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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未侦破的暴力犯罪的
受害人
把尊重和爱献给他们
他们永不该被遗忘
为他们追求正义的努力也应永不放弃
第一章
开膛手杰克
在连环杀人犯的黑暗世界中,有一个爆炸中心:与连环杀人犯有关的整个历史和所有讨论都发端于这个爆炸中心。
根据现代标准,在1888年8月到11月之间如鬼魅一般出没在伦敦东区狭暗街道的那个“捕猎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令人悲伤的是,这个捕猎者的无数后继者(我和我的同事不得不捕猎他们),以致命的更高效率谋害了更多的生命,并且他们在谋害生命时所展现出来的创造力令人觉得更为可憎。但是,没有任何一桩案件像开膛手杰克那样抓住了公众的心,并且长久以来都使公众着魔。开膛手杰克:来自白教堂区(Whitechapel)的谋杀犯,丧尽天良的、残暴的、无名的、无动机的魔鬼的化身。
为什么偏偏这个案件会这样呢?为什么偏偏他(尽管有些人一直坚持认为此人是名女性)会这样呢?这有几个理由。理由之一,其犯下的罪行,也就是最后加剧到完全毁尸的一系列致命刺伤行为,集中发生在一个很小的地理区域内,专门针对某一特定类型的被害人。理由之二,尽管过去英国和欧洲大陆也发生过某些孤立的与性有关的谋杀案,但这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第一次面对或者说在情感上必须面对的一种现象。此外,当时的社会改革运动如火如荼,新生的、充满活力的、直言不讳的新闻界渴望人们关注伦敦东区那可怖的生活状况。所有这些因素都促使“开膛手杰克案”成为历史上最著名的刑事犯罪案之一。
尽管这些凶杀行为一直都比其他凶杀行为更令人着魔,甚至在我们这个似乎永无止境的“犯罪的世纪”中还是如此,然而,正如我们将会看到的,它们之所以如此,往往都是由于人们的错误印象。尽管这些行为野蛮暴虐,但是它们确实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时代的一个真实之谜——当时正处于浪漫的维多利亚时代的鼎盛期,伦敦街头到处都是煤气灯,伦敦的雾也总在那里缥缈旋绕,尽管这些谋杀行为发生之地几乎与维多利亚时代的辉煌没有丝毫的实际关系,并且每一宗谋杀案都发生在没有雾的晚上。那些夜晚中只有一个夜晚是在下雨。实际上,在开膛手杰克让绝望的伦敦东区弥漫着恐怖气氛的同时,位于时髦而舒适的伦敦西区的莱森戏院(Lyceum Theatre)正上演着一出根据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的《化身博士》改编的情节剧,观众为该剧之紧张刺激而如痴如醉。这两个事件,其中一个奇特、安全,而另一个则是恐怖的真实,让许多人第一次意识到所谓的普通人或正常人也有将内在之恶外化的可能性。
尽管当时东西两区警方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并且随后一百一十多年中有无数“开膛手杰克研究者”作出了无尽的努力,这些罪行一直都未被侦破,直到今天围绕着它们的团团谜云还让我们棘手不堪(尽管我们相信,如果让我们现在来处理这个案件的话,我们可以迅速地侦破该案)。人们揣测出来的某些嫌疑人及其可能的动机极度“有趣”,完全超出了普通的连环杀人犯的范围,嫌疑人不仅包括皇家医生,而且包括女王的两个直系男继承人。
这个案件会具有持久吸引力的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是,无名罪犯(我们这个行业称之为UNSUB)获得了一个摄人心魄的、令人恐惧的名字——开膛手杰克。尽管在这里又被提及,我仍要特别说明的是,这种身份并不是罪犯自己给自己加上的。
