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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能遇到一些相貌平平的怪人,那些生活舞台的 他羞怯地说,由于没有地方可去,没有事情可做,没有朋友可供拜访,也没有兴趣去看书,他通常晚上呆在家里,在他的出租屋里写点东西来打发 他解释说,这样的室内设计使他能够“为单调生活保留 没有什么东西驱使他去做任何事情。他独自度过自己的童年,从未参加过任何团体,也没有修过什么学科,从不属于任何 然而,我属于这样一类人,总是处在所属群体的边缘,不仅看到了自己所属的群体,而且还看到了群体周围的那片广阔的空间。这便是为何我不像他们那样彻底放弃信仰上帝,但也决不接受人类的原因。我相信,上帝虽然未必可信,但也可能存在,在某种情况下应当被崇拜。然而,人类只是一个生物学概念,仅仅指明了我们所属的动物物种,和其他动物物种一样不值得被崇拜。宣扬人类自由平等的教派,在我看来就像古代一些教派的复活,他们的神长得与兽类无异,或有着兽类的 我和其他边缘人一样,对一切事物保持着距离,这种距离通常被称作“颓废”。“颓废”是作为生命基础的无意识的全面缺失。颓废一旦思想,心脏就会停止 对于像我这样活着却不懂得如何去生活的少数人来说,除了将“放弃”作为生活方式以及将“观照”当成命中注定,还能做些什么?既然我们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宗教生活是什么样的,因为信仰无法通过理性思考获得,又不能相信乃至反对“人性”这个抽象概念,我们只能对生活进行审美观照,以此来表明我们拥有灵魂。我们对任何乃至整个世界的严肃事物漠不关心,对神灵毫无兴趣,对人类满不在乎,徒劳之下,我们向毫无意义的感觉缴械投降,这种感觉经受过享乐主义的提炼和教化,适合我们的 我们无法严肃对待事物,我们视感觉为唯一确凿的真实,我们躲避在感觉里,探索感觉,就像探索一片辽阔而陌生的 两者皆为我所憎恶,我都不去选择。不过,既然我不得不偶尔做梦或行动,我将两者混在 我乐于想象自己是当代的西萨里奥·韦尔德,在我心中流淌的不是他的诗句,而是与他诗句不无二致的 白天我什么都不是,晚上我回到 这些走过的人和我毫不相干。他们和我的命运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毫无关联。这只是对机缘投掷的石子,发出未知的声响做出的一种无意识的抗议诅咒——一个充斥着纷繁嘈杂的 ……我从壮丽的梦境,回到里斯本市的助理会计身份。 但这种落差并没有击倒我,反而解放了 什么也不是的伟大的暗夜荣耀!不为人知的阴郁的威严显赫……我突然体验到一种荒野僧侣或幽居隐士的崇高感觉,对远离尘世的沙漠上和洞穴里的基督徒的实质有了某种认识。 在这个荒唐的房间里,我这个卑微的无名小职员在桌子上写着似乎是救赎灵魂的字句。我用远处的崇山峻岭那头不存在的日落将自己镀成金色,用放弃生命中的欢乐换来的雕像装饰自己,用我强烈鄙夷的俗世珍饰——我布道指头上的出家戒指,将自己 我对生活要求很少,而这点微薄的要求都无法实现。一片邻近的旷野,一缕阳光,一点点宁静外加一小片面包,不被自己的存在感所压抑,不向人索取也不被人索取什么——这点要求也无法 我在寂静的房间里忧伤地写作,曾经是这样孤身一人,将来也是。我在想,我那显然微不足道的声音里是否包含成千上万个声音的本质,那成千上万个生命对自我表现的渴望,那成千上万个灵魂像我一样安于对日常命运的坚忍,以及他们失落的梦想和无望的 先知和圣徒行走于虚无的世界,他们被上帝 我将呆在贫民窟里,为我彻底的失败而高兴,与冒充天才的乌合之众厮混在一起,他们充其量不过是拥有梦想的乞丐。我被扔进一群无名之辈中,他们既无力取胜,又无法彻底放弃不靠竞争而 我千篇一律的日常生活会像我对从未遇到过的爱情的回忆和从不属于我的胜利 我可以很暴力,也会有强烈的冲动,有时缺乏斗志,有时敏感,时好时坏,时而高贵时而卑贱,可从没有一种情绪能够持久,从没有一种情感能经久不衰,能够融入我的灵魂。我的内心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我的灵魂对自身很不耐烦,仿佛和一个讨人嫌的孩子在一起;灵魂越来越不安宁,且始终如一。