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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车厢既潮又脏的地板上，上面是帆布，周围是枪炮，全身冰凉，腹中空空。我翻过身，趴在地板上，头放在胳膊上。我的膝盖又麻又硬，但总的来说还不错。瓦伦蒂尼的手术做得很不错撤退时我有一半时间是徒步行走的，还在塔里雅门河里进行过一段漂流，这都多亏了膝盖的支撑。所以说这只膝盖是他的，另一只膝盖才真正是属于我的。做过手术的身体，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不再真的属于自己了。头是我的，五脏六腑也是我的，感觉好饿，饥火烧肠。头是自己的，但是不能使用，无法思考，只能用作记忆，但又记不得太多东西。
我一直记得凯瑟琳，但我不敢多想她，多想我会想得发疯，因为我不确定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所以只能偶尔想想而已。火车咔咔地缓慢行驶，从帆布透进来的光很昏暗，想着同凯瑟琳睡在这潮湿而脏乱的地板上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分离的时间太长了，躺在这硬邦邦的地板上，不去思考，只有感觉。我的衣服又湿又冷，车厢只要稍微晃动点，就备感孤寂，穿着一身潮湿的衣服茕茕孑立，只能以硬地板为伴了。
要说在帆布底下也挺好的，与枪炮子弹相伴也颇愉快，但是说不上爱车厢潮湿僵硬的地板，或是罩在枪炮上帆布，或是涂擦过凡士林味的枪炮，或是漏雨的帆布。你爱的是一个人，是个你心里很清楚她不在这，想假想她在这也不行的人。你目光敏锐又镇静与其说是镇静，不如说是空虚。你趴在地板上，头脑空白，目光呆滞亲身经历过一支军队的撤退和一支军队的进攻，又如何呢？你弄丢了救护车和司机，就如百货商场的巡查员，在火灾中失去他部门的货品，而且也没有上保险。你现在走掉了，不用再承担义务和责任了假如百货商场火灾后随意枪毙他们的巡查员，原因只是巡查员说话带有浓重的地方方言，那么等他们准备重新开门营业时，就不要再希望巡查员回来继续为他们工作。他们需要雇佣新的人员，那还得看是否有人愿意被雇佣，警察还会不会来抓他们。
河水冲刷掉愤恨，责任也随水而逝。早在宪兵抓住我衣领的那一刻，我就卸下了责任。我不太在意仪表，我很想把这套军装脱下，我撕掉袖口上的星章，是为了避免麻烦，不是为了自己的荣誉。我不反对他们，但已和他们无关了，祝他们愉快。军队中有善良的人勇敢的人，智慧的人和明事理的人，他们应该得荣誉和祝福。但这个战争已是他们的战争，我只希望这罪恶的火车早点开到埃斯特尔好吃顿饱饭，不多想了，我要停止思考。
皮亚尼会向上级汇报我已被枪毙了。宪兵会搜查他们的口袋找出证件，他们一定拿不到我的证件。或许他们会说我淹死了，不晓得他们怎么向美国方面说明，也许会说是因为重伤而死或其他别的什么原因。主啊，我太饿啦。不知以前在饭堂一起聚餐的神父现在可好，还有雷纳迪。要是他们不继续后撤，也许就在柏顿温。不想了，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他了。他们这些人也不可能再见到了，共同战斗的日子结束了。我认为他没得梅毒，听其他人说，要早去治这病不是太严重的。但他总担心自己已经得上了，如果是我得了这病我也会紧张发愁的。换作任何人都会紧张发愁的。
我不应该再多想，我需要的是食物。主啊，我需要的是饭、菜、酒也许今夜就有，不会的，这不可能，那就明天夜里吧，丰盛的食物，有睡的、盖的，长相厮守，走也要一起走。也许还要去逃命，她会走，我想她会和我一起。我们什么时间离开呢？这还需要考虑清楚。天越来越黑了。我躺下想着要去的地方，很多地方应该都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