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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鲍勃·迪伦,最早是因为他被介绍为左翼歌手。后来听鲍勃·迪伦,是因为他远远超越了左翼。 我有个小朋友,她一听我放着鲍勃·迪伦,就说:“你还听这个老帮子呐~~” 噢,没错,鲍勃·迪伦上世纪六十年代就出道了,不过他可真是一个不错的老帮子! 一个行吟诗人,一个文字天才。 鲍勃·迪伦文字摘录-- 1. 我站在起点,但并不意味着我是个新手。 2. 我到的时候正值严冬。天气冷得厉害,城市的所有主干道都被雪盖着,但我要从霜打过的北村出发,这个地球的小角落有着灰暗的霜冻的树林和冰冻的道路,这些都吓不倒我。我能够超越极限。我不是在寻找金钱或是爱情。我有很强的意识要踢走那些挡在我路上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的意志坚强得就像一个夹子,不需要任何证明。在这个寒冷黑暗的大都市里我不认识一个人,但这些都会改变--而且会很快。 3. 这就是正在发生的音乐。这能让你对惯常接受的现实提出疑问,能够用破碎的心丢弃美丽的风景,拥有精神力量。 4. 要生存,你得知道一两个诀窍。如果你没有什么诀窍,那就在台上就好像没被人看见一样。 5. 民谣是我探索世界的方式,它们是图画,是比我能说出的任何东西都更有价值的图画。我知道这东西的内在本质。 6. 大多数演唱者都想着让人记住他们自己,而不是他们唱的歌,但我不在乎这些。对我来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记住我唱的歌。 7. 我对外面的那个疯狂的、复杂的现代世界没有丝毫兴趣。它与我毫不相关,没有重量。我不会被它所诱惑。对我来说,真正时髦的、当下的、现代的东西是泰坦尼克号的沉没,加尔维斯敦的洪水,约翰·亨利驾驶汽车,约翰·哈代在西弗吉尼亚前线开枪打死一个人。所有这些都是现在时的,坚持到底的和开放的。这是我关注的新闻,我跟随着它们,并记下笔记。 8. 有一次外婆对我说幸福并不在任何一条路上,幸福本身就是那条路。她还教育我要待人和善,因为你将遇到的每个人都在打一场艰苦的战斗。 9. 出了米尔斯酒馆,外面的气温大概是零下十度。我呼出的气都要在空气中冻住了,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冷。我向那迷人的灯光走去。对此毫无疑问。我会不会被欺骗?不太可能。我没有足够的想像力来被欺骗;也不会有虚假的希望。我走了很长的路到这里,从最底层的地方开始。但现在是命运显现出来的时候了。我觉得它正在看着我,而不是别人。 10. 空气刺骨地冷,总在零度以下,但我脑中的火焰从未熄灭过,像一个时常在转的风向标。 11. 五十年代的文化就像是一个再过几天就要退休的老法官。它就要走了。在今后十年的时间里,它会挣扎着起来,然后跌落到地板上。 12. 每天纽约都发生着一百万个故事,只要你愿意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这些故事一直都在你的眼前,混合在一起,但你得把它们分开,使其具有某种意义。 13. 我仍然开着收音机,也许更多是因为无意识的习惯。令人感到悲伤的是不管它播什么都只是牛奶和糖,并没有真正体现这个时代双重性格的歌曲。 14. 很难讲究竟是什么使得关于一个人物或者一个事件的一首民谣歌曲变得有价值。也许是某种公正、诚实、开放的人格。一种抽象的勇敢。 15. 一部分人获得不公平的优势,挤走了另一部分人。怎么能有人用这种方式来到达世界的顶峰? 16. 有时你只是想以你自己的方式做事,想让你自己看看那神秘的窗帘后面是什么。这可不像是你看见歌曲向你走来,你请他们进来。没这么简单。你想要写高于生活的歌。你想说一些发生在你身上的奇怪的事,或者你看到的怪事。你必须知道并理解一些事,然后超越语言。 17. 我开始往脑子里塞进各种深刻的诗歌。这就好像我拉着一辆空车走了很久,现在开始往里面填东西,就必须用更大的力气去拉它。 18. 我必须开始相信我以前不相信的那些可能性,我已经把创造力压缩到一个非常狭窄、可控制的范围……事情变得太熟悉了,而我必须打乱自己。 19. 美国在改变。我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我正驾驭着这些改变。