但是,不论人们的误解或我们要作的限定如何,我们必须承认,开膛手杰克确实创造了一个连环杀人犯的神话和邪恶的原型。
作为一个刑事侦查分析家和联邦调查局第一个全职的侧写师,我经常思考开膛手杰克的身份问题。但是直到1988年,也即白教堂连环谋杀案的一百周年,我才真正像我研究由某个地方执法机构提交到匡迪格市的侦查支持组的案件一样,来研究这个案件。
当时是要拍一个题为《开膛手杰克的神秘身份》的两小时电视节目,这个节目预定在当年10月份在洛杉矶市现场直播,由英国演员、作家兼导演皮特·乌斯迪诺夫主持,中间还穿插着伦敦的犯罪现场和苏格兰场(即伦敦的都市警察部队总部)的专家们的意见。当时制片人来找我,希望我参加这个节目,并且希望我能够勾勒出这个杀手的行为特征。我认为值得一试,这有如下几个原因。首先,我认为这个行为分析对于训练新警员来说肯定是有益的;其次,即使谋杀案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我也很难抵御与历史上最著名的谋杀犯一较高下的诱惑;最后,由于整个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因此,除了我自己可能在全国的电视台上出丑之外(我很早就已经不再惧怕这一点了),不大可能有什么其他的负面后果。与我每天都在处理的大量“真实”案件不同,在这个案件中,即使我铸下错误或把错误的信息提供给了警方,也没有哪个人会因此丧命。现在,已经十几年过去了,我依然相信我当年的分析是正确的,只是我对之作了一点重要而有趣的补充,在后文中读者将会看到。
我当时是按照工作中的实际做法来给我将要做的犯罪侧写列出提要的:
无名罪犯:开膛手阿卡·杰克
连环谋杀案
英国伦敦
1888年
NCAVC:谋杀(刑事侦查分析)
联邦调查局和其他政府机关一样,特别喜欢用缩写。上面最后出现的NCAVC,指的是“全国暴力犯罪分析中心”。这个中心是1985年在联邦调查局学院(FBI Academy)内设立的。它包括但不限于BSU(行为科学组,负责教学和研究)、ISU(侦查支持组,负责实际的案件咨询、侧写和形式调查分析),以及VICAP(暴力犯罪追捕计划,这是一个拥有许多罪犯信息的计算机数据库)。我担任侦查支持组的组长期间,我所在的小组和其他一些机构,比如HRT(人质解救队)都是重大事件反应大队(CIRG)的一部分。1995年退休之后,我当时所在的侦查支持组一度被并入了另外一个大队,也就是CASCU(儿童绑架和连环犯罪组)。总之,以上这些介绍是为了给读者一个概念。
我以侦查支持组所有成员告诫美国和世界各地的警察和执法机构的方式(我们每天都必须和他们打交道)告诫制片人:我们只能根据提供给我们的信息尽量做出最好的分析。我们今天已经掌握的许多工具,比如指纹、DNA和其他血液标记以及大范围犯罪现场照片,1888年都还不存在,因此我在分析时只能不采用这些工具。但是,正如现在所做的那样,我首先从犯罪的已知事实开始。
就像大多数连环谋杀案一样,这个案件被害人多、线索复杂、头绪繁多。因此,首先看看这个案件的详细描述是非常有益的,正如当我们从一个寻求我们帮助的执法机关那里接到这个案件时会做的那样。我们将讲述相关细节(对杀手行为分析来说重要的任何信息),并在决定过程当中适时地对每个因素进行分析。这样,我们就对分析决定是如何做出的以及它们的依据有一定的了解。在我们提出我们的分析之时,你应当已经拥有了理解我所作出的选择和结论的某些背景和视角。这样,我们就可以将这个过程应用到本书后面的所有其他案件上去。犯罪侧写师对发生了什么越有了解,他或她就越能指出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犯下了相关罪行。
不论何时,只要我们就一系列未侦破的犯罪案件为某个地方执法机构提供行为分析和战术帮助时,我们都会要求该机构提供一张地图,上面应标明各个犯罪现场,并且对每个现场的情形都作一番描述。在这个案件中,地理位置尤为重要,因为它精确地限定了罪犯选择被害人的类型,以及在此种环境中什么样的罪犯才会感到得心应手。
