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页 方家来了不速之客

赵桠枝家里今天来了不速之客，准确地说是来了一个女孩。女孩进门就找钱立谷，说是来给他拜年的。赵桠枝仔细打量女孩，爆炸式的狮子头，上眼睑涂有红色的眼影，睫毛膏涂得太浓，以至于她眼部的表情极不真实。赵桠枝问她是谁，女孩说她叫尤格格，青山支行的客户经理。

看女孩前卫的打扮，赵桠枝联想到街头小太妹。赵桠枝生怕钱立谷在外面招惹了不良职业妇女，听说是钱立谷的同事，心跳才慢慢恢复正常。赵桠枝正准备去叫钱立谷起来，没想尤格格拉住她问道：“你是钱行长的妈妈吧？”

因为尤格格的眼睛睁得过大，赵桠枝不敢与她对视，所以回避说：“是的。”

听说真是钱立谷的妈妈，尤格格亲热地说：“阿姨，你是不是认为我眼睛太大了，看着很吓人？没事儿，我的眼睛没这么大！刚才呀，与同学去街头表演行为艺术，没卸妆就上你们家来了。我知道钱行长住这里，所以来看看。”

怪不得这样夸张。尤格格去卫生间卸妆，赵桠枝赶紧喊钱立谷起来。当尤格格从卫生间走出来时，赵桠枝看见的是一个清纯活泼的女孩。钱立谷显然对尤格格的造访很意外，问她怎么知道他家的地址。尤格格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凡事只要有心，就没有不知道的。”

对了，银行通讯簿里是有家庭地址的。赵桠枝见是钱立谷的同事，帮他们泡好茶后就去厨房忙碌了。杨佩佩晚上要来吃饭，她要准备。赵桠枝从冰箱里拿出菜薹，准备掐好后晚上下锅。没想尤格格看见了，一把接过来说：“阿姨，我帮你摘菜。”

下属在上司家里就该主动勤快点，赵桠枝认为尤格格是在巴结钱立谷，所以没往深处思考。赵桠枝刚把肉块放砧板上准备剁碎了做馅，尤格格主动请缨说：“阿姨，我来。”

赵桠枝怀疑地望着她——你会吗？

尤格格说：“我会。”

现在的女孩子没几个会厨房的活儿，方小可除了帮忙洗菜，其余的活儿全都指望不上。赵桠枝想当然地认为尤格格一定是穷人家的孩子，老话不是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赵桠枝问她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当尤格格说她爸爸是电信局局长，妈妈是公务员时，赵桠枝吓得忘了和面，使劲往面粉里加水。

不对，这不对。局长千金怎么会下厨房？这里一定有问题。赵桠枝悄悄跑出厨房，想找钱立谷当面询问，却听见尤格格痛声叫道：“哎呀！”

不好，一定是剁着手了。钱立谷在阳台上打电话，赵桠枝来不及叫他，又赶紧往厨房跑。案板上全是血，赵桠枝又找来创可贴帮忙包扎。赵桠枝问她疼不疼，尤格格忍住疼痛说：“不疼。”

赵桠枝说：“钱行长平时对你很关心吧？”

尤格格羞红了脸，害羞地点头说：“嗯。他很关心我，我也很喜欢他。”

什么？赵桠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尤格格今天上门是来示爱的。心里骂钱立谷胡来，嘴里还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了解钱行长吗？”

“了解呀！”尤格格甜蜜地说，“钱行长年轻有为，是我崇拜的偶像。”

赵桠枝说：“那你知道他结婚了吗？”

“什么，他结婚了？”尤格格戏剧性地收起笑容说，“阿姨，你是考验我吧？年底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酒吧玩，钱行长告诉我他没结婚。”

赵桠枝正要生气，尤格格没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自我解释说：“阿姨，你是说他以前结过婚，现在离婚了吧？”

赵桠枝生气地把菜刀拍在砧板上说：“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是他的亲妈妈，而是他的丈母娘，你会相信吗？”

阳台上的钱立谷刚打完电话正准备进厨房看尤格格在干什么，冷不防尤格格像一阵风一样从厨房里冲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尤格格指着他边流泪边说：“骗子，骗我说没结婚，原来你早结婚了。”

钱立谷如同被人点了穴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赵桠枝来询问，他好为自己开脱，自己并不是存心要骗她，这不全是为了工作吗？

尤格格打开房门走了，赵桠枝再没心情做晚饭，冷冰冰地说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钱立谷机械性地辩解道：“妈，这真是误会，真的没什么。”

赵桠枝厉声说：“如果是误会你更应该告诉我，我可不想我女儿跟着我一起担心。”