我对一切兴致盎然,却不会受到任何控制。我留心万物,始终怀揣梦想,与我交谈之人,我会注意到他最细微的面部动作,亦会记录他说话时语调的抑扬变化;可我在听,却没有听进去,心中在思索其他,谈话时所谈内容的意义乃我最不为之所动之处,无论这话出自我之口还是那人 我有两个自我,两个自我距离遥远,如同一对从不依恋彼此的 我们从不知实现自我是何情景。 我们是两个深渊,乃在天空中闪烁的 我嫉妒——但不确定我是否真的嫉妒——那些可以让人写传记或自己写自传的人。带着这些杂乱无章的印象,除了杂乱无章我没有其他意念,我漠然写下这没有事实的自传和没有故事的历史。这些便是我的自白,如果我在里面什么也没说,那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可说 如果发生在所有人身上,便无新奇之处。但如果只发生在我们身上,便不被人 此外,我还能指望自己怎么样呢?我的感觉敏感地可怕,我的意识如此地深刻……我的敏锐思想将我毁灭,一种不同寻常的做梦能力使我快乐……一种不复存在的意志和将婴儿放进摇篮的 在浩瀚无际的宇宙面前,我只一粒微尘,渺小又 我渴望时光能够为我驻留,我想毫无保留地成为 我一寸一寸地征服了与生俱来的精神领域。我一点一点地开垦着将我困住的沼泽。我无穷无尽地裂变自己,但我不得不用镊子把我从自我中夹 带着心灵中仅有的一种微笑,我消极地思忖着自己明显受到限制的生活,我被限制在道拉多雷斯大街的这间办公室里,被这些人群包围。我的收入只够吃喝,有安身之处,也有足够的闲暇来做梦、写作和睡觉——我还能对上帝和命运奢求什么呢? 我有伟大的抱负和无尽的梦想,而那个送货员和针线女工同样也有,因为每个人都有梦想。是我们实现梦想的能力或梦想被实现的命运将我们区分 我发现,在南海有一些岛屿,有宏伟的世界主义激情,让人四海为家的巨大 或许我的命运就是永远当一名簿记员,而诗歌或文学只是一只落在我头上的蝴蝶,用它的美丽来衬托我的 当我试着使自己的生活从持续不断压迫它的各种环境中解脱出来,我就立刻被其他同等数量级的环境包围,就好像造物主的神秘之网无可挽回地和我过不去。我用力拉开扼住我脖子的一只手,当我想把陌生人的手从脖子上拉开时,看见我自己的手被脖子上的套索套住。我小心翼翼地解开套索,它套住我的双手,我几乎要把我自己 不管上帝是否存在,我们都是他们的 我永远只是虚弱无力、身形佝偻,甚至于我的思想也是 我们活着,而且不只是活着,这便是上帝的 一些人统治世界,而另一些组成世界。美国百万富翁、恺撒或拿破仑、列宁或一个小镇的社会主义领导人,他们之间只有量的差别,没有质的不同。在他们之下的就是被忽略的我们:鲁莽的剧作家威廉·莎士比亚,教育家约翰·弥尔顿,流浪者但丁·阿利吉耶里,昨天还替我跑过腿的送货员,给我讲笑话的理发师,以及那个此刻注意到我只喝了一半酒,便出于友情对我表达良好祝愿的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小说家,我们叙述我们的见闻,因为见闻像万事万物一样复杂 我幻想着,一不庄严,二不平静,我虚度光阴,毫无希望,毫无止境,在这个无拘无束的早晨我来回踱步,我在低声呐喊,我的话在我那可耻的与世隔绝的隐居地里层叠累加,不住 快乐偶尔有之。可有什么东西重压在我身上,那是一份神秘莫测的渴望,这向往难以描述,甚至非常高贵。或许我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赶到自己 我的惆怅和冷酷无情的情感归咎于温暖的 我听见时间在一滴一滴地落下,但我听不见每一滴落下的 一切是如此丰富而又深刻,如此黑暗而又寒冷啊! 我消磨着时间,消磨着寂静;虚无缥缈的世界从我身边 当我仍在工作时,黑暗中不用工作的想法令我感到欢欣,因为黑暗意味着夜晚,夜晚意味着睡觉、回家以及 在未被责任和世界、神秘和未来污染的遥远之夜,我回到自我,迷失自我,忘记 我的手在合上账本那一刻,也盖上了我回不到的过去。我将躺在生活之床,没有困意,没有同伴,没有安宁,陷入困惑意识的潮涨潮落,像黑夜的潮水起伏,那里是怀旧命运和孤寂的汇合 没有欢乐,没有荣誉,没有权力……自由,只有 通过迷失去寻找我们的人格——信仰自身赋予了我们这样的 我厌恶努力,在所有形式的强烈努力面前,演变成了一份几乎令人痛苦的惊骇。