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页 第三章 转化的关键——第一部分：天王星与海王星

海王星象征的是完全在我们掌控之外的力量，因为它超越了逻辑思考的理解范畴，真正能了解海王星的方式就是臣服于它；在定义和运作上它是超越任何界线的，只有与它融为一体、变成没有疆界的状态时，我们才能认识它。所以海王星一向与神秘主义、奥秘事物、宇宙一体性、灵性发展以及灵感有关，同时它也象征着无相、幻觉、消融力、想象力与理想主义。
我认为最有用的描述方式，就是把它定义为想要消融于另一种意识状态（可高可低）、从各种局限之中解脱出来的冲动，此局限包括物化的存在方式、乏味无聊的生活形式，以及人格与自我的种种局限。因此我们可能借由自我破坏的行动或建设性的行动来寻求出路。海王星人可能是有逃避倾向和难以捉摸的，但也可能是能够洞察精微次元或慈悲的（或两者兼具）。
个人所经验到的海王星的“影响”，包括本命盘里的宫位、相位及推运，经常带着一种困惑、不确定性、“飘在半空中”以及精神恍惚的感觉。当一个人开始有意识地面对海王星，但尚未落实下来平衡自己的精神状态时，是经常会有这种感觉的。这份困惑部分是源自于一种惯性态度，亦即要求任何一种新的经验都要“符合”既定的思维类别。然而一个人永远不可能为海王星设下界线，你怎能把一个无界线又无相的东西纳入有限的概念和生命结构里呢？换句话说，我们会经验到海王式的困惑或恍惚感，主要是因为我们人格的某个面向或生命的某个模式遭到幻灭或消解时，我们对其产生了抗拒。一个人若是没有落实到物质世界，海王星负向的一面就会变得十分明显。我们可以说，除非一个人能够与土星带来的压力、现实性及责任达成和解，否则是不足以用落实态度去面对三王星所带来的强烈扰动的。换句话说，我们必须采取天王星的洞见与自由精神、海王星的灵感和理想主义，然后以踏实的态度体现它们，将其整合到日常生活里，看看这些陈义甚高的意向是否能落实。若是无法以诚实勤勉的态度来整合它们，它们就经常会带来巨大的不满足感或心理上的搅扰，进而造成人格上更严重的分裂。
落实于大地的锚
有一个很好的例子可以拿来说明为什么人在心理或精神转化的阶段里要落实到现实世界，这个例子就是荣格的传记《记忆、梦与反思》（Memories, Dreams, Reflections）。在这本书里荣格描述当年他如何经验到最强烈的“与无意识的对质”（confrontation with the Unconscious）——他遇上了好几个原型人物及存有，与它们产生了神交——唯一能够让他穿越这场意识上的彻底转化的，就是他始终还能回过头来眷顾他在现实世界里的某个位置，一份他所熟悉的专职工作。若是缺少了这个让他落实于大地的锚，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像一艘小船，在大海的暴风雨里无助地载沉载浮，遭逢到心理上的瓦解。目睹许多人在迷幻药上的实验，便可以了解这种瓦解带来的破坏性是什么了：以人为力量强行打开心灵通往三王星所象征的强烈能量管道，是十分危险的事。这些人之中确实有人体验到灵性与精神层面的实相而经历了生命的深刻转化，但是他们之中大部分的人年纪还太轻，并没有现实世界及职责上的扎实基础，因此很难将这些洞见与尚未成形的人格切实地统合在一起。将这种对高层实相的惊鸿一瞥统合到尚在发展中的人格结构里，乃是转化意识与生活方式必要的努力，许多案例都证实，这样的做法才能带来创造性与最终的成果。但是在集体无意识的大海里载沉载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广泛地做过这类药物实验的人都会告诉别人说，他们发现这类人之中有许多根本未曾到达过彼岸，而且经过多年的努力之后，到现在还在企图抓住一些东西让自己稳定下来。
透过幻灭来认识更高的实相
