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页 人间失格

27
越是对人恐惧的人，越是期望亲眼看看狰狞的妖怪，越是神经兮兮、胆小怕事的人，越是企盼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这群画家，被一种名叫“人”的怪物伤害、恐吓，最终，他们开始相信自己的欢迎，并在白昼之中看见了活生生的妖怪。他们并没有用滑稽的方式将其一笔带过，而是努力表现出眼之所见的真是状态。正如竹一所说，他们是勇敢地描绘出了“妖怪的画”。我觉得他就是我未来的志同道合之人，不禁兴奋得眼睛湿润了。
28
他们即便觉得丑陋之物令人作呕，也丝毫不隐藏对其的兴趣，沉浸在创作的喜悦之中。也就是说，他们丝毫不受旁人的想法左右。
35
（那些妓女）他们总是毫不造作地向我展示自然的好意。那是一种别无企图的好意，是一种不勉强他人的好意，是一种对来自可能永生不会再见之人的好意。在那些豪斯白痴或疯子的妓女身上，有些夜晚我仿佛在现实中看到了玛丽亚的光环。
54
虽然说者无心，但听在我心却有一种渗入骨髓的痛感。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喜欢的人的声音如此痛彻。说得也是，三枚钢蹦根本不算钱。这是我以前从未体味过的奇妙的屈辱，让我没脸活下去的屈辱。恐怕是因为当时的自己，还没有脱离有钱人家的少爷这一归属吧。直到这时，我才真切地有了准备一死的想法，我下定决心。
88
不过，我对人这种东西仍感到害怕，必须咕咚喝上一大杯酒，才敢跟店里的客人见面。我觉得他们好可怕。就这样，就像小孩子虽然害怕小动物，却偏要紧紧地捏一捏似的，我每天都要到店里路面，借着喝醉后壮起的胆子，跟那些人大谈特谈艺术理论什么的。
96
女子的侠义心肠，这个说法多少有些奇怪。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比起都市男子，都市里的女子反倒各个满怀狭义之心。男人畏畏缩缩的，光顾着门面体统，故而吝啬之极。
107
与面对墓地的幽灵时产生的恐惧不同，我仿佛在神社的杉树丛中遇到了身着白衣的神灵，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来自古代的恐怖之情不由分说地席卷全身。当天夜里，我的头发就染上了少年白，我从此失去了自信，并陷入了怀疑人的无底洞之中。
124
我现在既算不上幸福，更算不上不幸。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在我一边凄惨地哀鸣一边走来的这个所谓的“人”的世界上，只有一条我所认为的真理。那就是——不过，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