钱立谷把尤格格追他这件事情说成是误会，好像也有他的道理。

尤格格从小被保姆带大，向来娇生惯养，跟过去皇宫里的格格有得一比。女儿大学毕业了，尤老大知道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惯着她，一定要让她学一门自给自足的本领。进电信公司，尤格格不愿意，她认为电信是为人民服务的，每天坐在那帮别人排忧解难没什么意思。

当公务员这可是许多大学生梦寐以求的事情，尤格格勉强同意可以试试。以尤格格的资历，文化课肯定不能通过，在尤老大的一番活动下，过五关斩六将，尤格格走进了公务员系统。没想上班没几天，她就辞职不干了，说公务员工资少，坐班时间太难熬。

尤老大气得不行，他帮别人安排了许多工作，为什么自家的女儿就这么难安排？尤格格说了，她的工作第一要钱多，第二还必须有自由。按照尤格格提出的条件，尤老大反复衡量，只有进银行最符合她的要求。银行近几年形势不错，报纸上刊登某银行人均年收入达到了四十四万。但进银行也面临一种挑战，那就是每月有任务必须完成。

银行的任务对某些人来说是一种挑战，但对于尤老大来说根本就不算任务。不就是完成月均五千万的存款吗，没问题，只要女儿愿意进银行工作，他保证帮忙完成。尤格格不懂金融，怕商行拒收，尤老大向商行保证，只要银行愿意招收尤格格，他可以拉来两个亿的存款。

尤格格是抱着玩的态度来上班，好，就待下去，不好，从头再来。反正有当官的爹撑着，不怕找不到好工作。

钱立谷儒雅斯文，而且年轻有为。报到的那天，尤格格被钱立谷的职务与外表深深吸引。她寻思着，工作无所谓了，为了这男人她必须留下。当钱立谷安排秦汇带她上手时，尤格格拒绝了——自己身份特殊，找老师应该找重量级的人物才对。尤格格不像是来找工作，倒像是来找对象的。

按银行规矩，行长是不能单独带学生的，他的任务是全面管理。但是两个亿的存款太吸引人了，一将难求，两个亿的存款抵得上四个人的任务。看在两个亿的分儿上，钱立谷破例同意了。

尤格格每天准时上下班，尤老大心中窃喜，以为银行这工作真的很适合他的宝贝女儿。他哪里知道，尤格格准时上班是希望进银行的第一眼就能看见钱立谷。准时下班是因为心中想着人走了，她的心思无处寄托所以只得乖乖回家。尤老大打电话到银行致谢，感谢银行让他女儿进步了。

但尤格格有一点让钱立谷很烦，无论他忙与不忙，尤格格总能找到问题向他请教。譬如，什么叫应收账款质押，什么叫承兑汇票，什么是风险管理。钱立谷说：“《商行金融产品手册》上不是写着吗，自己去看。”尤格格说：“不想看书，想听你当面解释。”

真是大小姐。钱立谷拿她没办法，指责她说：“脑子不用是会生锈的。”

再隔几天，尤格格又来了。钱立谷正招待客人，没时间应付她。尤格格也不忙着问问题，坐一边听他们交谈。因为交谈的性质关系到银行内部机密，钱立谷不好叫尤格格回避，只好迂回问道：“你有什么问题，说吧！”

钱立谷的意思是问完了让她快走。没想尤格格又问昨天同样的问题。这下钱立谷一下火了：“你爸爸那么聪明能干，怎么就养了你这么笨的一个孩子。”

钱立谷当着一屋子人吼她，尤格格委屈得哭着跑了。当天下午，陈放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回事儿，教训小姑娘就算了，还连同她父亲一起数落。钱立谷申辩说：“这孩子太不长进，同样的问题我回答了几次，她老记不住。”

“老兄，尤格格要是能吃苦的人，尤老大会如此关照她吗？”陈放说，“你知不知道，你吼她后，她立即对尤老大投诉，说不来银行上班了。那两个亿对于银行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讲你也知道。是想赶走尤格格，还是想留住那两个亿，何去何从，你自己先想明白。”

尤格格在家玩了一天，第二天又来上班了。钱立谷为了对尤老大表示歉意，主动请尤格格吃饭。没想尤格格对吃饭不感兴趣，她要去酒吧喝酒。喝酒就喝酒，既然答应了请客，喝酒吃饭是一回事儿。

见钱立谷不再讲了，赵桠枝说：“就这些吗？不对呀！刚才尤格格走的时候，说你骗她。”

钱立谷说：“我哪里骗她了？”

