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页 十一月六日 拯救自己

大概是从《十一月一日 梦的反复》开始想起的南康。2017年5月26日。他的37岁生日。他食言了，所谓等到三十五岁。早就三十五岁了，又是两年。
还记得是高三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认识了这么一个人。一字一句，像是把心都呕出来，渗着血泪的疼。
我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热切地盼望着他能幸福，只是，想起这幸福没有我的份，还是会非常的难过。
到底是只能旁观着他的痛苦，用着拙劣的文字，却描画不出他的半点心碎。粘不起来的心碎，晶莹的碎片长久地钉在肉里扎着疼。但就算疼得满头大汗，也不愿意取出来。
所以很多时候，不是愿意等下去，而是不得不等下去——知道能让自己这样喜欢着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
他终究是食言了。太疼了，受不了了。原来爱一个人的痛苦，比恨一个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就站在街上，看着这家酒馆。我不敢走进去，因为他在里面。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我的一切反应都是经过克制与压抑的，因此难免虚伪。他呢？或许就是尴尬吧。
我曾屡屡告诫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应该再接触这个人.不要把自己的困惑带到他平和向上的人生，他既不希望再受到骚扰，就让他好好的过他自己的小日子，我则继续擦拭自己的镜子，默存他的影像。这样就好。
可是，我还是管不住自己，做出了终究徒然的举动。这又何苦？我后悔，并且反复质问自己。
夜已深，我仍然站在街角。终于，到了酒馆打烊的时候，人群尽兴地一拥而出。其中有他，就这么与我擦身而过（视而不见），然后消失在下一个街口右转的地方。灯灭，四周黑暗，而我还在等待。
夜里我起床两次，复又睡去，所以同一场梦反复了三次。难道我以为这场梦的结局会因此改变吗？没有，即使是梦，也没有留给我一点机会。
这一刻，我分不清是他还是南康。两个人，都如出一辙——执着得让人心疼。
终究，南康没有走出来。有人燕尔新婚，有人在江水中冰冷。《浮生六记》的文字那么温暖，却再不敢看第二遍。每一次回顾，都是一次折磨——只能让人感到心寒。彻骨的寒。
我没有这么自觉，也没有这么理智，所以我庆幸下定决心要走的是他。就是如此，他安全了。
在我们最后的那个晚上，他坐在我对面，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膝，轻轻说出他的理由：“因为我怕自己会爱上你。”我一听就明白了，他怕因为他知道亡灵之地的危险；而他这么说就表示他已经走到炼狱甬道的入口了。此刻若不回头，尚待何时？
他就像奥菲尔一样美好，而我的处境并不比死神强上许多。一边是深渊，另一边还是深渊，我站在中间那只容一人的险涯之上。如果他和我往右方下坠，是深不可测的欲望沟壑，需索无度，毁天灭地。左边呢，则是我自己也不敢多瞧一眼的阴暗仓库，埋藏的都是最卑鄙的谎言诡计和最虚伪的人皮面具。不管跌往何方，他的美丽和善良都将一无所存。
我不知道梁文道写的“我”究竟是不是“我”，“他”究竟是不是“他”。我只知道，他们还没有走上南康的路，便决然地分开了。孰是孰非，孰因孰果，孰好孰坏——我不明白。哪一条路该走，我更不明白。
我所明白的，不过是在人生里，在爱情里，总逃不开一句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