“无底深渊”
我一直都强调了解被害人和犯罪的社会环境的重要性。如果对维多利亚时代最后几十年中的伦敦东区,特别是白教堂和斯皮多菲尔兹一带的生活环境一无所知的话,你就无法理解这个案件。1902年夏天,冒险小说家杰克·伦敦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星期之后,将之描绘成“无底深渊”。杰克·伦敦就这段生活经历写成的散文作品《无底深渊中的人们》,就像同年出版的《野性的呼唤》一样,立即成为经典之作。尽管书中描述的是1902年的生活条件与状况,但是与1888年并没有什么两样。
伦敦东区的最东端、伦敦塔和伦敦港的北边、邻接白教堂大街和白教堂路的区域,对于那些有幸居住在伦敦这个大都会的其他地方的人来说,是个陌生、偏远而又令人害怕的所在。尽管从伦敦市中心到这里,如果乘马车或火车的话,路程很短,但这片地区却如狄更斯所描述的那样:拥塞不堪,集中了各种车间、血汗工厂和屠宰场。当时的伦敦,是西方世界的真正中心,当时的英国也被称为世界上最富裕的、经济最发达的“日不落”帝国。但贫穷的伦敦佬是这片地区的最主要景观,同时越来越多的外来移民(主要是那些来自东欧、躲避迫害和屠杀的犹太人)不断地涌入伦敦港区。这些移民操着陌生的语言,保留着独特的习惯,对非犹太人谨慎小心。他们中的许多人,像他们的同胞一样,加入了以砖巷为中心的缝纫和皮毛业。更经常地被人称为“衬裙巷”的米德尔塞克斯大街,成了熙熙攘攘的犹太产品及文化的“星期天市场”。
在白教堂地区,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工作,疾病肆虐。那些有幸有居住之所的人们,拥挤在肮脏的、粗糙不堪的蜗居之中,相互之间没有任何隐私可言。其余的人,估计大约占伦敦东区九十万人口的10%,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生活:他们住在大街上,住在阴暗可怖的公共济贫院之中,或者住在数以百计的污秽不堪的“下等旅馆”之中——这些旅馆每张床位每晚收费大约四便士,还必须预付。
人称“玻莉”的妓女玛丽·安·尼科尔斯是当时白教堂地区一千二百名妓女中的一员,这个数据是伦敦都市警察局的统计的。她身高五英尺二英寸,四十五岁,已经缺了五颗牙齿。许多像尼科尔斯这样的妇女,都不是心甘情愿当妓女的。她们(往往还有她们的家庭)的生活是如此悲惨,以致只有玩一玩这样的低俗把戏,才可能有吃有住,而不至于饱尝饥饿,零落在黑暗而危险的街头。此外,这些妇女还长期酗酒,以图将她们的绝望处境抛诸脑后。我们所看到的是一个处在社会绝对边缘的群落。
玻莉·尼科尔斯是五个孩子的母亲,经历了一段狂风暴雨般的婚姻,因为她无法放弃酒精,婚姻最终破裂。而她自己则解释说,之所以无法放弃酒精,是因为丈夫总是花心不改。她丈夫获得了孩子的监护权。1888年8月31日,星期五,在凌晨一点钟刚过的时候,玻莉正想偷偷溜进花丁街的一个下等旅馆中,她在这个旅馆中已经居住了大约一周了。上个月的大部分时间中,她都与四名妇女共同挤在另外一家低级旅馆的房间——那家旅馆在一个街区之外的斯罗尔街。但是今天,她没有四便士的床位费,因为早些时候她将挣来的钱全部用来在“煎锅酒馆”喝酒了——这个酒馆坐落在与砖巷交叉的一个街区上。
旅馆住宿管家说她不付钱就不能留在那里。玻莉告诉管家,不要将她的床位给任何其他人,并且醉醺醺地说:“我马上就有钱付房费了。你看看我的帽子多么漂亮呀!”很明显,这顶帽子是一个客人买给她的,这使得她觉得自己更加迷人了。
大约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她遇见了朋友艾伦·贺兰德,也叫艾米莉。在伦敦东区,一个人有几个名字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贺兰德以前曾和玻莉共同住在斯罗尔街上的那个旅馆里,她出来是要看一场大火。对那些太穷无法消受得起其他娱乐的人们来说,这是一种常见的消遣。她后来对警方说,玻莉当时已经醉得不行了,倚在墙上才能站得住。
