服,非常惹眼:她的两颗玉乳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往她的晚礼服里塞进了两个白气球,呼之欲出。坐在沙发对面的安乐椅上的人包括一个我算不上认识的退休了的大人物,一个胖女人(大概是谁的老婆),还有一个留着小胡子、肩膀下垂、若有所思的矮个男人,我见过他的照片,他就是克兰姆医生。我没看见莉儿。 曼恩医生不自然地和我打了个招呼,他手拿酒杯,脸色泛红,既容光焕发,又忧心忡忡。他把我领到了克兰姆医生和一群女人中间。我摇了摇口袋里的骰子(我把它装在一个特制的表盒里),偷偷瞄了一眼接下来十分钟要扮演的角色:屁话艺术家。 “克兰姆医生,这位是我以前的学生,也是我现在的同事,卢修斯•莱恩哈特医生,”曼恩医生说道。“卢克,这位就是克兰姆医生。” “莱恩哈特医生,幸会,幸会。虽然偶没读过你的猪作 ,但曼恩医生对你有着很高的评价。”克兰姆医生用力地和我握了几下手,我比他高了近一英尺,但他抬头看我时充满了自信,露齿笑的表情夸张得像是在做鬼脸。 “克兰姆医生,我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能见到像你这样有着丰功伟绩的人物。我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再过几年,那时偶会让乃们知道——哎呀,幸会幸会。”他微微俯身向艾琳鞠了个躬,然后把脚后跟一磕,用力地和她握了握手。他抬头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我,脸上露出愉快而兴奋的表情。 “今晚的女士们可真美,真美啊。我有屎都后悔自己和鸡在一起工啄了。”他笑了。 “克兰姆医生,你的工作造福的是全人类啊。”我说话的时候艾琳快速地扫了我一眼,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今晚莉儿可能会来——” “你真是美极了,艾琳,真的。我每次见你,你都更性感了。”她脸上泛起了一阵动人的红晕。 “你今晚扮演谁?”她小声问道,挺了挺胸,里面的气球看上去更大了。 “真是美极了,艾琳,真的。真搞不懂,克兰姆医生,有这些漂亮女人在场我们怎么还能专心谈你的工作。” 克兰姆医生,我,还有一个叫莱特利的过气老医生都咧着嘴着迷地看着艾琳,直到我又转身对克兰姆医生说道: “你分离变量的能力真叫我吃惊。” “工啄而已,工啄而已。”他转向我,耸了耸肩,然后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胡子。“我现在的工啄是研究鸽纸。” “全世界都知道。”我说。 “知道什么?”杰克也加入了我们的谈话,他给我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然后给克兰姆医生递了杯不知道什么酒,是紫色的。 “克兰姆医生,这位是我的同事埃克斯坦医生,想必你一定听说过他。” “当然,当然,著名的削铅笔案例。偶们见过。” “杰克可能是当今美国执业心理分析界最擅长理论研究的一位。” “是的,”杰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克兰姆医生开始拿鸽子做实验了,全世界都在关注着。” “啊哈。实验进行得怎么样,克兰姆?” “还不错,还不错。鸽纸们虽然还没精神分裂,但它们已经开始紧张了。”他又笑了,是那种短促的“呵呵呵呵呵呵”的笑。 “你试过给它们注射那个鸡用过的——就是你发现的那个——让它们精神错乱的东西吗?”杰克问道。 “哦不。不。那东西对鸽纸不起作用。” “在立方迷宫失败后,你还试过什么方法让鸽子们精神分裂?”我问道。 “目前偶们用的方法是,先培养会返巢的信鸽,然后把信鸽送到很远的地方去,再把它们的巢穴给搬走。信鸽找不到巢穴,就会灰常焦虑。” “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我问道。 “偶们丢了不少鸽纸。” 杰克笑了,我瞥了他一眼,他于是收敛起笑容,不自然地也瞥了我一眼。克兰姆医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凝视着我的膝盖,接着说道。 “偶们丢了不少鸽纸。不过这没什么。偶们有灰常多的鸽纸,但是鸡是不能灰的。鸽纸很聪明,不过偶们可能不得不切除它们的翅膀。”他皱了皱眉头。 曼恩医生拿着酒杯加入了我们,杰克又问了个问题,我则趁机又看了眼骰子,准备进入第二个角色。又瘦又高的桑顿先生端着点心过来了,是一种饼干,上面点缀着像是等待着受精的鱼卵般的小块奶油。