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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着马丁·海德格尔说什么上帝“走远了”。上帝比任何时候都近。新浪漫主义的观点和小说天才之间的差别在这里看得很清楚。新浪漫主义思想家大张旗鼓地谴责资产阶级世界崇拜官方价值和过时偶像的虚伪性,他们认为自己眼光敏锐,因而沾沾自喜,浅尝辄止。他们相信神圣的源泉已经枯竭,却从来不问一问资产阶级的虚伪究竟掩饰了什么。只有小说家揭开了官方崇拜骗人的面具,一直挖到了内中介隐藏着的上帝。普鲁斯特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俯拾哲学家的唾余,把我们的世界解释为缺少神圣的世界,而是认为神圣遭到歪曲和腐蚀,从而使生活的源泉被一点一点地毒化。 果实的苦味掩盖了上帝的存在。(页194) 谁都觉得承诺对他者依旧真实,唯有自己享受不到上帝的遗产。因此,每个人都竭力掩盖自己的不幸。原罪不再像宗教世界那样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却成了个人的秘密,成了自称无所不能、影响无所不及的主观绝无仅有的东西,地下室人说:“我过去不知道大家的处境会一样,一辈子把自己的情况当做秘密瞒着。” 人人认为自己独自下地狱,这才是真地狱。 这种幻觉太滑稽了,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人物,其幻觉几乎无一不支离破碎。在短暂的清醒时刻,主体发现谎言无处不在,他不再相信谎言能够持久,他觉得人人都要流着眼泪相互拥抱了。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连他激发起的生命也很快就害怕把秘密泄露给他者,更害怕把秘密泄露给自己。梅什金的谦恭起初似乎戳破了傲慢这副盔甲,对方心悦诚服,但是对方很快就懊悔了,宣称不想改变生活,自己能够应付一切。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意识与克尔凯郭尔的自我一样,非得有外界的支撑点才能存在。这个意识既放弃以上帝为介体,就必须依附人的介体。 基督教将人的存在引向逃避,或逃向上帝,或逃向他者。选择,永远不过是为自己选择模式,而自由则只存在于人的模式和神的模式这个基本选择之中。 灵魂热烈地投向上帝与反躬自省是不可分的,反之,傲慢的自守和惊慌地投向他者也是不可分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晚年的思想把小说的深层意义揭示得更加明晰,对基督教与由他者产生的欲望之间的类似和根本区别做了清楚的阐释。 否定上帝并不取消超验,而是把超验从彼岸导向此岸,摹仿耶稣基督变成摹仿身边的人。傲慢者的冲动碰壁于介体的人性,由冲突产生仇恨。(页53~55) 引自第1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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