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匈牙利 （瓦沙尔海伊）

米克洛什·瓦沙尔海伊（Miklós Vásárhelyi）属于1956年革命的一代，距今已足够遥远，故得以笼罩上英雄的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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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记忆犹新的几次最让人心灰意冷的历史事件中，他都位居暴风眼和中心点；但他似乎已经超脱，而有种不含杂质的平静。年轻时他是中产阶级家庭出生的理想型共产主义信徒，因此很自然的，战后便加入了纳吉·伊姆雷阵营，致力于政党内部改革。瓦沙尔海伊在大学时代就已经认识纳吉，随后一起被开除出党。他们的阵营在1955年开始反对拉科西·马加什，1956年更成为那一连串的混乱与悲剧事件——亦即著名的1956年革命——的中心。后来促成了1956年10月23日暴动的学生宣言中的一项，就是要求由纳吉·伊姆雷组织政府。
最初阶段，革命只是自发性的反抗行为，一方是平民大众，以及部分加入群众的士兵，另一方则是秘密警察和奉派前往支持匈牙利当局的苏维埃坦克，结果造成几千人死伤。最后盖勒·埃尔诺（Gerő Ernő）领导的斯大林主义政府总算屈服了。
10月24日，四百辆苏联坦克驶进布达佩斯，不过当天的晚些时候，企图控制局势的苏联同意让纳吉领导政府。他的胜利维系了不到两个星期，不过瓦沙尔海伊有些骄傲地说，当时围绕纳吉的阵营是“匈牙利合法政府”。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战斗持续进行，约两百辆坦克被毁。神奇的是，10月28日，苏联军队竟开始撤离。
11月1日，苏联人再度回来，同行的还有三千辆坦克和几个师的陆军。纳吉阵营求助于联合国，并期待西方能公开表态支持。
他们的期望终究落空了。谈到这里时，我发觉自己再度处于极其尴尬的地位，内心的东西两阵营横跨大西洋，以怀疑的眼神相互对峙。美国大肆宣传抵制共产主义，解放被奴役的国家，这使得纳吉阵营相信被奴役的国家一旦英勇地致力于解放自己，美国应该就会挺身而出。不料，美国国务院甚至没有将匈牙利局势排入联合国安理会的议程。当时正好发生了苏伊士运河危机，运河危机似乎是更重要的国际事务。
苏联军队一抵达布达佩斯，纳吉阵营就只有逃命一途，因为铁托政权同意提供庇护，他们遂躲进南斯拉夫大使馆。纳吉阵营中包括好几个家庭，有子女和孙子女，总计四十人。
紧接着，11月23日——正好是革命开始后一个月——新成立的卡达尔政府派代表跟他们接触，告诉他们该回家了，保证不会对他们采取报复行动。结果他们一坐上政府提供的大巴，就被载往罗马尼亚一处瓦沙尔海伊形容为集中营的地方。
瓦沙尔海伊最痛苦的时期就在那里展开。1957年的一天，匈牙利的数名官员来到他们被流放的地方。这一次他们用大巴带走所有男性，只留下妇女和小孩。等待他们的是监狱，还有一连串秘密审判，犹如前朝对拉伊克审判的翻版。我问瓦沙尔海伊在法庭上有没有自我辩护。他温和地回答说，很少。他们都知道再怎么辩护也没有用。十名被告中，四名主要分子遭到处决，一名死在狱中，五名获判不同的刑期。瓦沙尔海伊被判刑五年，实际服刑四年，其中一年半的时间还是单独囚禁，没有访客，也不能和其他犯人或外面的世界有任何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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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提到最后一项付出巨大努力完成的事情时，声音中流露出一丝骄傲，即负责安排1989年6月纳吉·伊姆雷的国葬仪式。......纳吉迟来的丧礼在英雄广场（Heroes' Square）举行，阿帕德王朝（Arpáddynasty）[28]开国英雄们充满戏剧张力、洋溢着活力的雕像下，吸引了数目庞大的前来致意的人群，此举也使得1989年成为革命性的转折点。这对瓦沙尔海伊而言是充满激情、获得清白的时刻。他轻描淡写地说，在纳吉审判被处决的人当中，有三个是他的大学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