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页 “经济人”理念的介入：理性选择理论

我首先讨论此后说明的难题。理性选择理论家往往通过事后赋予社会实践以合理性来理解它们。确实，他们经常把他们的任务设想为证明这个事实：表面看来不合理的社会实践实际上毕竟是合理的。各种实践看上去越是不合理性，证明它们事实上是合理的努力越是有意义。……注意跟早期功能主义的类似之处。功能主义倾向是回溯地把社会合理性赋予表面上看来不合理性的实践，而理性选择的说明试图通过事后赋予个人合理性来实践。……
……这些实践可能被塑造成合理性的叙述，但单从这个事实得不出结论说，在这种实例里，理性选择理论就从经验上得到确证或证实。因为大部分实践，如果不是全部的话，可以用那种方式重建，尤其是考虑到理性选择理论家往往把适合于他们理论偏好与信念赋予他们的研究对象。理性选择家确实经常依赖时候的推论以使他们的理论免受潜在的证伪。……简言之，这种形式的理论活动的问题是双重的。其一，它依赖经验上不被确证的此后假定（例如，人们过高估计他们行动的影响的假定）。其二，它提供相互排斥的观察（例如，调适的与非调适的行为；合作行动与背叛；不投票与投票）。尽管理性选择理论家倾向于把自己置于证伪主义的传统内，但是他们不承认，此后重建不能对该理论的经验证实起作用。
第二个难题是，大多数理性选择理论家往往忽视或抹去文化上的差异。首先，某些理论家如此做是相当明显的，如他们提出有争议的主张，即偏好是跨各种文化而稳定的。这相当充分地符合他们的这种倾向：把偏好归于有关的主体，不从经验上察看这种归属是否被证明是正当的。……最奇怪的一种主张是，经济学几乎不知道偏好的形成，而这就是假定偏好是不变的充分理由。这种逻辑的荒谬性是显而易见的：研究方式的弱点（不能够解释人的偏好是怎样形成的）被用来作为对其自己的证明。……
第二，理性选择理论有更加深刻的先决条件，面对相同的处境而且假定不变的偏好，有单一的、文化上不受约束的“合理性行动的概念”。例如，理性选择理论家引进关于人的“理性信念”的观念，没有充分考虑这些人自己身处其中的文化背景。这种文化背景影响什么算是以理性为根据的信念、什么不算。理性选择理论的难题是，它探讨关于行动与结果的关系的信念，这必然依赖嵌入文化的观念，如关于因果性或能动作用的观念。像理性选择理论家所做的那样，把因果关或能动作用简化为那些观念的惟一一种是错误的。……
重要的是，这第二个论点也可以用来反对决策理论。请允许让我提醒读者，作为一种规范理论，决策理论之处，在特定的场合，要采取什么合理性的行动过程。这不是假定人们如此这般行动（也不是假定人们不以那种方式行动）。我先前对理性选择理论的反对意见（反对内在论与外在伦的论点，反对此后理论活动的论点）没有影响规范理论的有效性。然而相反，理性选择理论依赖错误的不受文化约束的合理性观念，不只是威胁理性选择理论，而且也威胁规范理论。
第三个难题（所谓的“内在论者”的理性选择理论家的谬误）涉及下述两种行为的区别：一方面，是仿佛任何人都是理性的行动，另一方面，因为任何人都是有理性的行动。理性选择理论家经常根据他们的理论是由经验发现确认的而捍卫它们。重要的是，准确地理解理性选择理论家用证实或经验确证意指什么。要证明他们的参照框架，他们一般援引这种事实：即从那种参照框架推出的模型，考虑到关于人的行动的与他们行动结果的准确的预测。构成这种推论的基础的是这种认识论假定：即理论的有效性取决于它的预测力。
然而，模型与现实的一致并不足以证实形成该模型基础的理性选择理论。首先，科学哲学中的最近发展使理论的力量取决于其预测力的观念暗中受到破坏。考虑到社会系统往往是开放的系统，理论的证实与证伪不太有重要意义，因为它们可能应归咎于其他潜在地起干预作用的机制。第二，一方面，理性地行动，另一方面，行动，仿佛任何人都是有理性的，这两方面是有区别的。……对个人来说，那种仿佛他们是理性的行动，并不使理性决策过程成为必须，这跟理性选择理论家归于个人的那种理性决策过程绝少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