艾伦催促她回到斯罗尔街去,但是玻莉坦白道:“我今天三次都挣到了我的房钱,但是都花了。我不会出去太久的,很快就回来了。”接着她就步履蹒跚地向花丁街走去。
这是人们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玻莉·尼科尔斯。
那天早上大约三点四十分,两个马车夫,查尔斯·A·科洛斯和罗伯特·保罗,正在距白教堂路上的伦敦医院大约一个街区的巴克斯路上走着准备上班。这时科洛斯看到街对面的一个马厩门口似乎有一块防水帆布,于是他走近去看看这块帆布是否还能派上什么用场。但是当他走过去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具女尸,眼睛还圆睁着,双手在身体两侧,裙子一直掀到腰上,双腿微微张开。尸体旁边是一顶黑色的、天鹅绒帽檐的草帽。
科洛斯把罗伯特·保罗叫过来。他用手碰了碰这个妇女的脸,还有一丝温度,因此他认为她可能还活着。他仔细倾听,心里想着或许他还能听到她的微弱心跳。但是科洛斯摸了摸她的手,已经冰凉了。他想,她已经死了。于是他们俩去找警察。
他们在附近的汉伯里街上看到都市警察乔纳斯·弥曾巡警正在巡逻,于是将刚才看到的告诉了他。弥曾立即和他们一起回到巴克斯路,他们看到巡警约翰·内尔也已经发现这具女尸了。内尔用他的灯笼招呼另外一个路过的警察过来,他是巡警约翰·塞纳。内尔叫塞纳去找里斯·拉尔夫·鲁埃林医生,他是距那里最近的执业医生。然后内尔又叫弥曾去叫一辆救护车:当时的救护车也就是那种能容纳一个担架的马车。
塞纳叫醒了鲁埃林医生,医生随后就到了现场,立即对被害人进行了检查。这个时候,两个屠夫,亨利·汤姆金斯和詹姆斯·马姆福特也出现在了现场,但是他们俩到底是碰巧刚刚到了现场,还是在塞纳被叫到现场之前就来到了现场则不清楚。鲁埃林医生发现被害人喉咙上有严重的割裂伤,但是尸体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迹。早上四点还差十分的时候,他宣布这个妇女已经死亡,并估计说,由于大腿还有一定温度,因此死亡可能发生在此前三十分钟——她是当场被杀死的。尸体被运到旧蒙塔格街道济贫院医务所的停尸房里。当巡官约翰·斯布拉特林大约在早上四点三十到达的时候,现场已经围满了人群,发生谋杀案的消息开始在白教堂地区悄悄传开。斯布拉特林告诉其他警察搜索现场并封锁该地区,然后到停尸房去找鲁埃林医生,共同对尸体的状况进行正式记录。
在停尸房,斯布拉特林发现了一个更为令人不安的事实,他事先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常见”的妓女谋杀案会这样。尽管严格说起来,她的妓女身份还未被确认,因为还没有对之进行鉴定。然而,相关情况以及她这么一大早就在街上游荡这一事实都强烈地表明她是一个妓女。不幸的是,以前和现在一样,谋杀妓女并不鲜见,但往往只是为了抢劫或者某个客人认为自己被传染了某种疾病而报复。当尸体上的衣服被剥离时,斯布拉特林可以清楚地看到,除了脖子上的伤口之外,尸体的腹部也被切开了,大肠历历在目。
第二天,鲁埃林医生返回停尸房,进行了一次完整的尸检。他注意到,尸体脸上和脖子上有瘀伤,并且脖子上有一个环形切口,这个切口将所有连接椎骨的组织和主血管都完全切断了。这样深的切口似乎是用一把长而锋利的匕首切出来的。鲁埃林认为,杀手至少有一定的解剖知识,并且,鲁埃林医生从尸体脖子上有一个大拇指造成的瘀伤推断,杀手可能是个左撇子。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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