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页 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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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多 orz 谁叫是讲“精确”的
在古埃及,精确是由一种羽毛来象征的。这羽毛用作秤砣,来称灵魂的重量。这轻羽毛,叫做玛亚特,意思是天秤女神。玛亚特这个词的形象文字,也被用来表示一个长度单位——三十二厘米的标准砖块——和用来表示长笛的根音。 精确尤其意味着这么三样东西: (一)对要从事的工作有一个明确、周详的计划; (二)诉诸清晰、敏锐、可记忆的视觉形象;在意大利语中,我们有一个英语里没有的形容词 icastico,它源自希腊语 εἰκαστικός ; (三)语言尽可能准确,无论是遣词造句,还是表达微妙的思想和想象力。 如果说我更喜欢写作,那是因为我可以不断修改一个句子,直至我即使不是完全满意自己的文字,至少也可以删除那些我认为不满意的地方。文学——而我指的是符合这些要求的文学——是“应许之地”,在那里语言必须成为它真正应当成为的。 “祸害语言的瘟疫”:体现于丧失认知能力和直接性;变成某种自动性,往往把一切的表达都简化为最通用、划一和抽象的陈套,把意义稀释,把表达力的棱角抹去,把文字与新环境碰撞所引发的火花熄掉。 意大利语是我所知唯一的语言,其“模糊”一词也含有“可爱、有魅力”的意思。“模糊”从其词源意义“漫游”开始,至今仍然含有运动和变化的意思,而这个意思在意大利语中又与不明朗和不确定、与优雅和喜悦联系在一起。(阴翳礼赞) (莱奥帕尔迪)“简言之,所有那些通过各种物质和微小的环境等手段,以不确切、不明显、不完美、不完整或不普通的方式,而进入诸如我们的视野和听觉之类的物体。” 他(莱奥帕尔迪)要求的,是高度准确和不容有误地注意每一形象的构成,注意细节的精微清晰度,注意物体的选择,注意光照和气氛,然后才可以获得所希望的模糊程度。[…] 这位模糊的诗人,只能是一位精确的诗人,他可以用眼睛、耳朵和快速、准确无误的双手捕捉最微妙的感觉。对不明确的寻找,变成了对一切繁复、拥挤、由无数粒子构成的事物的观察。 “最怡人和最使人充满感觉的,是在城市里看见的光,被阴影分割,很多地方明暗形成对比,很多部分例如屋顶上光渐小渐细,一些遮蔽的地方把发光体藏匿起来,使我们看不见,如此等等。[…] 在大片辽阔的平原上,光疾驰和扩展,没有多样性或障碍,令目光迷失 […] 多样性和不明朗带来的喜悦,胜于明显的无限和广大的同一性。[…] 同样高度地令人喜悦的,是观望簇拥的事物,例如星团、人群等等,以及不明朗、不规则、混乱、无序的多重运动,模糊的起伏等等,使心灵无法明确和明显地感受等等,例如众生、蚁群、波涛汹涌的大海等等。” 对莱奥帕尔迪这个不快乐的快乐论者来说,未知永远比已知更有魅力;希望和想象是对人生经验的失望和哀伤的仅有安慰。因此,人把欲望投射到无限中去,只有当他可以想象他的快乐是无穷的时候他才感到快乐。但由于人类的心智无法设想无限,事实上一想起无限这个概念就吓得往后退,因此只好满足于那些不明确的东西,满足于那些含混的感觉并创造一种无限空间的印象,尽管是虚幻的,但毕竟也是快乐的:“在这样的大海里沉落 / 何尝不是安慰。”并非仅仅在《无限》的著名结尾温柔才战胜恐惧,因为诗句通过文字的音乐所传达的,通篇都是一种温柔感,即使当这些文字表达痛苦的时候。 无限 我一直爱这座孤山 和这道几乎 挡住整个地平线的篱笆。 但坐在这里,做着白日梦,我看见 篱笆外无垠的空间,比人类的沉默 更深的沉默,一种无边的寂静, 我的心几乎因害怕 而停跳。疾风 在树丛中窸窣穿行, 我在风声中听到无限的沉默—— 永恒的念头浮现脑海, 还有那些死去的季节,和这个 此刻搏动着的季节和它的声音。 我的思绪浸溺在这辽阔中; 在这样的大海里沉落 何尝不是安慰。 莱奥帕尔迪面对的问题:无限作为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这一概念与我们对空间和时间的经验知识之间的关系。 穆齐尔最接近于找到可能解决方案的关头,是当他提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也即数学问题不容许通解,但是一个个特解凑合起来,可以引向通解。 引自 精确 (按:在数学中,描述世界的微分等式有两个部分:一个专门的解与一个更加广义的表达——特定与普通共存。普通部分表达了解的等级及其特点,而确切的答案是通过特定的解来塑造的。它仅适合于问题区域的边界条件。我们开始视为理性或秩序的事物是混合体,源自逻辑的一个特定区段,以及一个更加广泛的本能和直觉范畴。《异规》)
(瓦莱里描写泰斯特先生)“没什么......大不了,”他说,“只不过......出现十分之一秒......等一等.....在某些时刻我的身体被照亮.....非常奇怪。突然间我看见自己的内部.....我能一层层看清我肉体的深处;我感到痛苦的区域......一环环、一柱柱、一根根痛苦。你看到这些活生生的形状、我这几何形的痛苦了吗?这些闪光,有的酷似意念。它们使我们明白——从这里,到那里.....然而却使我不确定。不是不确定......当它就快出现时,我感到自己身上有某种混乱或扩散的东西。我内部有些区域.....变得模糊,一些宽敞的空间进入视野。于是我从记忆中选择一个问题,任何问题……我专心思考它。我算沙粒……只要我还能看见它们……但痛苦愈来愈强烈,迫使我去观察它。我思考它!我只是在等待自己的叫喊……而当我一听叫喊——那东西,那可怕的东西,便开始缩小,不断缩小,最后从我内心的视野里消失。 引自 精确 (难以想象文字可以做到这么精确 orz 必须全文引用,必须稍后找瓦莱里来读)