纽约和其他地方一样。我的意识也在改变,改变而且扩展。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如果我想创作民谣我需要某种新的格式,某种不会被消耗掉的哲学认同。它必须是从外在世界中自发而来的。不需要用很多话来描述它,它正在开始发生。 20. 生活并不复杂。每个人都在等待新的开始。有些人等到了,他们就走了,而有些人永远都等不到。 21. 波尔卡舞曲总是让我热血沸腾。那是我听到的第一种响亮的、生动的音乐。 22. 我意识到汉克录制的歌曲是诗意歌曲写作的范本。他的歌曲结构的形式就像大理石柱子,必须有它们。 23. 他问我是否读过萨福和苏格拉底。我说,没有,没读赤,然后他又问我是否读过但丁和多恩。我说,读得不多。他说关于这些人需要记住的是,你总是从读进去的地方再读出来。 24. 创造性与经验、观察和想象力密切相关,如果缺了这其中任何一个因素,创造性都将无从谈起。 25. 我喜欢舞台,甚至更喜欢剧院。似乎这是所有技艺中最高深的一种。 26. 这出戏本身传达出某种毁灭性的真相,但是我将与此保持距离。真相是我脑子里所想的最后一件东西,即使有这样的东西存在,我也不希望它留在我的家里。俄狄浦斯去寻找真相,当他找到时,真相摧毁了他。这是个非常残酷的笑话。真相不过如此。我打算模棱两可地说话,你从中听到什么完全取决于你的立场。如果我居然无意中发现了任何真相,我打算坐在上面,直到它趴下。 27. 我的一部分灵魂好像是天使传递来的。仿佛壁炉里火燃得正旺,还有风助着火势。面具已经揭开。仿佛圣诞节期间刮来的一阵龙卷风,把那些人造圣诞老人们吹到一边,把碎石瓦砾通通卷走。 28. 我踯躅在人行道上。在我身上,有一个人找不到了,我需要找到他。我不时地尝试过好几次,竭尽全力想要找到他。本质上任何东西都有一种补救的方式,这也是我经常去寻找的地方。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艘形如房子的船上,一个漂移的家里,希望听到一个声音--缓缓而来--在夜晚的荒野中有防护的海滩上小心翼翼地前进--周围有驼鹿、熊、鹿--不很远处还有闪避的豺狼,平静的夏日夜晚倾听着潜鸟的叫声。我认真想着每件事情。但无济于事。我感觉自己就像一艘烧毁过后的空空的破船,彻底完蛋了。我脑子里一团糟,我却无法清理。无论我到哪里,我都是一个60年代的行吟诗人,一个摇滚民谣的遗迹,一个从逝去时代过来的词语匠人,一个从无人知晓的地方来的虚构的国家首脑。我处在被文化遗忘的无底深渊之中。你可以说出它是什么。我无法撼动它。 29. 如果我不曾存在,一定有人得把我发明出来。 30. 我听到屋外的啄木鸟在黑暗中啄着一棵树。只要我活着,我就会对一些事情保持兴趣。 31. 鬼魂向光明飞奔,你几乎能听到沉重的呼吸--那些魂灵,注定了要到什么地方去。夜晚将你吞噬,然而其实什么也没有碰你。在任何拐角处,都很可能有大胆的东西、理想的东西出现,一切都在进行着。 32. 新奥尔良爵士乐传统电台是我过去常常听到很晚的那种电台,我听着它长大,它让我想起自己年轻时的苦闷,并触摸到那时的灵魂。 33. 《眼泪从何处跌落》,这只是一首三分钟的民谣,但是它让你挺起腰板,站稳脚跟。 34. 我的妻子,我一直很喜欢她的一点就是,她不是那种认为别人快乐她就快乐的人。不论我还是任何其他人。她总是有她自己内在的快乐。我重视她的观点,我信任她。 35. 我躺下来,听到窗外的神秘夜色中有蟋蟀和其他动物的声音。我喜欢这个夜晚。万物在夜晚生长。我的想像力在夜晚总是更好用。我不再对事物抱有偏见。有时候你会在错误的地方寻找天堂。有时候它就在你的脚下。或者在你的床上。 36. 某个不同的人迟早要来,他了解那个世界,和它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他是它的全部,甚至更多。这个人留着平头发型,在社区里很有发言权。他能够单脚站立,在横贯宇宙的钢丝上保持平衡,当他走来时你将一眼认出他--像他这样的人只会有一个。 37. 一个看不见的世界,耸立在空中,墙壁是闪闪发光的走廊。我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它很清晰--理想的,又对上帝充满了敬畏--但是你必须去找到它。它不会被放在纸盘子里给你端上来。民谣是一个更为辉煌的现实。它超越了人们所能理解的尺度,如果它呼唤你,你将消失掉,被它吸收进去。