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页 焦虑的哲学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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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越了解焦虑的本质,就越了解智识。—— Howard Liddell 引自 焦虑的哲学释义 >> 因为帕斯卡专注于人类经验中偶合(contingent)与不确定的面向,所以他虽然明白与他同时代的人们以理性作为确定性的指引,但是他却相信理性在现实的引导上是完全靠不住的。他并非贬抑理性本身。相反,他确信理性是人类独具的特质,是人类在一片沉寂自然中的尊严所在,也是道德的来源。
慎思明辨……乃道德的律则。 —— Blaise Pascal 引自 焦虑的哲学释义 >>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理性之所以靠不住,是因为 “它受限于各种感官觉知”,而感官传递的讯息则是极不可靠的。此外他更主张,众人对理性的信心之所以错误,是因为没有把情绪的力量纳入考量。
实际上,理性总是 “让真理站在自己这边,而让错误站在对方那边” 。 —— Blaise Pascal 引自 焦虑的哲学释义 >> 人类真正的动机是自利虚荣,但却以 “理性” 加以辩护,帕斯卡对此层出不穷的现象印象深刻。他意在言外地说道,如果 “理性真的合理的话”,那么我们便能赋予理性更大的信任。在所有这些对理性普遍具有信心的标准中,帕斯卡公开推崇的乃是他所谓 “对智慧的真爱与尊重”,但是他觉得这份对智慧的真爱与尊重,却是人类少见的现象。因此,他所见的人类处境,比起同代人要悲观许多。“我们被置放在一座巨大的媒介中”,他提出他的观察说,“永恒地在知与不知之间悬荡着”。
>> 存在主义的思想家在拒斥传统的理性主义之余,坚称只有以个人的知识、情感与行动所构成的生命全体,才能够掌握和经验真实。克尔恺郭尔觉得黑格尔的〔哲学〕体系把抽象思想与真实混为一谈,可说是狡诈至极。克尔恺郭尔以及其他的存在思想家相信,热情(Passion,全心寄托投入之意)不能与思想分离。费尔巴哈写道:“只有热情投注的对象才是真实的。” 尼采也说:“我们是以肉身之躯在思考的。”
>> 这些思想家所寻求的是克服传统的身心二分,以及压抑 “非理性” 经验面向的倾向。克尔恺郭尔主张,纯粹的客观是一种假象;即使不是如此,它也不值得我们追求。他强调 “关怀”(interest, 源自拉丁文 “存在于中间的,有关系的” 的意思)这个词,意思是说我们事实上是如此密切地涉入客观世界,以致我们根本不可能以客观看待真理为满足,换言之,我们不可能 “冷漠地”(disinterestedly)对待世界。
>> 克尔恺郭尔强烈反对我们窄化 “自我” 与 “真理” 的定义,他觉得这些字词只能动态地(也就是辩证地)定义,由生活的人们不断地翻修订定。他高喊道:“远离臆测,扬弃体系,回到真实”。他坚称 “真理只为个人存在,它只存在于他的行动创造中。” 克尔恺郭尔以及其他的存在主义运动者相信,这才是通往真正客观性的道路,而不是 “理性主义” 系统假造的客观性。田立克说得好,这些思想家 “朝向人的当下经验,朝向 ‘主体性’,这里的 ‘主体性’ 并非与客观性相对立,而是主客共同根植的生活经验”。
>> 洛里说道,在英文中 “没有字词可以恰当地翻译德文 Angst 这个字”。
>> 克尔恺郭尔主张:“焦虑总是被理解为朝向自由的。” 自由是人格发展的目标;就心理学的意义而言,“善即是自由” 。克尔恺郭尔把自由界定为可能性。他认为这是人的灵性层面;事实上,当克尔恺郭尔每次写到 “灵魂”( spirit )时,把它读成 “可能性” 便大致不差。与单纯的动植物不同的是,人类的特质在于人类可能性的范围,以及我们对可能性的自我觉察。克尔恺郭尔眼中的人类是不断受到可能性召唤的物种,他想象可能性、前瞻可能性,并且透过创意活动把可能变成事实。
