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川龙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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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恶 我像喜欢古酒一样喜欢古希腊之快乐学说。决定我们行为的既非善亦非恶,而仅仅是我们的好恶,或曰我们的快与不快。我只能如此认为。 …… 如古希腊人所说,决定我们行为的无非好恶而已。我们必须从人生之泉中汲取至味。不是么,就连耶稣都说“勿像法利赛之徒那样终日面带忧伤”。所谓贤人,归根结蒂就是能使荆棘丛生之路也绽开玫瑰花之人。 侏儒的祈祷 我是穿五彩衣,献筋斗戏的侏儒,唯以享受太平为乐的侏儒,敬祈满足我的心愿: 不要使我穷得粒米皆无,不要让我富得熊掌食厌。 不要让采桑农妇都对我嗤之以鼻,不要使后宫佳丽亦对我秋波频传。 不要让我愚昧得麦菽不分,不要使我聪明得明察云天。 尤其不要使我成为英雄而勇敢善战。时下我便不时梦见或跨越惊涛骇浪或登临险峰之巅,即在梦中变不可能为可能——再没有比这种梦更令人惶恐不安。如与恶龙搏斗一样,我正在为同梦的对峙而苦恼不堪。请不要让我成为英雄,不要使我产生雄心义胆,永保这无能为力的我一生平安。 我是醉春日之酒诵金缕之歌的侏儒,唯求日日如此天天这般。 坦白 彻底自我坦白任何人都无法做到。为诉说什么又不得不自我坦白。 卢梭是喜欢坦白的人,却无法从《忏悔录》中发现他赤裸裸的自身。梅里美是讨厌坦白的人,但《高龙巴》不是于隐约之间谈了他自己么?说到底,坦白文学同其他文学的界限并非如外表那般清晰。 人生——致石黑定一君 如果有人命令没学过游泳的人游泳,想必任何人都认为是胡闹;同样,如果有人命令没学过赛跑的人快跑,人们也不能不觉得荒唐。可是无独有偶,我们自一降生便背负这种滑稽的命令。 难道我们在娘胎时学过怎样应付人生吗?然而刚一脱胎,便不由自主地一步步踏入这类似大型赛场的人生。没学过游泳的人理所当然游不出个名堂,没学过赛跑的人势必望尘莫及。这样,我们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地走出人生赛场。 诚然,世人也许会说:“看看前人足迹就可以了嘛!哪里自有你们的榜样。”问题是纵使观看百米游泳健儿或千米赛跑选手,也不至于马上学会游泳或赛跑。何况彼等游泳健儿统统都是呛过水,赛跑选手无一不是浑身沾满过赛场脏土的。试看,甚至世界名将不也是在满面春风中隐约透出几分苦涩么! 人生类似由狂人主办的奥林匹克运动会。我们必须在同人生的抗争中学习对付人生。如果有人对这种荒诞的比赛愤愤不平,最好尽快退出场去。自杀也确乎不失为一条捷径。但决心留在场内的,便只有奋力拼搏。 人生(又) 人生类似一盒火柴。视为珍宝未免小题大做,反之则不无危险。 S.M.的智慧 辩证法的功绩——它使我们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一切都很滑稽。 社交 所有社交都必然辅以虚伪。如果丝毫不带虚伪地对我们的挚友倾吐肺腑之言,纵是古代管鲍之交也不能不出现危机。我们每一个人——暂且不论管鲍——无不或多或少地对亲朋密友怀有轻蔑以至憎恶之情。但在利害面前,憎恶也必定收起锋芒。而轻蔑则使自己愈发泰然自若地吐露虚伪。因此之故,为了同知己朋友亲密地交往下去,彼此必须最充分地具有利害关系和怀以轻蔑。当然这对任何人都是极其苛刻的条件。否则,我们恐怕早已成为谦谦君子,世界也早出现黄金时代的和平。 处女崇拜 毋庸置疑,崇拜处女风韵同崇拜妇女是两回事。将二者混为一谈的人,大概是国语小看了女人的演员才能。 老好人 老好人最像的是天上的神。第一适合对其讲述欢喜,第二适合与之倾诉不幸,第三是可有可无。 言行一致 为博取言行一致的美名,须首先善于自我辩护。 处事智慧 单就处世而言,热情的不足倒不足为虑。相比之下,更危险的显然是冷淡的缺乏。 女人 健全的理性发出命令:“勿近女人!“ 健全的本能则发出相反的命令:“勿避女人!“ 理性 一言以蔽之,理性告诉我们的是理性的无力。 自由思想家 自由思想家的弱点在于其为自由思想家。他终究不能像狂热信徒那样进行恶战。 像人,再像人…… 像人、过于像人那样的人,十之八九却像动物。 自我厌恶 自我厌恶最显著的征兆是企图从一切中觅出虚伪,且丝毫不以此为满足。 引自 介川龙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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