我在这块更多由原型而非个体组成的神秘国度里感到很自在,这里人性原型被生动地描画出来,在形态上是超自然的,每一个坚毅的灵魂都充满自然的知识和内在的智慧。每个人教师要求某种程度上的尊敬。我对它坚信不疑,并为它歌唱。它是如此真实,比生命本身还要真实。这是被放大的生命。民谣是我生存需要的全部。问题是它们不够多。它已经过时了,与现实和时代潮流没有任何紧密联系。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是很难解决。我一旦越过了这一边界,我的吉他就好像变成一根水晶魔法棒,能随意把东西搬来搬去,这在过去是从没有过的。我除了民谣不关心别的,也没什么感兴趣的。我围绕着它来计划我的一生。我与那些和我志趣不投的人没有什么共同点可言。 38. 最后,到了我该离开明尼阿波利斯的时候了。像希宾一样,双城已经变得有点狭小了,在这里你能做的只有那么多。这里的民谣界太过封闭,我开始觉得这个城市像个泥塘。我想去的地方是纽约,一个下雪的早上,天亮时分,我在圣保罗的紫洋葱比萨店后面的屋子里醒来,这是柯纳和我表演的地方……带着只装有几件破衣服的箱子,一把吉他和竖琴架,我站在城市边沿,搭便车往东去寻找伍迪·格斯里。他依然是我想寻找的那个人。天气很冷,尽管我可能对许多事反应迟钝,我的思维还是很清晰,井井有条,所以并不觉得冷。很快,我就在穿越白雪覆盖的威斯康辛草原了,贝兹和艾略特像海市蜃楼一般,就在我脚下不远处。我正前往的那个世界,尽管会有许多不同,却的确是杰克·艾略特和琼·贝兹的世界。不管那曾有多么真实,我,手里拿着把斧子,要劈开一条路来,转向前往那个地方,那里的生活预示着更多的东西--我感到我的歌声和吉他能应付周围的一切。 39. 民谣音乐舞台已经成了我必须得离开的天堂,就像亚当不得不离开伊甸园。它太完美了。几年后,就会掀起一场混乱的风暴。事物就会开始被焚烧。胸罩,征兵卡,美国国旗,桥,也会焚烧--每个人都在梦想找机会发泄。国家精神将发生改变,在很多方面,这都很“活死人之夜”。出路变化莫测,我不知道它将通向哪里,但无论它通向哪里,我都会跟随着它。一个陌生的世界将会在前方展开,一个乌云密布的世界,有着被闪电照亮的犬牙参差的边缘。很多人误会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真的有过正确的认识。我径直走进去。它敞开着。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它不仅不受上帝的主宰,也不被魔鬼所控制。 关于别人眼中的自己-- 40. 抗议歌曲很难避免说教和流于平面。你得展现出人们不知道的一面。 41. 后来我试图解释自己不是个抗议歌手,把我当成抗议歌手只会把事情搞混了。我不觉得我的歌比伍迪·格斯里的歌更具有抗议性。我也不认为伍迪·格斯里是个抗议歌手。 42. 反叛歌曲是一样很严肃的事物。它所用的语言跳脱而挑衅--歌词里充满了动作,每个字都要饱含激情地唱出来。歌手的眼里总是闪着热切的光芒,必须有这样的光芒。我热爱这些歌,到第二天脑子里还在回响着这些歌。但它们不是抗议歌曲,它们是反叛的歌谣……反叛对我来说更为响亮。反叛是鲜活的,好的,浪漫的,和值得尊敬的。 43. 几年前,“织工”乐队的成员之一罗尼·吉尔伯特在一次新港民谣音乐节上这样介绍我:“他就在这儿……拿去吧,你们认识他,他是属于你们的。”当时我没能从中读出不祥之兆。埃尔维斯从来没有被这样介绍过。“拿去吧,他是属于你们的!”这听起来多么疯狂!操他的。据我所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属于任何人。我有妻子儿女,我爱他们胜过这世界上其他的一切。我竭尽全力为他们奉献,不让他们受到什么困扰,但最大的麻烦是媒体总想把我当成话筒、发言人,甚至是一代人的良心。这太可笑了。我所做过的就是唱歌,这些歌直截了当,表现了巨大的崭新现实。据说我替整整一代人发出了声音,但我和这代人基本没什么相似之处,更谈不上了解他们。我离开家乡不过十年,没有大声表达过任何人的观点。我的命运就是随遇而安,这与代表任何一种文明毫不相干。真实地面对自己,这是最重要的事。与其说我是一个仙笛神童,不如说我是一个放牛娃。 44. 我确实从来都只是我自己--一个民谣音乐家,用噙着泪水的眼睛注视灰色的迷雾,写一些在朦胧光亮中漂浮的歌谣。现在我的名声已在我的脸上炸开,正笼罩在我的头上。