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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4 这种对二流演奏的无法容忍可能妨碍了胆怯的路德维希学习乐器,大概试一试都不敢……幼年时,他以别的方式让自己得到赞美和喜爱——正确无误的礼貌、对他人的感受力和乐于助人。…… 日后他强调自己童年的不快乐,但在家人的印象里他是个满意快活的男孩子。这一反差无疑使前述他少年时反思诚实的症结所在。他考虑的不诚实并非琐碎的那种——比如偷了东西却否认——而是更微妙的一种,例如对人说某些话,因为那话是受期许的,而非因为那是真话。 根本上,问题不在于是否在所有情况下讲实话,而在于是否压倒一切地要求自己是真实的——是否应当不顾相反的压力坚持做自己。 他糟糕的成绩或许部分源于在学校的不快乐。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家庭的特权环境之外生活,他发觉在工人阶层为主的同学里交朋友并不容易。头一次见面他就被他们粗俗的举止吓着了。“Mist!”是他的第一印象。对他们来说,他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他坚持用礼貌的“您”称呼他们,结果只是让自己更为疏离。他们哼一首带头韵的小调讥讽他,取笑他的不快乐和跟学校其他人的差异。他后来说,尝试交朋友时自己感觉到同学的“背叛和出卖。” 就改善你自己好了,那是你为改善世界能做的一切。 ……现在已没有我的牢狱。我伸展出去,触到星辰,穿越时间,到达每一个你的爱为我照亮了世界的地方。 罗素的数理逻辑课吸引了很少的学生,常常只对着三个人讲课:C.D.布罗德、E.H.内维尔和H.T.J.诺顿。 “我一定会鼓励他。也许他会做出大师。”维特根斯坦后来告诉大卫·品生特,罗素的鼓励使他确定得以获救,并结束了他九年的孤独和痛苦,在那九年里他不断地想到自杀。由于罗素的鼓励,他能够最终放弃了工程学,扫除了“那个背后的声音:他在这世界里是多余的”——这个声音以前令他为自己没有自杀而感到羞耻。 罗素的赞美诗无止境的。他在维特根斯坦身上看到了“完美的学生”,这种学生“用强烈且非常聪明的异议表达热烈的钦佩”。维特根斯坦跟布罗德正相反,布罗德是罗素带过的最可靠的学生——“几乎肯定会做出许多有用的工作,但不是杰出的工作”——而维特根斯坦“充满了会使他无所不往的沸腾激情”。 “他的性情是艺术家式的,直觉的,喜怒无常的。他说自己每个早晨怀着希望开始工作,每个夜晚结束工作却伴着绝望——当他不能理解事物时,他生出的正是我生出的那种愤怒。 我对他有着最完全的智性上的同情——同样的激情和热切,同样感到人必须要么理解要么死,以及打断思考的极度紧张状态的突然蹦出的玩笑。” “我最好的工作大多是得到了悔恨的启示而做出的,但强大的激情也一样能做到。哲学是一位不情愿的女士——只有激情之手握住的冰冷的剑,才能触到她的心。” 他的本性是彻头彻尾的善,这就是他为什么看不到道德的必要。 维特根斯坦对于自我忠实的强调,并非是反对道德,而是在建构一种不同的道德。……罗素认为保有灵魂依赖于一个“真心追求的大的目标”——他倾向于在自我之外寻找支撑自己的东西。维特根斯坦坚持认为,保持不堕落的可能性完全依靠自我——依靠在内部觅得的品质。如果一个人的灵魂石纯粹的,那么无论什么事“从外部”发生在他身上——即便是妻子跟别的男人跑了——都不能动他的自我分毫。于是最应该关心的不是外部事务,而是自我。于是,跟任何由于他人的行动落到我们头上的不幸相比,妨碍我们镇静面对世界的sorge才更是当务之急。 当最根本的态度相冲突时,无所谓赞同或不赞同,因为一个人说的或做的一切都得从那态度里来理解。因此,双方都觉得挫败和不理解便不令人惊讶了。……一旦发觉维特根斯坦的态度是陌异的和无法了解的,罗素只能努力解释,而非理解。可以说,他没有能力进到它里面。 这引起了他猛烈的爆发——他有着艺术家的感觉:要么做出完美的东西,要么什么也不做——我向他解释,除非学习写作不完美的东西,否则他拿不到学位,教不了书——这都使他愈来愈狂暴。 最后我们谈起了别的话题,我以为挺顺利的,但他突然站住了,说我们度过这个下午的方式是如此败坏,我们不应该这么活,至少他不应该,他说任何事都不可忍受,除了创造出伟大作品或欣赏别人的伟大作品,说他一事无成而且永远成不了,等等——他说这一切时都带着一股几乎把人击倒的力量。他让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咩咩叫的羔羊。 罗素愈来愈容易在维特根斯坦身上看到放大了的他自己的确定——他觉得,对着维特根斯坦就知道了别人对着他的感觉。 “看着他怎样令我烦躁和沮丧,我渐渐知道了我怎样令你烦躁和沮丧的点点滴滴;而同时我爱他,欣赏他。而我也困扰他,就像冷淡时的你困扰我。” “他的缺点正是我的——总是分析,追根究底,试图抓住感觉就在眼前的东西的严格真理。我明白这很累人,而且令情感失去活力。” 首先他认为,在那种环境下他做的工作将无限地多过和好过在剑桥,他说在剑桥老是容易受干扰和分心(例如音乐会),这是可怕的障碍。其次,他觉得自己无权生活在一个不同情他的世界里(跟他投合的人当然是很少的)——在那个世界里他永远感觉自己轻蔑别人,永远看见自己的神经脾气触怒他人——但那轻蔑(等等)却没有正当的理由:比如他是个真正伟大的人而且做出了真正伟大的工作。 由于其“艺术良心”,维特根斯坦极不愿意用不完美的形式写出自己的思想,因而——既然他尚未找到完美的表述——憎恨任何写作。 他并未完全脱离跟人的接触。但他——也许这是最重要的——离开了社会,抛开了布尔乔亚生活强加给人的义务和期待——无论是剑桥的布尔乔亚生活还是维也纳的布尔乔亚生活。他对布尔乔亚生活的恐惧,部分源于这种生活强加给人的人际关系的肤浅本性,但也部分源于这个事实:面对布尔乔亚生活时,他自己的天性把一种几乎无法忍受的冲突强加给他——必须抵抗那种生活和必须顺从那种生活这两者之间的冲突。 在舒登他能免于那种冲突;他能做自己,不用紧张可能搞烦或触怒别人。这是一种巨大的解脱。他能够完全专注于自己,或不如说完全专注于他的逻辑;他觉得他的逻辑和他自己实际是一回事。这一点,还有乡村的美——对于他需要的既是放松也是沉思的漫长孤独的散步而言。这乡村的美食完美的——在他内心生出了某种欢快。这一切合起来为他的思考创造了理想的环境。 我请求你自己思考这些事情:我无法忍受重写甚至第一遍时我也是怀着极度厌恶写出的文字解释。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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