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为何总是成群地来

标题是王汎森老师一个演讲的题目。《余英时回忆录》，第五章美國哈佛大學的第三部分，将中国人文学者在哈佛的历史发展分成三个阶段。其中第一个阶段，正是中国大地上成群冒出天才的时候。原因究竟，从余先生的文字中，能见一二。
这十几位人文朋友在学术上互相切磋是他们哈佛进修的一大特色。吴宓日记1920年8月17日条云：
       陈君寅恪、汤君锡予自纽约归来，张君鑫海亦先归。于是七星聚会，The "Pleades"（按：指陈寅恪、汤用彤、张鑫海、楼光来、顾泰来、俞大维及吴宓七人）遂有非常热闹。多集宓处，谈书籍学问，间及谐谑。此种乐不足为外人道也。宓因未及习哲学，因请俞君大维为宓讲授哲学史大纲，每日一小时，自十五日至二十日，凡十日而毕。此则请锡予授宓佛学及印度哲学至大要。还定书籍，择要读之。
至于他们在聚会中“谈学问”，也时时有非常精彩的表现，姑举1919年12月14日陈寅恪比较中西文化的一节议论于下：
       中国之哲学、美术，远不及希腊，不特科学为逊泰西也。但中国古人，素擅长政治及实践伦理学，与罗马人最相似。其言道德，唯重实用，不究虚理，其长处短处均在此。长处，即修齐治平之旨。短处，即实事之厉害得失，观察过明，而乏深处远大之思。故昔则士子群习八股，以得功名富贵；而学德之士，终属极少数。今则凡留学生，皆学工程、实业，其希幕富贵、不肯用力学问之意则一。而不知实业以科学为根本。不揣其本，而治其末，充其极，只成下等之工匠。境遇学理，略有变迁，则其技不复能用，所谓最实用者，乃适成为最不实用。至若天理人事之学，精深博奥者，亘万古，横九垓，而不变。凡时凡地，均可用之。而救国经世，尤必以精神之学问（谓形而上之学）谓根基。乃吾国留学生不知研究，且鄙弃之，不自伤其愚陋，皆由偏重实用积习未改之故。此后若中国之实业发达，生计优裕，财源浚辟，则中国经营商业之长技，可得其用；而中国人，当可为世界之富商。然若冀中国人以学问、美术等之造诣胜人，则决难必也。
将近百年之前，同窗聚会之茶话，概括了百年之后的现世——天才再也难以成群地来的世代。
1919往2019的前晚，记录于此，表憧憬之意，同时鞭策桃童为存活重实用之余，坚持究天理人事之学，努力做一名温柔敦厚的女子、妻子和媳妇~
                                                                                                                           ——20181231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