我不是一个表演奇迹的传教士。这能让任何一个人发疯。 45. 无论反主流文化是什么,我已经看够了它。我对人们把我的歌词推而广之的方法非常厌烦,它们的含意被颠倒,用来论战,我也被涂抹成叛逆的佛陀,抗议的牧师,不同政见的沙皇,拒绝服从的公爵,寄生虫的领袖,变节者的国王,无政府的主教,头等重要的人物。 46. 我不是任何一代人的宴会司仪,这个概念应该被彻底清除。 47. 后来我还是被人们当作不同方面的不合时宜者--不合时宜这个名头不是那么令人绝望--尽管看起来好像更严重。神话,偶像,谜团(穿欧洲服饰的佛陀是我的最爱)--诸如此类,但这一切还算过得去。这些称呼平静,无害,陈腐,容易相处。先知,弥赛亚,救世主--那些才难以下咽。 48. 有寓意的歌曲?一首都没有。任何寻找寓意的听众都会大失所望。好像不管怎样我都将靠这个谋生似的。尽管如此,你还是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那种期待。那个过去的他何时回来?什么时候那扇门会砰地打开,那个笨鹅会出现?今天不会。我觉得这些歌好像可以在雪茄烟雾里消散,这让我觉得很满意。我的唱片依然卖得很好,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也许这张唱片里有好歌,也许没有--谁知道呢?但它们不是让你脑袋轰轰作响的那一种。我知道那种歌是什么样子,我的不是。 关于伍迪·格斯里(Woody Guthrie)-- 49. 伍迪·格斯里统治着我的世界。 50. 它根本不是一首超越之作,而更像是我以词曲形式在对伟大的伍迪·格斯里致敬--是他给我指出了一个出发点,让我确定了身份与命运。我一边想着他,一边写下了这首歌,我用了他一首老歌里的旋律,我根本没有想到,这将是我也许要写下的一千着歌里的第一首。几年前我在明尼阿波利斯从录音机里第一次听到伍迪,从此我的生活就永远地改变了。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歌时,好像有上百万枚的百万吨级炸弹投了下来,我被彻底征服了。 51. 所有这些歌曲,一首接着一首,让我的头眩晕起来。它令我想喘息。似乎大地裂开了。我从没有真正听过他,没有以这种天崩地裂的方式听过。我无法相信。格斯里竟然有这样的控制能力。他是这样的诗意,坚硬,富有节奏感。力道如此之大,声音如同钻孔锥。他和我曾经听过的歌手毫无相似之处,他的歌也一样。他的独特风格,他唱出每个字的方式,都征服了我。仿佛唱片机自己把我拉起来,又推着我横越这间屋子。我也在听他的歌词。他有种完美的歌唱方式,似乎没有人曾经想到过。只要他想,他就能把一个词最后一个字母的音都拉得很长,像是一记重拳。这些歌曲自身,他的曲目,事实上很难归类。其中蕴藏着无限的人性。没有一首歌是平凡的。伍迪·格斯里把挡住他去路的任何东西都撕得粉碎。对我来说,这是一种神启,就像是把很重的锚刚刚被投进港口的水域。 那天我一整个下午都在听格斯里,仿佛处于恍惚之中,我觉得我发现了自我控制的本质,我处于世界的内里,感觉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我自己。我头脑中一个声音在说,“就该如此。”我能唱出所有这些歌,每一首都能唱,它们也是我想唱的全部。仿佛我一直处于黑暗之中,有人打开了灯光控制的总开关。 对这个人的好奇也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必须弄明白谁是伍迪·格斯里。这没费多少时间。斯它加利型垮掉的一代的年轻人戴夫·惠蒂克碰巧当时有伍迪的传记《光荣之路》(Bound for Glory),他借给了我。我飞快地把书看了一遍,全神贯注于每个字,这本书就像收音机一样对我放声歌唱。格斯里就像旋风一样写作,仅仅只是这些字词的声音,就能让你晕晕乎乎的。随便打开这本书,翻到其中的任何一页,他都在飞速地袭击地面。他是谁?他以前在俄克拉荷马州绘制招牌,到处招揽生意;一个在大萧条时期和“沙尘暴”时期中成长起来的反唯物主义者--后来移居到西部,有一个悲惨的童年,生活中有许多艰难--象征意义上和实际上都是如此。他是一个歌唱着的牛仔,但是他不仅仅是一个歌唱着的牛仔。伍迪有一颗狂热的诗人的灵魂--是个身上沾满泥巴和草皮的民间诗人。格斯里把世界分成工作的人和不工作的人,对人类的解放很感兴趣,想建立一个值得生存的世界。《光荣之路》这本书棒极了。它很了不起。