在任何一个本命盘里，与海王星呈紧密相位的行星所象征的要素，其敏感度与精致度势必会提高。不过这份敏感度往往会示现成幻觉、自欺、困惑，甚至会示现成那个生命次元的分裂，因为海王星可能会在生命的某个领域里造成不实际的理想或幻想，不过这些困扰通常会促使一个人寻求解决办法。在寻求解答的过程里，此人其实是在透过幻灭来认识更高的实相，如此一来海王星的这些相位就会让那些被理想化的事物及心灵倾向，呈现出正向意义。在第六章里我们会进一步地解说海王星在个人灵性追求上的意义是什么；由于占星学的教科书里很难看见对海王星的正确又清晰地解说，所以在此我要先说明几件事。我在前面已经提到海王星会消融掉意识里的僵固模式，而这会让我们察觉我们惯常想法的局限性，发现还有更大更宽广的东西是我们从未臆测过的。涉入一个更整全、更无实质性的东西，会被某些人看成是一种深奥的神秘经验或是蒙受了“恩宠”。我自己的经验则是，海王星与个人行星或上升点呈合相、冲突相、对立相的人，通常会积极地追寻某种灵修之道作为他或她人生的主要工作。对求道者而言，显然这些“紧张”相位并不是“坏”相位。由紧张相位激发出的能量会促使一个人将自己的灵性倾向付诸行动，并且会在那个生命领域里付出极大的努力。卡特（C.E.O. Carter）也发觉到，海王星的紧张相位比轻松相位更能揭示艺术上的创造性和灵性上的进展。我认为他的《占星学的相位》（The Astrological Aspects）在相位这个议题上比任何一本书都更富有洞见。下面这段话是卡特对金星与海王星呈不和谐相的解说：
从某方面来看，这些紧张相位比和谐相位、次和谐相更能带来明确的结果，因为它们会赋予一个人心灵上的不满足感，并且会促使一个人不停地追求在现实世界不易实践的理想，尤其是跟爱有关的理想。这种相位显示出的理想的确非常高超，因此可能会有持续性的对人事物的不满，进而显现出不易取悦或暴躁易怒的态度，但也可能拥有崇高的志愿或是有能力达成更整全的内在体悟。
……许多伟大艺术家的本命盘里都有这种海王星与金星的不和谐相位。虽然这两个行星呈和谐相比较能带来快乐与顺利的情境，但不和谐似乎在成就、道德及艺术能力的发展上并不比和谐相要差；事实上，它们也许更能制造出高能量。
卡特提到的这种“心灵上的不满足感”，确实会在个人本命盘里的海王星与个人行星或上升点呈合相、冲突相、对立相的情况里，发现到这一点。这份不满足感源自于海王星提高了人对未知实相及非物质势力的敏感度。如果一个人能觉知到更精微更高超的次元，就很难再有耐性活在感觉如同监牢般的物质世界里。以我看来，若想与生命中的海王能量形成正确关系，就必须体认到不断向外寻求理想或解脱是不可能如愿的。只有接受了土星的责任意识之后，这些愿望才能达成，因为我们的理想必须借由自己的创造性和贡献方能落实。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向内探求、活出心中的理想。不停地想让外在情境变得更完美，包括更完美的工作、更理想的婚姻或是更美好的居家环境，乃是徒劳无益的事。海王星会驱使一个人执著于心中的完美形象，令人想逃脱日常生活的痛苦。极度敏感的人显然必须活在一个不会剥夺他或她心灵能量的适意环境里，而且工作的形式也不能太紧张，但执意要让每件事都变得完美才能全心全意地生活，乃是一种永远无法带来安宁的态度。
灵性理想的误解及谬用
某些占星著作认为海王星象征的是我们对社会及他人的一份责任义务，在极端的情况下甚至会以罪疚感的形式呈现出来。无可置疑的，这确实是许多人会经验到的海王式能量，你甚至可以说呈现出这种情况的海王星相位，显示出我们必须偿还过去世里对他人欠下的业债。不过这种有关海王星的说法只对了一半，因为这些感觉背后的动机并没有解释清楚。对他人的这份责任感难道没有其他的理由吗？难道所有的情况都代表对别人欠下了业债吗？或者这只是一种笼统的解释罢了？以我看来，这份对人类、社会、受苦的人以及动物的责任感，乃是源自于我们感受到了我们与众生的一体性。如果一个人强烈地感受到自己与其他人都是相同的（甚至在本质上与其他动物都是相同的），那么此人怎么会吝于帮助那些有需求的人呢？这份给予的精神并不是一种慷慨的态度，而是体会到了别人与我们在本质上是相同的。这是一种当下自发的责任感；如果我不把这份责任感付诸实践，我真的可能会觉得十分内疚。这份认同所有人的倾向无疑地是一种美好的心灵品质，但还是必须联结现实因素才行，否则此人就可能被别人操控、利用，甚至为满足别人的需求而耗尽所有的能量。