战争,精力充沛且高效的劳动,帮助他人,所有这一切令我感觉如同一份鲁莽的 鉴于我的灵魂真实无比,相比我最初那些经常出现的既纯粹又无上荣光的梦境,一切有用且外在的事物全都显得微不足道。于我而言,这些更为 如同维埃拉对苏萨的描述那样——普通事物存在奇特性,而我则拥有诗意的 我孤身迷失在偏僻的车站里,漫无止境地等待着下一趟列车以及属于我的三等 我是一件被扔进角落的物体,一块落在街上的碎布,我卑微地活着,在世人面前 我羡慕所有人,因为我不是他们。由于在一切不可能中,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也成为我日日企盼之事,我为之每时每刻伤心 带着形而上学的惊愕我发现,我最深思熟虑的行为、最清晰明朗的想法和最合乎逻辑的打算,终究不过是天生的醉态、与生俱来的癫狂和巨大的 我发现,我的一切不过是错误和背离,我从未活过,我只是存在于充斥着意识和思想的时间范围 对自己无知意味着去生活。对自己的彻底了解意味着去 死尸看起来像是一件被遗弃的衣服。衣服的主人已经离去,不再需要他唯一的那件 因为这种厌恶太过强烈,以致强烈到麻痹的地步,就像一个惊恐至极的人,不是马上逃离危险,而是吓得呆若木鸡。它们和我一样,沉湎于自己的命运,无法从每天的乏味生活中逃离,因为它们被自己的软弱无力所囚困。它们就像鸟儿被蛇的思想所蛊惑,就像在树枝间飞来飞去的昆虫,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直到落进变色龙伸过来的那带着黏性的长舌 然而,今天正在毁灭我的恐惧不那么高贵,但是更有侵蚀性。这是一种摆脱思想欲望的渴望,一种希望自己什么也不是的渴望,一种身体和灵魂的每一个细胞都能感觉到的绝望。被囚禁在无限大的牢狱,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如果牢狱就是一切,我们还能往何处逃 这种无精打采的状态对于一个躺着或倚着什么休息的人来说是很自然的事情,故而十分舒服,但对于一个行走在大街上的人而言,则极为不舒服,甚至十分痛苦。 这感觉就像被懒惰灌醉,却丝毫体会不到饮酒或醉酒的愉悦。这是一种复苏希望渺茫的病态,一种活着的死亡。 让我们在这庇荫处求得一份心灵的高贵,对生活无欲无求。让我们像旋转世界的花间尘土,在午后的空中迎着未知的风轻快地飘过,飘落在倦怠的黄昏,无论飘落何处,消失在苍茫尘世中。像这样生活,了解自己为何如此生活,既不快乐也不忧伤,对太阳的光辉和星辰的遥远心怀感恩。不再成为什么,不再拥有什么,不再期盼什么……是饥肠辘辘的乞丐的音乐,是盲人的歌声,是默默无闻的旅人走过的废墟、是沙漠里既无担子亦无目的地的骆驼留下的 而现在,我知道我可以看见,我将整个天空无垠的客观玄秘看作一种必然,这使我想唱着歌死去。“我是我所见的尺码!”完全属于我的朦胧月光,逐渐被蓝黑色的朦胧地平线 孤独摧毁我,陪伴压抑我。另一个人的存在打乱我的 是的,与人交谈使我想睡觉。唯有影子般的、想象中的朋友,唯有我在梦中与人的谈话,才真正真实,有实质内容,与他们交谈时,我的才智像照在影子里的 仅仅是与人交往的想法就令我紧张不安。朋友的一个简单的晚宴邀请就使我产生难以言表的苦恼。任何社交义务的念头——参加一次葬礼、与人讨论办公事务、去火车站接一个我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仅仅是这样的念头会困扰我一整天。有时候,我甚至头天晚上就开始担心起来,以致无法安睡。当到了那一步后,可怕的会面完全变得微不足道,我的任何不安都是多虑,但下一次又是如此:我永远都学 “我习惯孤独,不习惯与人相处。”我不知道这是卢梭还是瑟南古的话。但这也是我这类人的思想,或者说我也是这种类型有些 从未被约束过的人不知道什么是 人类就是这样,想要需要的东西,更对我们不需要却合意的东西有所欲求。当我们对需要的东西和合意的东西有着同样强烈的欲求,就会感到不适。就会好像缺少面包一般感受到一种完美的缺失。浪漫主义的弊病在于想要得到月亮,就好像实际上可以得到它一样。 鱼和熊掌不可 通过阅读,我获得一种生命宽广的愉悦感,我凝视着一片广袤开阔的空间,虽然我实际上从未到过那些 我阅读,我解脱。我获得客观性。