他们三个都照例拿了一块,杰克一口吞下它的饼干,曼恩医生先是把饼干在鼻子下放了放,之后慢慢地咀嚼了十分钟,而克兰姆医生则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力咬了一口,就像小鸡啄米一般。 “莱恩哈特医生不要吗?”桑顿先生把银盘端到我胸前,让我对着饼干和上面猥琐的奶油块。 “嗯唵唵嗯唵嗯嗯唵,”我大声说道,我的下嘴唇像个白痴一样耷拉着,两眼放空。我巨大的右掌一把抓过六七块饼干,差点把盘子都打翻了,我把饼干全部塞进嘴里,饼干屑像瀑布一样华丽地沿着我的胸口往下飞泻到地板上。 桑顿先生骷髅般的脸在那一刹那闪现出了活人才有的惊讶,他看着我两眼放空像个白痴一样嚼着饼干,有一块嚼了一半的饼干在我的嘴角稍作停留,之后便永远地坠落到褐色的地毯上去了。 “嗯唵唵嗯唵嗯嗯唵,”我又说了一遍。 “谢谢,先生。”桑顿先生说完便转身往女士们那边走去。 克兰姆医生正对着曼恩医生肚子前的空气手舞足蹈,就像要准备给它做切割手术似的。 “证据!证据!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个池的意思!他们的研究鸡精都是通过贿赂得来的,他们根本就是银行家,是野蛮淫,是生意淫,是禽兽,他们——” “见鬼,管他呢,”杰克说道。“他们想赚钱,想出名,随他们好了。我们做的才是真正的研究。”他瞄了我一样;他是在对我使眼色吗? “就是。就是。他们那样的生意淫和偶们这些科学家是完全不能比的。” “嗯唵嗯,”我像甲板上的鱼那样半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克兰姆医生。克兰姆医生认真而又恭敬地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又摸了几下胡子。 “世上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创造者,还有一种——乃们的话怎么说来着——会柴。谁是创造者,谁是会柴,这都是一目鸟然的。” “嗯唵嗯唵嗯唵嗯。” “偶不清楚乃的研究,莱恩哈特医生,不过一听乃说话,偶就清楚了,偶就清楚了。” “唵嗯。” “莱恩哈特医生很聪明,”曼恩医生说道。“但他遇到了写作障碍。他的工作表现不怎么稳定。可以说,他整个人都不怎么稳定。他指望自己每篇论文写出来都能超过佛洛依德。” “应该的,应该的。操过佛洛依德是好事。” “卢克写过一本关于虐待狂的书,”杰克说道。“足以让斯特克尔和雷克 看上去就像是摩西奶奶 。” 他们都很期待地抬头看我。我仍是半张着嘴,两眼放空地望向克兰姆医生。一阵沉默。 “是的,是的。有意室,关于虐待狂的书。”克兰姆医生说道,他的脸抽搐了一下。 “嗯嗯嗯嗯嗯嗯,”我说道,但是稳定了些。 克兰姆医生满怀希望地看着我,曼恩医生不自在地抿了一口酒,杰克则试图把拉着他胳膊的艾琳甩开。 “虐待狂这个课题乃研究很久了吧?” 我望着他。 又进来三个新的客人,曼恩医生只好先抽身去接待他们。艾琳拉着杰克的胳膊,凑到他耳前小声说着什么,他不情愿地转向她。克兰姆医生仍在望着我。我的心思不在对话上;我的心思全在他胡子里的饼干屑上。 “嗯唵唵嗯唵嗯,”我说道。这声音听上去有点像是坏了的变压器。 “灰常好——偶也想过给鸡做虐待狂的实验,但这种情况比较扫,比较扫。” 曼恩医生带着一男一女回来了,并把他们介绍给了我们。其中那个男的我以前认识,叫弗雷德•波依德,是位年轻的心理学者,来自哈佛。我蛮喜欢他的。那位身材丰满、皮肤白净的金发女郎是他的女伴维丽希小姐,她很讨人喜欢。曼恩医生介绍我们认识时她向我伸出了手,但我没能做出合适的回应,于是她脸红了。我看着她说: “嗯唵嗯唵嗯唵嗯。”她的脸又红了。 “嗨,卢克,最近怎么样?”弗雷德•波依德问道。我一脸痴呆地转向他。 “赫德向斯通沃尔方面申请的研究经费怎么样了?”曼恩医生问弗雷德。 “不怎么顺利,”弗雷德回答。“他们回信说今年的经费很紧张,而且——” “那不会就是那位克兰姆医生吧?”一个声音在我周围问道。 我低头看了看维丽希小姐,又往克兰姆医生那看了看。饼干屑还在他的胡子里,虽然已经更隐蔽了些。 “噗嗯嗯。”我说道。 “弗雷德也这么觉得,”维丽希小姐说着把我拉到一边。“他说他之所以欣赏你,就是因为你从来都反对那些没意义的东西。” 我举起一只大手,松松垮垮地搭在她肩膀上。她穿着一件银色的高领礼服,我的手腕搁在闪闪发光的衣服鳞片上感觉很不舒服。 “不好意思,”她边说边往后退,这时我的大手顺势滑过她的一个乳房,然后像钟摆一样掉落在我身旁,摇摆了一会儿。 