“你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要骗她说没结婚？”赵桠枝说，“别以为我这没文化的人好对付，你是想玩隐婚吧？”

钱立谷打死也不承认隐婚一说。赵桠枝启发说：“那么是你那天喝醉了，说的话全不记得了？”

钱立谷说：“那天去酒吧玩又不止我一个人，我为什么要胡说？”

那天钱立谷还拉了秦汇与郝丽丽作陪，秦汇对他的家底不是很了解，但郝丽丽对他的家世可是一本全知。钱立谷想自己就算喝醉了，也不会胡编乱造说自己没结婚。

赵桠枝再次提醒说：“你与尤格格在一起不会只喝那一次酒吧？”

赵桠枝的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钱立谷想，能让尤格格引起误会的应该是那次周六。

那天心情不好，自己赚的钱自己不能支配，他想换车，赵桠枝想买房。晚饭前接到尤格格打来的电话，说她想去酒吧喝酒，问他去吗。钱立谷本来是决定陪方小可吃饭的，见买车无望，心情压抑的他答应了尤格格的邀请。钱立谷在去酒吧之前，特意打了秦汇的电话，怕孤男寡女引起误会。秦汇答应去，但临时变卦，又说让他们先去，他随后就来。

心情不好的人喝酒为什么容易醉？因为他们脑子里抑郁着一股气，憋屈久了需要找地方释放。而释放委屈最快的辅助品是酒精，看似自欺欺人，但大家屡试屡爽。酒精是可以燃烧的，那股气体经过燃烧后，心中的抑郁就算不能消失殆尽，还可以通过胡言乱语找到平衡。那天喝酒后，钱立谷也很疯狂。与尤格格一起到舞池中跳舞，跳完舞后又接着喝，钱立谷有些微醉时，尤格格不许他再喝了。尤格格试探问道：“你女朋友如果知道你喝醉酒，会怎么想？”

看着面前机灵古怪的女孩，钱立谷不知道是被酒精烧坏了脑子，还是色迷心窍，他一时语结说：“我没女朋友。”

赵桠枝要求买房肯定没错，自己不也抱怨过现在居住的小区环境太差，没有一点隐私可言吗？房与车的选择，显然是前者重要，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钱立谷撒谎后，心里立刻后悔了。他本想追加一句“我没女朋友，但有老婆”，没想尤格格小鸟依人般说：“我做你女朋友吧！”

男人的征服欲无处不在，钱立谷本来只想验证一下他在小女生心中的形象。没想到撒谎的后果会如此严重，尤格格一句话吓得他清醒了一大半。鬼使神差中，钱立谷自我辩护说：“结婚就是自己给自己戴手铐，一点意思都没有。”

尤格格赤裸裸地说：“我知道你嫌弃我蛮不讲理，我以后改还不成吗？”

好可怕的小女孩，比男人追女人还疯狂。钱立谷正难自圆其说时，秦汇来了。钱立谷已经验证了他作为男人的魅力，知道现在应该避开才对。秦汇不是一直对尤格格情有独钟吗？自己在一旁添什么乱，应该成全他们才对。三人一起喝酒时，钱立谷把尤格格推向秦汇。尤格格以为钱立谷瞧不上她，所以闷闷不乐，谁也不理，在一边自斟自饮。

结果是晚上散场时三人都有些醉了。钱立谷做贼心虚，怕再次引起误会，把送尤格格回家的美差交给秦汇，自己独自回家了。那晚回家后，他嘴里嚷着“婚姻真是没意思”，其实就是想引起方小可的注意。就仿佛孩子在外面做了错事不敢直说，等家长答应不生气后，再一五一十地交代。可惜，怀孕的人嗜睡，方小可戴上口罩后欣然入睡。

年底时犯的糊涂，没想开年有人会找他算账。钱立谷想，就算打死，这事儿也不能告诉赵桠枝。所以任凭赵桠枝如何诱导他，他死咬住说是尤格格乱猜的。

好在这件事情还在“误会”阶段，真要上床了性质就恶劣了。赵桠枝见钱立谷比地下党还坚强，自己再旁敲侧击的也没什么意思。她嘱咐钱立谷道：“大过年的，我也不想闹得大家心里不痛快。这是一次教训，想要不引起误会，就得先自律。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我也不打算告诉小可。你呢，也别在外惹是生非的。”

有人说女人是最虚荣的，其实不尽然。女人虚荣的是外表，男人虚荣的是内心。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证明自己漂亮，而男人通过征服女人来证明自己实力强大。钱立谷小试牛刀后，引火烧身。他现在知道了女人是不能随便招惹的，要么燃烧了别人，要么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