>> 克尔恺郭尔说,焦虑是人类在面对他的自由时所呈现的状态。事实上,他把焦虑描绘成 “自由的可能性”。当个人预见可能性的同时,焦虑就已经潜藏在那儿了。就日常经验的意义而言,我们或许可以从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有机会与需要迈步向前的记忆来加以说明:例如孩子学会走路,成人走进婚姻和事业等。就像前面的道路一样,因为还没有走过,也没体验,所以这样的可能性必然涉及焦虑。(这是 “正常焦虑”,不要与 “神经性焦虑” 混为一谈,我们后面会再讨论这点。克尔恺郭尔说得很清楚,神经性焦虑是比较紧缩和不具生产力的焦虑形式,它是因为个人在正常焦虑的情境中,没有能够向前迈进所导致的。)克尔恺郭尔进一步坚称,为了成就自我的人格,个人必须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即便是从世界的眼光看来,大胆奋进也是一件危险的事。原因何在?因为个人可能会失败。然而,不冒险或许机灵,但是如果不勇敢前进,那么我们极可能非常容易就会失去,那即使在最艰难的冒险中也很难失去的东西,那在任何情况下最容易、最完整、宛如无物的事物 …… 亦即个人的自我。” “如果我的冒险出了差错,很好,那么生命就会以它的惩罚帮助我。但是如果我根本裹足不前,那么谁能帮助我呢?此外,如果我根本就不去冒险(完全冒险的意思是对自我的觉知),我赢得一切世俗的利益 …… 但却失去了自我!如此可好?” 在实现可能性的过程中一定会有焦虑。对克尔恺郭尔而言,个人的可能性(创造性)越高,他潜在的焦虑也就越高。可能性(“我能够”)或可过渡成为事实,但是过程中的决定因素却是焦虑。“可能性意味着 ‘我能够(做某事)’。在一个逻辑系统中,我们可以很轻松地说,可能性会过渡成为事实。但是在真实的世界中这并不容易,它必然需要中介的决定要素。而这个中介决定要素就是焦虑 ……”
the alarming possibility of being able 引自 焦虑的哲学释义 >> 克尔恺郭尔心理学式写作的核心问题在于,人如何能够自主地成为他自己。意欲成为他自己乃是人生的真正志业。克尔恺郭尔主张,我们无法具体定义个人存在的自我,因为自我即是自由。但是他花了相当的篇幅指出,人是如何地不愿意成为他自己:他或者逃避自我的觉知,或者意欲成为他人,或者干脆当个墨守成规的人,又或者意欲大胆地成为自己,但却以悲剧的斯多葛式( stoic ,译注:原古希腊哲学学派,主张禁欲,在此意指对人生抱持灰暗负向的态度)绝望形态收场,因此也就注定不可能成就完整的自我人格。他在此所用的字词 “意欲”( will ),与十九世纪的唯意志论( voluntarism )不可混为一谈。后者的范畴主要指涉的是,自我内在不可接受质素的再现( representation )。不同的是,此处的意欲是一种创造性的抉择,主要是以扩大自我觉知为基础。“一般而言,意识(亦即自我意识),乃是完整自我的决定要件。” 克尔恺郭尔如此写道,“意识能力越强,自我的范围便越大 ……”
>> 治疗的基本目的之一,就是要厘清内在自我毁灭的冲突,以扩大自我的觉知;这些冲突所以会存在,是因为个人在事件发生初期,就被迫把自我觉知加以阻绝。在治疗中可以看得很清楚,这些自我觉知被阻绝的现象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个体无法跨越他在成长不同时点所积累的焦虑障碍。
>> 克尔恺郭尔明白表示,完整的自我人格是奠基于个人面对焦虑,以及虽有焦虑依然前进的能力。自由对克尔恺郭尔而言,并非自然附加之物,也不会像被砖石压迫的植物,在障碍移除后就自发地向阳生长(就像自由的问题,有时会被低劣的心理治疗形式过度简化一样)。自由毋宁端视个人在每个存在的瞬间,如何对待自己。以今日的语言来说,这表示自由是依个人对自己负责和自主的程度而定。
The emergence of ego is a qualitative leap. 引自 焦虑的哲学释义 >> 克尔恺郭尔的目标是要针对人类的处境进行现象学的描述,例如,成人发现自己置身于冲突的状态中(自我觉知)便是。以哲学的术语来说,这是人类的 “本质” 先于 “存在” 的问题。