她脸一红,匆匆瞥了一眼在附近谈话的三个男士。 “弗雷德说克兰姆医生很会做实验,但是他做的实验其实并无多大意义。你觉得呢?” “唵嗯,”我跺了跺脚大声说道。 “哦我也这么认为。我不喜欢那些拿动物做实验的人。我这两年都在斯塔滕岛做社工,还有很多的人需要我们的帮助。” 她转头往沙发上看了一眼,费隆妮医生和那个老女人还有那位退休的老医生坐在那谈话。维丽希小姐和我在一起,似乎很放松。 “甚至在这里,就在这个房间里,还有生活不得志的人,还有需要帮助的人。” 我没有说话,但嘴边的口水已经沿着衬衣开始它们的长途旅行了。 “除非我们能学会关心他人,”维丽希小姐继续说道,“在乎他人,不然做多少的动物实验都没有用。” 此时我正望着艾琳的“气球”,它们在灯光下波动起伏。她在和杰克争论着什么。我嘴边的口水迎来了一次喷发的小高潮。 “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你们这些精神科医生怎么能这么克制,这么超然。你就从未感受过病人的痛苦吗?” 维丽希小姐再次把脸转向我,在看到我衣服和领带上的口水后,她皱了皱眉头。 我开始笨手笨脚地在口袋里摸索装着骰子的表盒。 “难道你就感受不到他们的痛苦?”维丽希小姐又问了一遍。 我拿出表盒,猛甩了三下头,发出了一声,“嗯。” “上帝啊,你们这些男人真是铁石心肠。” 我慢慢地合上嘴;下颚垂得都有些痛了。我添了添干涸的上嘴唇,并用手帕把胸前的口水擦干净。我开始盯着维丽希小姐看。 “现在是什么时间?”她问道。 “现在是我们停止闲聊,开始干正事的时间。”我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我最受不了鸡尾酒会式的聊天了。”看上去她很高兴我们终于不用再兜圈子。 “在你漂亮的礼服下的是什么呢?” “你喜欢吗?这是弗雷德在欧巴克店里给我买的。它闪闪发光的样子很好看吧?”她轻轻摇摆了一下上身:她的衣服闪闪发光,她肉嘟嘟的手臂也抖动起来。 “你身材真棒,宝贝。嘿,你叫什么名字?” “乔亚。很土的名字,但是我喜欢。” “乔亚。这名字很美。你也很美。你的皮肤真是又白皙又光滑。我真想舔遍你的全身。”我伸手去抚摸她的脸,接着又抚摸她的后颈。她又脸红了。 “我想我这是天生的。我父母的皮肤都很好。事实上,我爸爸——” “你的大腿和你的小腹还有你的胸是不是也这么白?” “呃……我想是吧。除非我去晒日光浴。” “我真想用手摸遍你的全身。” “谢谢。我涂上防晒霜以后,皮肤真是光滑得不得了。” 我微微眯了眯眼,试图做出一副性感的表情。 “你不流口水了。”她说道。 “听我说,乔亚,这种鸡尾酒会式的聊天让我头都疼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单独待一会儿?”我把她往走廊上带,那里通往曼恩医生的办公室。 “哦聊天聊天聊天。聊一会儿天我就觉得恶心了。” “让我带你去曼恩医生的办公室。他有一些带插画的性交入门书籍,很有意思。” “没有鸡的图片吧?”说完她开心地笑了,我也笑了。我们经过沙发旁边时,费隆妮医生向我们点了点头,在从克兰姆一群人身后走过时杰克的目光越过一位“重要人物”的肩膀扫了我们一眼,而艾琳则抖了一下胸部,并动了动嘴唇,像是在说些什么。我们沿着走廊进了曼恩医生的办公室。我们刚进门就听见一声尖叫,只见博格斯教授和雷恩格尔德小姐正坐在地板上,他们中间放着一对骰子。衣衫不整的博格斯正胜利地伸手去脱雷恩格尔德小姐(同样是带着胜利的微笑)的上衣。 我们退出门外的时候维丽希小姐说:“啊,真是令人作呕。那可是曼恩医生的办公室啊!真是令人作呕。” “你说得对,乔亚,我们去浴室吧。” “浴室?” “直走就到了。” “你在说什么啊?” “那是一个可以单独谈话的地方。” “哦。” 走到一半她停了下来,用两只手握着酒杯。 “不要,”她说道。“我想回人堆里去。” “乔亚,我想做的只是使用一下你美丽的身体。不会很久的。” “我们要聊什么?” “聊什么?我们可以聊哈里•斯塔克•苏利文 的术后不适理论。来吧。” 我见她一动不动,终于意识到自己扮演的这个“放荡不羁的色情狂”还是太中产阶级了,于是,当维丽希小姐再次说要回客厅的时候,我一个大步上前,把她的酒杯打翻在地,试图强吻她。 我的蛋蛋在那一瞬间痛得让我以为自己中枪了。我疼得什么都看不见了,一个踉跄后重重地瘫靠在墙上。我用一个圣徒才有的意志力艰难地睁开眼睛,只看见维丽希小姐闪着银光的后背往客厅走去——感谢上帝!——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我觉得我可能要把这个瘫靠在墙上的姿势保持一个月了,我在想桑顿先生会不会定期来为我掸掸灰。