从马拉美到波德莱尔,从波德莱尔到埃德加·爱伦·坡 (引号内:瓦莱里《伟大的野鸡之歌》)“赤裸裸的寂静和最深沉的无声将充满辽阔的空间。因此,宇宙这一奇妙而可怕的神秘的存在,在还未宣布和未被理解时,就会消亡。”这里我们看到,最可怕和最难以想象的,并不是无限的空虚,而是存在。 有时我试图专注于我想写的东西,可我发现我感兴趣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或毋宁说,并不是什么确切的东西,而是每一样与我应该写的东西不合拍的东西——某一既定的论点与它所有可能的变体和取舍(时空中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之间的关系。这是一种贪婪和毁灭性的着魔,本身已足以使写作变得不可能。为了克服它,我试图限制我必须说的东西的领域,把它分成更有限的领域,再把这些更有限的领域分下去,如此等等。接着,我又陷入另一种眩晕,也即细节的细节的细节,于是我被诱入无穷小,就像我早前迷失于无穷大。 诗歌是运气的大敌,尽管同时也是运气的女儿,且知道运气最终会赢。 这结晶体,有着精确的琢面和折射光的能力,是完美的典范 结晶体的生长的某些特征,类似最基本的生物的生长特征,在矿物世界与活物之间架起某种桥梁。 我常探着鼻子,在科学著作中寻找想象力的刺激剂,而最近我碰巧读到,生物形成过程的模式,“一方面最出色地体现于结晶体(特殊结构的恒定性),另一方面最出色地体现于火焰(外部形式持久不变,尽管内部无比激动)。” […] 火焰与结晶体这两个相反的形象,被用来阐明提供给生物学的不同选择,被用来阐明提供给生物学的不同选择,并由此引申到语言理论和学习能力。 皮亚杰和乔姆斯基阐述的立场所牵涉的科学哲学含义,前者支持“喧嚣中的秩序”也即火焰的原则,后者围护“自我组合系统”也即结晶体的原则。 结晶体与火焰:两种使我们都无法把眼光移开的完美形式,两种在时间中生长、消耗周围物质的模式;两种到的象征,两种绝对,两种归类事实和理念、风格和感情的范畴。 别忘了火焰作为一种生命方式、一种存在模式的价值。 不要忽视结晶体那安宁、坚忍的榜样。 表达几何学式的理性与人类生活的盘根错节之间的紧张状态:城市的象征(《看不见的城市》) (忽必烈汗与马可波罗下棋片段)我对精确的探索朝着两个方向发展:一方面是把次要事件简化为抽象模式,再根据这个抽象模式进行运算,证明定理;另一方面,是文字所作的努力,旨在尽可能精确地表现事物可触可摸的方面。 两条通向那永远无法完全达到的精确的道路: 一条道路伸入由没有实体的理性构成的精神空间,你可在其中追踪各条汇合的线索、各种投射、各种抽象形式、力矢量。 无法完全达到是因为:“自然的”语言永远倾向于说得比形式化的语言更多——自然的语言总是包含一定数量的噪音,影响信息的实质 / 另一条道路穿过一个布满物体的空间,试图通过在纸上填满字句来创造那个空间的文字对等物,其中涉及最小心谨慎的努力,要使写下的呼应没写下的,呼应一切可说和不可说的。 无法完全达到是因为:在表现我们周围的世界之密度和延续性时,语言便显得有缺陷和破碎,相对于经验的总和而言永远说得不够。 练习结构和描写,“描写一头长颈鹿”,“描写星空”(《帕洛马尔》)“使用沉默和词语时的快意和沮丧” (弗兰西斯·蓬热《事物的目的》,法文原意是“站在事物的一边”)这场搏斗就是迫使语言成为事物的语言,从事物出发,再回到我们这里时都已改变了,都带着我们赋予事物的所有人性。 通过难以捉摸的、粉末似的文字的微尘,来重建世界的物理本质。 马拉美:文字通过达到最高层次的抽象和通过揭示虚无是世界的终极实质,而获得最极致的精确 蓬热:世界以最谦逊、不显眼和不对称的事物的面目出现,而文字则是用来唤醒我们的意识,意识到这些不规则的、无比精细地复杂的形式的无限多样性 有些人:文字等同于实质,文字只知道它自身 另一些人:不是要接近事物的实质,而是要接近事物的无限多样性,触摸事物那永不会枯竭的多种多样的表面 我(卡尔维诺):文字把可见的痕迹与那不可见的事物,那不在场的事物,那被渴望或被害怕的事物联系起来,像一座用于紧急事故的摇摇欲坠的搭桥,架在深渊上。 恰如其分地使用语言,可使我们小心翼翼、集中精神、谨小慎微地接近在场或不在场的事物,敬重在场或不在场的事物所无言传达的东西。 达芬奇的手稿极其详尽地留下他与语言搏斗的记录,那是一种节节疤疤、芜芜杂杂的语言,而他寻求更丰富、更微妙、更精确的表达。 哪怕是可拿来讲最简单的故事的细节,如果深究下去,也是没有止境的。 (达芬奇)“啊,作家,你可以用什么字母,做到像绘画和草图所能给予我们的那样,如此完美地传达这整个形状?” “发明者和自然与人之间的解释者” (达芬奇的海怪)“它的透明,它的神秘” 引自 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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