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页 11 为什么有坏事发生

乐观者与偏执狂

于是，我们看到了，坏事和好事一样，并不比随机发生的多。宇宙没有思想，没有感觉，没有人情，所以它不会为了取悦或伤害你而去做一件事情。坏事发生时因为总有事情发生，至于它们在我们看来是好还是坏，并不影响它们发生的可能性。有人觉得这一点很难接受，他们宁愿认为是原罪遭了报应，美德赢了回报。遗憾的是，宇宙并不在乎人们想什么。
说了那么多，现在我要停下来想想。好笑的是，我得承认，有些事情真有点儿像倒霉律。尽管肯定不能说气象或地震要存心跟你过不去（因为不论从哪儿说，它们都不会在乎你），但当我们考虑现实世界时，情形就有些不同了。假如你是一只兔子，狐狸肯定会逮你。假如你是一只鲦鱼，梭子鱼肯定要来吃你。我不是说狐狸或梭子鱼会那么想（也许会呢）。我同样可以说，病毒会找你麻烦，但没人相信病毒会想任何事情。不过，通过自然选择的演化决定了病毒。狐狸和梭子鱼确实会做对受害者不利的事情——似乎它们故意那么做的——而你不会那样去说地震或飓风或雪崩。地震和飓风对受害者来说是坏事，但它们不是主动那么做的：它们不会主动做任何事情，它们只是发生。
自然选择，即达尔文所说的为生存而战斗，意思是每个生命都有敌人拼命地要消灭它。有时，天敌采取的手段看起来像精心策划的。例如，蜘蛛网就是为轻信的昆虫设计的灵巧陷阱。有种叫蚁蛉的小昆虫会挖一个陷阱，等着猎物落进来。
蚁蛉藏在它挖的锥形阱底的泥沙下面，等着捕获掉进来的蚂蚁。没人会说蜘蛛或蚁蛉有创造力——构想了那么灵巧的陷阱。但自然选择使它们的大脑得到了进化，从而其活动在我们看来很聪明。同样，狮子的躯体似乎也是精心设计来捕杀羚羊和斑马的。可以想象，假如你是一只羚羊，精于潜伏、跟踪和偷袭的狮子大概也不会放过你。
很容易看到，捕食者（捕杀其他动物的动物）生来就是为了消灭它们的猎物。不过被捕食者生来是为了消磨它们的天敌。它们拼命地逃过被捕食，如果成功了，则捕食者就会饿死。同样的关系也存在于寄生虫和它们的宿主之间，甚至同一物种的个体之间，它们都是或可能成为敌对的竞争者。如果生存太容易，自然选择就会促进敌对者的演化，不论是捕食者、被捕食者、寄生者还是宿主；敌对者演化了，生存就会变得艰难了。地震和龙卷风令人不快，甚至也可以说是敌人，但它们不像“倒霉律”说的那种捕食者和寄生者，是蓄意要来害你。
这会影响某些动物（如羚羊）可能会有的“心态”。如果你是羚羊，看见长长的草在沙沙响动，那可能是风，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风不会蓄意害你：它与羚羊和它们的幸福生活毫不相干。但长长的草丛里响动的可能是潜伏的美洲豹，而美洲豹是最可能害你的：你是美洲豹的美餐，自然选择正偏爱那些善于捕捉羚羊的豹祖先。所以，羚羊、兔子、鲦鱼以及其他多数动物，都不得不时刻小心翼翼。世界到处是危险的捕食者，最保险的就是认为倒霉律是真的。我们还是用达尔文的语言（自然选择的语言）来说：总是害怕倒霉律的动物个体比那些盲目乐观的个体更可能幸存和繁衍。
我们的祖先常常生活在狮子、鳄鱼、巨蟒的恐惧中。所以，每个人都可能用怀疑的眼光看世界——有些甚至可以说是偏执狂——会从风吹草动和树枝摇曳感觉到危险，似乎有人正在精心策划谋害他。如果说“策划”的意思是精心谋划，那样看就错了，不过这种念头很容易用自然选择的语言来表达：“到处都有敌人，那是自然选择形成的，它们似乎在策划杀我。对我的安宁来说，世界不是中性的，也不是不相干的。世界要跟我过不去。不管倒霉律是否是真的，相信它是真的总比盲目乐观安全得多。”
今天还有人迷信世界要害他们，这可能是一个原因。如果走得太远，我们就说他们是“偏执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