我还在想,一个“放荡不羁的色情狂”在蛋蛋被人狠踢了一脚后会作何反应。答案似乎再清楚不过了:色情狂、温和的耶稣、精神错乱的嬉皮士、不会说话的白痴、杰克•埃克斯坦、休•赫夫纳、老子、诺曼•文森特•皮尔、比利•格拉汉姆的反应都会和我这个戴着眼镜的普通人卢克•莱恩哈特一样。我把双手放在蛋蛋附近,但没有去摸蛋蛋;现在不能摸,如果要摸,可能要等到一个月以后。但我的双手表示它们还是要陪在蛋蛋身边。克兰姆医生和艾琳此时沿着走廊往我这边走来。我试着站起来,但痛得差点叫出来。他们在我面前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地上的碎酒杯。 “该死的胃痛,”我说道。“腹部抽搐得厉害。可能要来点麻醉剂。” “灰常好,灰常好。肚纸疼,是不是?” “肚子下面的部分,腹部,快帮帮忙。”我有气无力地说。 “卢克,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艾琳担心地低头看着我说(我现在还直不起身)。“莉儿来了。” “你真——你真美,宝贝儿,”我喘着气说。“把衣服——脱了。”我慢慢地瘫倒在地上,肘部的疼痛分散了下面的蛋疼。 我听见走廊那头传来弗雷德•波依德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接着就看到他笑着来到了我面前。 “偶想他中枪了,”克兰姆医生说道。“灰常严重。” “放心,死不了的。”弗雷德说道。然后我感觉到弗雷德的一只手放在我的一只胳膊上,艾琳的手则放在我的另一只胳膊上,然后弗雷德把我的胳膊扛到了他的肩膀上,把我拖进了一间卧室。他们把我扔在了床上。 事实上,我已经没那么痛了,他们三个走后,我也能稍微做一些活动了,虽然主要还是眼神活动,但也算是有起色了。接着我想起又该掷骰子了,但一想到有可能又掷到色情狂,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痛苦地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假表盒看了一眼:三,诚实的掷骰者。 我在床上躺着,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我听见走廊那边传来了脚步声,之后就只听到远处客厅里的嗡嗡声。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我艰难地侧过身子,挤出一个坚忍的微笑:是莉儿。她穿着一件黑色的低胸长尾晚礼服,漂亮极了。我们看着对方,一句话也没说。虽然我正像一坨没人要的旧棉被一样躺在床上,但我仍试着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我突然想起来我必须实话实说,于是我开始严肃起来。 但是由于她没开口,我也没开口,所以我们的交流是有限的。最后她终于开口了。 “克兰姆医生说你病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挣扎地坐起来,把脚从床上挪到了地上。我觉得身体里有种空荡荡的感觉:真是坦白的好时机。 “说来话长,莉儿。” “费隆妮医生说你想要非礼维丽希小姐。” “这是后来的事,很后来的事。” “我去找过律师了。” “好吧,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说道。 她进房间以后就一直站在离我十英尺远的地方,一步也没靠近。她再次陷入了沉默——没有要流泪的迹象。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是掷骰者。” “是因为维丽希吗?弗雷德说他也才认识她不久。” “我以前从没见过她。我和她是萍水相逢,是骰子让我对她下手的。” “骰子?你在说什么?” “我是掷骰者。”我此刻弯腰驼背猥琐凌乱的样子使得“掷骰者”这三个字的威力大打折扣。我们就这样隔着十英尺的距离,在曼恩医生博物馆陵寝的一个小卧室里互相望着对方。莉儿摇了摇头,仿佛是想把自己摇醒。 “那么请问,到底,什么是掷骰者?” 克兰姆医生和艾琳又进来了,克兰姆医生背着一个箱子,很像十九世纪早期的医生背的那种。 “好点了没?”他问道。 “好点了。谢谢。我会重振雄风的。” “那就好,那就好。偶有麻醉剂,乃要不要?” “不用了。不需要。谢谢。” “什么是掷骰者,卢克?”莉儿又问了一遍。她进房间以后就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我看见艾琳脸上闪过了吃惊的表情,我转向莉儿的时候我能感到艾琳正在看着我。 “掷骰者,”我缓缓地说道,“是改变个性、摧毁个性的一项实验。” “有意室,”克兰姆医生说道。 “接着说,”莉儿说道。 “为了摧毁占据主导地位的个性,一个人必须发展出很多的个性;他必须要有多重性格。” “别转弯抹角,”莉儿说道。“到底什么是掷骰者?” “掷骰者,”我把目光转向了艾琳,她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就像在看一部引人入胜的电影,“是一种由骰子决定他每天扮演什么角色的生物,他自己写下选项,然后由骰子来做选择。” 一阵沉默,持续了大概五秒钟。 “有意室,”曼恩医生说道。“但介个很难拿鸡做实验啊。” 又是一阵沉默。我转眼望了望莉儿,她直直地站在那,庄严而又美丽,此刻正把一只手举到额前,轻轻揉着前额。她的表情仍然很克制。 “这么说,就因为骰子,你离开了我?”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我说道。 “永远?” “是的,”我说道。“可是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无力地垂下了手,把脸转到一边。 “我——我对你来说从来都不算什么。”她平静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为了摆脱对你的依赖,我不知做了多少斗争。” “克兰姆医生,我们先出去吧。”艾琳说道。 莉儿转头望向漆黑的窗外,没有去理会艾琳和克兰姆医生。 “你可以对我、拉里和艾薇做那样的事,”她终于开口道。 这次我没有回答。克兰姆医生一脸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莉儿,摇了摇头。 “你可以利用我,欺骗我,背叛我,嘲弄我,把我当妓女使,却还能……心安理得。” “我有苦衷,这件事比你我个人的幸福更重要。”我说道。 艾琳已经拉着克兰姆医生出去了。 “所有的一切,”她缓缓摇着头,神情恍惚。“这一年来我们之间的一切,不。不,是全部这些年来,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是的。”我说道。 “就因为……因为你想玩你的……游戏。” “是的。” “那么如果,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莉儿接着说道,“这一年来我都在和——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和楼下的车库管理员搞婚外恋,你做何感想?” “莉儿,这太棒了。” 她的脸上闪过痛苦的表情。 “如果我告诉你,今晚来这之前,在哄孩子们上床睡觉以后,为了我的一个什么超脱世界的理论,我……我掐死了拉里和艾薇,你又做何感想?” 两个老夫老妻就这样聊着家常。 “如果这么做是为了……为了一个有用的理论,那么就……” 再没有比这更大的爱了: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理论而献出自己孩子的生命。 “要是骰子让你这么做,毫无疑问,你会杀了他们。”莉儿说道。 “我不认为自己会写这么一个选项让骰子选。” “这么说可选的只有通奸、偷窃、欺骗和背叛。” “也许我会把拉里和艾薇交托在骰子的手上,不过我也会把自己交托出去。” 她有些站不稳了,双手紧握在身前,看上去还是那么地美。 “我想我该庆幸,”她说道。“谜底终于解开了。不过……不过得知自己曾经最爱的人死了,确实令人难过,特别是告诉你这一死讯的人是……是他的尸体。” “有意思,”我说道。 听了这句话,莉儿一下转过头来,慢慢睁大了眼睛,就在这时,她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叫,扑到我身上,拉扯着我的头发,又用拳头打我。我俯下身来保护自己,但是我觉得整个人都空空的,莉儿的拳头就像细雨落在空桶里似的。我想起早过了重新掷骰子的时间了。可我不在乎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莉儿停手了,接着便大哭着往门外跑去。艾琳就站在门外,看上去一脸惊愕,她抓住了莉儿的手臂。她们走了,剩下了我一个人。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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