极少有人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帮助或援助，只因为我们感觉自己与众生是一体的，并不意味我们内在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支持一切众生。我们必须意识到上主在这里也有角色要扮演，不论我们做了什么，它还是有它的角色要扮演，因此我们不需要负起它的责任。我们经常发现海王型人会耗尽他们的精力，企图满足他们对别人的那份永不知足的责任感。这是一种对灵性理想的误解及谬用，里面经常伴随着各种形式的自欺，以为自己的灵性发展已经很高了。海王星的运作模式可能是所有行星中最隐微的，而海王星与个人行星所呈现的紧张相位，往往显示此人有某种隐匿的“灵性上的自我主义”（spiritual egotism）[[[] 如果太阳与海王星合相、冲突相与对立相，往往能很容易出现“灵性上的自我主义”，因为太阳象征的是一个人的自我与身份认同。任何个人行星或上升点与海王星呈上述相位，也会示现成明确的“灵性上的企图心”，尤其是本命盘里有海王星与这些行星成90度角，因为90度角的本质就是某种类型的企图心，当然企图心就可能导向徒劳无益地追求灵性上的权利，或是在灵性团体里追求世俗权力，但也可能带着持之以恒的心灵修炼而非追求个人荣耀，来达成某种精神境界。]]。
宇宙合一性的支撑与治疗能量
从以上的解说我们可以发现，海王星带给一个人的影响，完全取决于我们对它的态度、我们赋予它的价值，以及我们如何把这些精微次元的经验纳入自己的生命结构里。如果能以开放的心胸迎接海王星带来的冲击，便可能体验到心灵视野、想象力与灵感的提升。我们可能会见到原型意象，感受到无时间性的实相。如同丹恩·鲁伊尔进一步地指出：
如果一个人已经把他的灵魂转化成让上主居住的圣殿，那么他的意识范围就会扩张到整个宇宙，他心智的运作也能消融掉所有的对立性，让一切事物都含摄在它的多次元逻辑之内——对他而言，上主的回应便是一种恩宠（from Astrological Triptych）。
本命盘里海王星坐落的宫位，显示出一个人会在哪个领域直接受到恩宠或接收到转化心灵的影响力，同时也显示出一种体认恩宠与心灵实相的潜力。人的确可能经验到非物质性的力量，提升正向的心灵敏感度，威廉·戴维森（Dr. William Davidson）称其为“天使降福”（angelic benediction），指的是一种高层的庇佑与引领，但也可能示现成一种自我破坏倾向（例如着魔、自欺或能量的耗损）。精微的海王能量及其相位将如何统合到整个生命结构里，就取决于我们有多诚实、多勇敢以及多落实了。我们必须以土星的现实性作为基础，才能充分运用和赏识海王星带来的提升。前面我们谈到荣格如何以落实于世间工作及职责的态度来面对无意识里的挑战，因此一个人若想在不混乱的情况下开放地领受海王星的影响，就必须统合土星与海王星的特质，形成一种面对生命的健康状态。若是不能在明确的范围内建立起人生的运作模式，又如何能意识到无限性的价值呢？
符合海王星最高形式的法则是极为罕见的事，毕竟有几人能声称自己已经摆脱了想逃离残酷现实的各种自欺、不实际的妄想或欲望呢？基于这个理由，本命盘海王星坐落的宫位通常代表过度理想化的生命区块和经验领域，而且问题经常源自我们所不了解的无意识和超意识。我们会在那个领域里寻找理想典范，相信我们想要相信的东西，至于为什么会逃避这个生命领域，我认为往往是源自于下意识的恐惧，因为当下立即揭露它会迫使我们面对心中的空虚，因此我们宁愿驻留在黑暗里，维持着那份神秘感，而不愿去觉察那些长久以来被我们理想化的事物其实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有价值。我们经常把精神性的渴望投射到世俗性的事物上，结果是造成了许多困惑。我们必须有敏锐地辨识力（处女座对应于海王星主宰的双鱼座）——才能认清什么是真正的心灵成长，否则我们可能会终身投入于某个生命领域，总想借其来满足我们的渴望，解除心底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