>> 在每一次的经验里,个人都会想要向前迈进,实现他的可能性;但是他同时也幻想着不去做它;换言之,他的内在另有一个不去实现他的可能性的愿望。(简直诠释神经症产生的内在原因:健康的人是在有冲突的情况下依然向前迈进,去实现他的自由,而不健康的人却会退缩进入 “闭锁” 的状态,牺牲他的自由。)
>> 我们会有焦虑是因为有创造的可能,创造自己,意欲成为自己,以及在数不清的日常活动中创造可能(这是同一过程的两个阶段)。如果完全没有可能性,我们就不会有焦虑。(焦虑的存在意味着冲突正在进行,但只要这是真的,那么建设性的解决方案就有可能。)
>> 根据克尔恺郭尔的看法,个人应该要在生命的每个瞬间,持续不断地创造完整的自我人格。
>> 克尔恺郭尔相信,把闭锁(shut-upness)人格看成命运的受害者是虚妄的慈悲,因为这隐含了我们对事实的莫可奈何。真正的慈悲是要以疚责(也就是责任)之心来面对问题。这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不论我们是否闭锁。勇者生病时,宁可说 “这不是命运,这是疚责”,因为这样他努力改变现况的可能性便还存在。
>> 当我罹患肺结核时(在治疗该疾病的药物发明以前),我从观察自己和其他病患的过程中注意到,好意的朋友和医护人员常常会安慰我们说,染患此疾完全是因为结核菌意外感染所致。这种归咎于命运的讲法原意是希望让病人听了好过些。但是事实上,对许多心思比较敏感的人而言,这样的说词却使人陷入更深的绝望中。如果疾病是一场意外,那么我们要怎样才能确定它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再发生呢?反之,如果个人觉得是自己的生活方式需要检讨,而且这是使他得病的原因之一,他当然会更觉疚责,但他也因此可以正向地看待有哪些条件需要改变,以便使疾病痊愈。从这个观点而言,疚责感(理性的疚责,而非带有无意识的心理动能且不具建设性,需铲除的非理性疚责)不仅是比较正确的态度,同时也使人得以燃起比较真诚的希望。
>> 自由也可能在身心相关的(psychosomatically)层次丧失。对于克尔恺郭尔而言,“身体、心理、灵性(可能性)” 是不可分的整体,任何一个层面的解构都会影响到其他的层面”。他在传统的身体与心理之外,又添加了第三项决定要素——自我(self)。就是这个 “中介的决定要素”(intermediate determinant)涉及了可能性与自由。他不认为人格只是身体与心理的综合。如果人格要发展到更大的格局,那就必须看自我如何与心理和身体相连结。这是为何克尔恺郭尔的自我概念,不能与只占心理一部分的自我(ego)等同的另一项指标。当个人能够自由地看待心理与身体,同时以此自由地行动时,自我就在发挥作用。
>> 因缺乏内在自信而引发的那种焦虑,一方面会以任性与不信(unbelief)的否定态度表现出来,另一方面则会以迷信的方式呈现。“ 迷信与不信,两者皆是不自由的形式。”偏执者与不信者,就其心智框架下的焦虑形式而言,可说是一丘之貉。两者都缺乏扩延性:“两者皆欠缺内省,不敢接近他们自己”。
只有经过可能性焦虑教育洗礼的人,才会成为 “没有” 焦虑的人。 引自 焦虑的哲学释义 >> 克尔恺郭尔对焦虑最迷人的描述是把它看成 “学府”(school)。焦虑是比现实更好的老师,因为我们或许可以避开不悦的情境,而暂时逃避现实,但是作为教育资粮的焦虑却总是存在,因为人们离不开它。
>> 进入焦虑学府使个人得以走出有限与琐屑的压制,并且在人格中落实无限的可能性。对克尔恺郭尔而言,有限就是那 “闭锁” 自由的状态,相反,无限指的则是 “敞开” 自由之门。
>> 焦虑指出了一个事实存在且有待解决的问题,它会尾随个人的足迹(假如他没有进行全盘的神经性压抑的话),直到它被解决为止。“自我的力量” 是在个人成功地面对焦虑的经验之后,才发展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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