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页
- 页码:第1页
我第一次写美食故事,是在2012年。那时我在英国念书,之所以从事这行业,大概是基于如下两个原因:一是身处黑暗料理的发祥地,不自己下厨,就只能出门吃草;二是我住在利物浦著名的大都会教堂旁边,每天听着晨钟暮鼓,不由得心生肃穆。
小刘到底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还是学会了如何柔和地翻肥肠。老胡惊喜地问他是如何悟到的,小刘反问老胡:“你听说过幻肢吗?”老胡摇摇头。小刘说:“我妈妈是医生,我小时候经常去医院玩,我发现许多因伤病截肢的病人仍然能够感到被切断的肢体的存在,且在该处发生疼痛或瘙痒。”
小刘起床端平底锅的时候,卡拉OK的大姐们刚下班,她们往往会来店里吃一碗肥肠粉当消夜,然后才回家休息。大姐们很是疼爱质朴上进的初中生小刘,她们看见老胡这样虐待他,纷纷为其打抱不平。有一次小刘辣椒面切得不够细,老胡又用竹签扎其屁股,大姐们彻底怒了,上去对着老胡就是一顿挠,把老胡挠得逃出门外,店都不要了。小刘尴尬地站在店里,思考了一会儿,捡起一根竹签义无反顾地扎向自己的屁股。大姐们目瞪口呆,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小刘你这是干吗?”小刘说:“你们不懂,这是程序正义,你们放开我,谁都不要过来。”
在那个平凡的冬日早晨,小刘给有着无尽生活的大姐们郑重地上了一课。这就是老胡肥肠粉店长盛不衰的奥秘所在——连一个墩子都如此严肃,从不欺骗生活和自己。
将大料放入油锅里,这里要用凉油,然后中火烧开。待油沸腾、大蒜颜色变焦黄时即可关火。我问小刘焦黄是多黄,他说f1df7d,我问他在说啥,他说这是颜色的代码。我说你是如何做到这么精确量化颜色的?他说当年学做辣椒油的时候不知因为蒜的颜色不正确挨过多少扎,后来他痛定思痛,在老胡进行示范的时候偷偷拍了张照,在电脑里用Photoshop的吸管功能定位大蒜的颜色,最终得出了这个精确的数值。他说令他震惊的是,老胡每次烧油,大蒜变色后的数值都是f1df7d,从未改变。老胡对于小刘这种投机取巧的做法嗤之以鼻,说当年他们没有电脑没有相机,唯一的高科技手段就是竹签,用来扎屁股,愣是这样被师傅扎出了登峰造极的技术。他当年当学徒时,光是炼大料就学了整整五年,而小刘只用了三个月。时代变了,工匠终会绝迹,老胡感叹。
我问小刘为何只能逆时针搅拌,小刘说:“你听说过科里奥利力吗?这是要和北半球的地球自转方向保持一致,反之则会因为地球自转的偏向力导致力度不均。”我问他老胡还懂这个?他说不,老胡没学过物理,这是他自己发明的搅拌手法,当时为了纪念被关在看守所里的老胡,他给这招起名叫“龟公拌”。
我对境界不感兴趣,我闻着肥肠粉的极致香气急得抓耳挠腮,可小刘不让我吃,说要遵从程序正义,要摆好盘才能吃。于是我在小刘的严格要求之下,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一丝不苟地摆盘。小刘还让我戴上头带,我问他:“这是为了防止头上的汗珠滴入碗里吗?”他说:“不是,是因为你的发际线太高了,遮挡一下,厨师的形象也是很重要的。”
从那以后,我跟父母的关系闹得很僵,我无法接受我看着长大的大鹅一只只死得那样凄惨。我央求他们不要把鹅销往火锅店,他们哪里肯依?他们教育我说,我的学费都是用鹅肠换来的,火锅店就是我的衣食父母。
