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页 种姓制度与佛教

种姓制度是印度人抵抗外来文化的绝佳武器，所有外来民族都被划分成单独的种姓，并以这种方式融入印度人的生活。比如，一个游牧民族可以继续保持吃牛肉的传统，只要他们愿意承担被划分为贱民的后果就可以了。
种姓制度保护了印度社会的多样性。印度自古以来就有一个庞大的商人种姓，一旦放开管制，他们就带动了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种姓制度虽然导致了一部分印度企业内部的不团结，但对于某些家族企业来说却是有好处的，这就是为什么印度近年来涌现出一大批家族式超级大公司，完全可以和欧美的大企业抗衡。事实上，拜火教之所以垄断了孟买的房地产业，靠的就是种姓制度带来的绝对忠诚。印度的婆罗门种姓一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典型，他们蔑视体力劳动，只会读书，擅长思辨，为印度培养了一大批善于钻研抽象问题的知识分子。上世纪末期开始的计算机和互联网产业大爆发正好撞在了这批人的枪口上，这就是为什么印度能够迅速地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契机，成为世界软件行业的龙头老大。

种姓制度不是印度原住民的产物，而是被来自北方的侵略者带进印度的。印度次大陆的原住民是塌鼻梁黑皮肤的Dravidian, 他们很早就进入了农业社会，其文明程度很高。公元前1500年左右，来自中亚地区、操印欧语系语言的雅利安人Aryans翻过兴都库什山山口进入了印度次大陆，这些人肤色较白，尚处于游牧文明阶段，但他们有战马和铁制兵器，最终战胜了Dravidian.雅利安人自认为比达罗毗荼人高贵，“雅利安”这个词的意思就是“高贵的人”。他们为了和达罗毗荼人区分开来，制定了瓦尔纳制度。瓦尔纳Varna意为“色”，就是按照肤色将人分成白和黑两个阶层。再后来雅利安人内部也出现了分工，被细分成三个不同的档次，种姓制度就这么来的。
雅利安人不仅带来了种姓制度，还带来了自己的原始宗教——吠陀教Veda。“吠陀”的原意是“知识”，雅利安人相信只有婆罗门才掌握真正的知识，这就是婆罗门之所以拥有特权的原因所在，他们利用这个特权主持宗教和祭祀仪式，制定规则规范民众的行为。统治了印度之后，出于实用主义的目的，雅利安人将吠陀教和达罗毗荼人的原始宗教结合起来，创立了婆罗门教Brahmanism。婆罗门教最大的特点就是相信业报轮回说，它认为世间万物都是有灵魂的，肉体死后灵魂便转入下一个肉体，轮回往复。对于普通印度人来说，信奉婆罗门教意味着必须接受种姓制度，这就直接导致了严重的贫富分化，低种姓穷人的生活苦不堪言。这就是佛祖生活的时代背景，也是导致他离家出走的重要原因。

生产力的进步导致社会结构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执掌经济和行政大权的世俗贵族刹帝利的势力飞速上升，而商业的发达使得吠舍的地位也逐渐增长，两者都对婆罗门至高无上的权威发起了挑战。而佛教和嗜那教的核心都是反对种姓制度，对刹帝利和吠舍阶层很有吸引力。

佛教自从被定为国教后，逐渐和普通民众脱离了关系，高级僧侣住在由王公贵族提供的寺庙内，把时间花在对佛经进行繁琐的考证上，走上了独善其身的道路，成为“小乘佛教”。更多的下层僧侣对这种情况很不满意，他们修改了佛经，逐渐走向民间，成为“大乘佛教”，意为普度众生。小乘佛教更接近释迦牟尼时代的佛教，把佛祖当成一个历史人物来看待，大乘佛教则相反，佛祖被当做神仙来崇拜。大乘佛教拜托了释迦摩尼时代特有的知识分子形象，变成了一个宣扬迷信思想、相信经文的力量、不排斥偶像崇拜的世俗宗教。

处于鼎盛时期的印度教并没有将其他宗教斩尽杀绝，而是允许他们在各自的领地自由发展。印度教甚至将佛祖释迦牟尼归为毗湿奴（印度教的三大主神依次是创造宇宙的梵天Brahma，保护宇宙的毗湿奴Vishnu和破坏神湿婆Shiva）的一个化身，并以此种方式把佛教变成印度教的一个分支，这就是为什么印度的佛教寺庙里经常能看到很多印度教徒的原因。

其他雅利安人原本是吃肉的游牧民族，改素食并不全是佛教的功劳，而是受到了植被、地理和气候的影响。一来印度气候炎热，肉类很容易变质，影响健康；而来印度大部分地区降水量不稳定，常常歉收，素食减少了对耕地的依赖，缓解了人口压力，再加上印度盛产各种豆类和香料，前者可以补充大米和面粉中缺乏的蛋白质，后者可以让素食变得更好吃，这就是为什么印度菜的咖喱味道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