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页 列夫-托尔斯泰

归根到底，作为一个思想家，托尔斯泰感兴趣的只是生与死的问题，毕竟，没有哪一个艺术家能够回避这些问题。

不管他采用的艺术的方法有多么微妙，也不管他的其他方法多么乏味，他所吃力探索的真理，他奇迹般地发现就在身边的真理，其实都是同一条——那就是他本人，而他就是艺术。

最本质的真理（istina）属于俄语中少数几个没法和其他词押韵的词。它没有可搭配的动词，也不会引起任何动词性的联想，它遗世独立，只是从其词根能依稀找到一点暗示“站立”之意，“站立”在古老岩石的黑色之光中。大多数俄国作家对真理的确切之意与本质属性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对普希金来说，真理让他想起高贵阳光之下的大理石；对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二流作家来说，真理是血与泪，是歇斯底里的时事政治与汗流浃背；而契诃夫虽然看上去全神贯注于周遭的一片混沌，其实他始终带着怀疑的目光凝视着真理。托尔斯泰径直迎着真理而去，低着头紧握拳头，他找到了那块曾经竖立过十字架的地方，——抑或就是他自己的模样。

真正吸引普通读者的是托尔斯泰有赋予自己的小说以时间价值的天分，这些时间价值和我们的时间感恰如其分地吻合。……当我们坐下读他的作品时，似乎能感觉到他文中的人物正和我们窗下的人们以一样的节奏活动着。

读者称托尔斯泰为巨人，并不是因为其他作家都是侏儒，而是因为他总保持着跟我们一样的身量大小，踩着和我们同样的脚步节奏，而不是像其他作家那样在远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