我回到自己的卧室,数着书架上的课本,心想这都是用大鹅的肠子换来的。一本书就是一副肠子,等到我读完大学,半个成都的大鹅都会因为我被掏死。这书我没法念了。
1.主要食材是嫩豆腐和猪肉馅,当然也可以用牛肉馅。
2.将嫩豆腐放在滤网里滤干水分。
3.起油锅,放入花椒,炼出香味后将花椒捞出扔掉。
4.放入姜末和猪肉馅,用锅铲爆炒。
5.将肉馅炒到八成熟,捞起待用。
6.我家厨房的镇厨之宝是散装的郫县豆瓣酱,是我从老王头那里讨来的。将豆瓣酱放入锅中爆炒出香味。
7.在锅中加入适量开水。
8.将嫩豆腐加入锅中。轻轻翻炒,注意翻炒力度,不要把豆腐翻碎了。
9.淀粉加水后放入锅中勾芡收汁,再加入肉馅和小葱,继续翻炒片刻。
10.最后放入新碾磨的花椒面,一道最经典的麻婆豆腐就这样出锅了。
在场嘉宾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麻婆豆腐,顾不得牙齿上还有葱花,纷纷围上来对我交口称赞。我摆摆手谢绝,说:“你们要赞请去廊坊赞我师父,他才是真正的豆腐王。”
真正吸引我的理论,是诺贝尔奖得主理查德·费曼提出的反物质猜想。他由麦克斯韦方程推导出两个解,发现在数学上,一个在时间中正向前进的负电子和一个在时间中逆行的正电子是一样的。换句话说,反物质不过是在时间中逆行,即从未来向过去前进的正物质而已。反物质和正物质的对消泯灭,实质上是正物质在时间轴上的突然掉头,回到过去的同时变成了反物质。(即两分钟前的反物质,在一分钟前和正物质对消,实质上是正物质在一分钟前开始了时间上的逆行,变成了反物质。两分钟前你看到的反物质就是在时间轴上逆行回去的这个正物质而已。)
更加令人震撼的理论如下。费曼由此解决了困扰物理学界多年的基本粒子问题:为何世间万物,大至星系,小到原子,都会展现出不同的属性。例如氢原子和氧原子、银河系和仙女星系、我和毛主席。没有完全相同的个体,但是在电子上有个例外。世上没有“大电子”“小电子”“穿黑丝的电子”“正厅级电子”之说,你也无法在一个电子上刻字,然后送给自己的女友。组成宇宙万物的无穷多的电子,是一模一样的,找不出任何差异。
费曼用自己的反物质假设完美地解释了这一问题:因为从宇宙大爆炸的那一刻起,整个宇宙本来就只有一个电子。没错,全宇宙庞大的空间、数不尽的星体和物质,其实都是这一个电子在不同时空的分身而已。它从大爆炸开始,在时间轴上正向前进,直到宇宙的末日,又掉头回去,变成正电子,在时间里逆行,逆行到了宇宙诞生之初。就这样永无休止地循环下去,这个电子出现在时间轴上的每一个点,出现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在三维世界的我们看来,空间里布满了数不尽的电子,构成了世间万物。
其实那些电子,包括我们自身,我们的父母,我们的恋人,我们养的狗,狗拉的屎,曼哈顿川流不息的人潮,塔克拉玛干寂如死水的无人区,兰桂坊莺歌燕舞的不夜城,古埃及那个伤心欲绝的法术师,海底两万里那条无尽孤独的蛇颈龙,万事万物都一样,都只不过是那同一个电子正行逆行了无数次的分身而已。整个宇宙就这么一个电子,孤零零地从混沌初开走到宇宙毁灭,再倒回去重来,周而复始。
假如这理念是真的,你还觉得自己孤独寂寞吗?还会去海滩翻乌龟,在院子里赶鸡吗?乌龟、鸡、你,其实都是一个电子精神分裂的产物,你又何必那么入戏?
说明 · · · · · ·
表示其中内容是对原文的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