几乎太伟大了。 但是他的歌曲是另外的东西,即使你从来没有读过这本书,你也可以通过他的歌了解他。对于我来说,他的歌曲让其他任何事都嘎吱一声停了下来。我当时就决定除了他的歌不再唱别的。这似乎是说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喜欢我的曲目现在的样子--像《玉米饼、肉和蜜糖》、《贝蒂和达普瑞》、《捡起一包棉花》--但是我必须把这一切暂时放到一边,不知道我是否能再回到它上面。通过他的作品,我对世界的看法一下子就有了中心。我对自己说,我将成为格斯里最忠实的信徒。这似乎很值得。我甚至好像和他有些关系。虽然距离遥远,我也从未见过他,我能很清楚地想象出他的脸。他看起来就像是我父亲年轻时的样子。我对伍迪知之甚少。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这本书让他似乎成了过去时代的人物。然而惠蒂克让我去拜访他,他身体很差,居住在东部某地,我考虑着这件事。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又到林恩家去了几次,去听那些唱片。他是惟一一个拥有这么多这种唱片的人。一首歌接着一首歌,我开始全会唱了,觉得在任何一个层面都与这些歌曲有了联系。有一件事很肯定,那就是伍迪·格斯里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说过我,但是他似乎在说,“我将离开,但是我把这项工作交到你手里了。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你。” 既然我越过了分水岭,我一门心思只唱格斯里的歌--在家庭聚会上,在咖啡馆里,在街上唱,和柯纳一起唱,不和柯纳一起唱--如果我洗淋浴,我也一定会在那里唱这些歌的。歌很多,但除开几首主要的之外,其他的就不太好找了。他的老唱片没有重新发行,仅仅有一些原版的,我到处找,甚至去明尼阿波利斯公共图书馆的“民谣之路”部找。(出于某种原因,公共图书馆拥有最多的“民谣之路”的唱片。)我经常检查到这里来的外地歌手的曲目,看哪些格斯里的歌曲他们知道而我不知道,我开始发觉了格斯里的歌曲所涉及的主要内容范围--关于无政府主义者萨格和万泽蒂的民谣,达斯特·波尔和儿童歌曲,库里大水坝歌,生病时的歌曲,工会和工人的歌,粗犷而令人心碎的爱情歌谣。每首歌都像是一幢高高耸立的大厦,拥有着适于不同情景的各种情节。伍迪让每个词都显得重要。他用词语绘画。这些伴随着他典型的歌唱方式,他的表达方式,牛仔般的脸灰尘仆仆、十分冷峻,有惊人的严肃,还有他唱歌时的旋律感,像一把锯在我脑子里嗡嗡直叫,我努力仿效它。许多民歌手可能把伍迪的歌当成怀旧的,但是我不这样。我觉得它们完全是现代的,现实的,甚至反映了将来。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像那个年轻的朋克民谣歌手,六个月前还毫无背景出身可言。感觉起来就像是,我从一个未经任命的志愿者立刻被提拔成了一个光荣的骑士--佩戴着臂章和金星。 伍迪的歌曲对我就有那么大的影响,我吃些什么,怎样穿衣,我想认识什么人,我不想认识什么人,我每走一步都受到它的影响。在50年代后期和60年代早期,年轻人的反叛刚开始萌芽,但是这种景象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不能让我对其全神贯注。它没有一个有序的形态。无因的反叛不能让人信服--我想,一个失败的理由也比没有理由好。对于垮掉的一代来说,魔鬼就是资产阶级的传统、社会的矫揉造作和穿着灰色法兰绒套装的男人。 民谣自然而然地与这些事情格格不入,伍迪的歌曲甚至反对这些。作为对照,其余的每件事似乎都是一维的。民谣和布鲁斯已经给了我一个合适的文化概念,现在随着格斯里的歌曲,我的心和思想完全被带到这个文化的另外一个空间里。世界上所有其他文化也是好的,但在我看来,我的文化,我一生下来就拥有的文化,抵得上它们全部的作用,格斯里的歌曲甚至走得更远。 太阳让我的方向突然改变了。我感觉我已经跨过了门槛,什么东西也看不到。唱着伍迪的歌,我可以让其他事都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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