我不再成为我自己,我变得如此 还有些人……对他们来说,世界的征服者不管是谁,也不过是平凡的 羞怯是一种高贵,不付诸行动是一种卓越,生活的无能是一种 我有满腹话语,却从未说出口,我有好多梦,最终却忘记了 不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任何人的人才是幸福 的迂腐平庸令我感到生理反胃,这是它的唯一 我们是表演的幕间休息时继续工作的人。有时,通过某些门,我们瞥见的或许不过是舞台布景。世界是一场大混乱,像夜里的嘈杂声。 我刚刚重读了这些带着清醒意识写下的纸页,这种清醒只能在纸上留存。我拷问自己:这是什么?这有什么用处?当我感觉时,我是谁?当我活着时,内心的什么死去 我们都有虚荣心,这种虚荣心是一种方式,使我们忘记别人也拥有像我们一样的 如果我别无所长,至少我永远保持着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新奇 生活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没人知道自己的所为、所愿和所知。我们活在睡眠中,永远是命运的孩子。这便是为什么当这种感觉占据我的思想时,我感到一种莫大的温情,一种将整个人类的童稚、整个沉睡的社会以及每个人和每件事都纳入其中的 我感到一种温情,仿佛借上帝之眼俯瞰 所有这些人,尽管有着不同的面孔和身姿,却同样没有意识,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同样的手指操控着活动的牵线木偶。他们以自己的方式,用各种身姿手势表达意识,而他们什么也意识不到,因为他们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无论是聪明还是愚蠢,他们都同样 我们的一切源于机遇和自欺欺人,我们所吹嘘的高度不属于我们;在那处顶峰,我们并不比自己的正常身高要高。我们脚下的山峰将我们抬高,是脚下的山高使我们变得 然而,伟大的人意识到,从山谷到天空,和从山顶到天空,它们的距离并无 明智的人,尽管身强力壮,有潜力爬到山巅,却在意识里放弃了这种攀登。凭借着凝望,他的心中便拥有一切 我们投出目光却什么也没看见。长长的街道挤满披着衣服的动物,像一块平坦的布告板,上面的字母毫无意义地绕来绕去。房子仅仅是 我注定要落空的希望,缘起于我不得不去过的 一切都因不懂得说出那句出自《约伯记》的简单而又放之四海皆准的隽语:我的灵魂厌倦了我的 我甚至无法摒弃那些我痛恨至极的庸俗行为。摒弃也要付出努力,而我又无法去做任何 无论我怎么去探究自我,所有梦想之路都通往焦虑的空旷 有时候,甚至连梦都避开我这个执迷不悟的做梦者,于是我看清了事物生动形象的细枝末节。让我躲藏的雾已散去。我灵魂的肌肤被每一条看得见的边缘划破。我的器官在发现它们的粗糙时,被每一件看得见的粗糙物刺痛。我的灵魂被每一个物件的可见重量沉沉压住。 我的生活仿佛就是被生活 我们爱或失去的一切——事物,人类或价值——摩挲着我们的皮肤,从而触到了我们的灵魂,在上帝眼中,不过是这微风,除了想象中的抚慰,适当的时刻,对一切美好的失去,什么也没带给 自由存在于孤独的可能性中。如果你能够脱离人群,不用为了金钱、伙伴、爱情、荣誉或好奇心——这些事物无一能够存活于沉默和孤独中——而寻找他们,那么你才算是自由的。如果你不能一个人活着,那么你就天生为奴。你或许拥有一切精神和灵魂的卓越品质,在这种情况下,你是一个高贵的奴隶或聪明的奴仆,但你不自由。你不能视之为你自己的悲剧,因为你的出生只是命运的悲剧。然而,如果生活压迫你,以致你被迫沦为奴隶,那么你是不幸的。如果你生来自由,具有与世隔绝和自给自足的能力,而贫穷迫使你与人交往,那么你是不幸的。是的,这样的悲剧就是你自己的,并将伴随着你。 生来自由是人类最伟大的卓越品质,使淡泊名利的隐士要高于君王甚至上帝。君王和上帝的自给自足,是通过他们的权力而不是对权力的轻蔑来实现 因此,或许死去的人变得丑陋,但他仍然卓越,因为死亡使他 由于疲惫,我拉上百叶窗,将自己与世隔绝起来,于是有了片刻的自由。明天我将重新做回奴隶,但此时——我独自一人,不需要任何人,唯恐被什么声音或什么人打搅——我有属于自己的短暂自由和荣耀。 靠坐在椅子上,我忘了将我压抑的生活。除了一度的痛感,没有什么令我感到 上帝在何处,即便上帝从未存在?我想要祈祷,想要哭泣,想要为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行而后悔,想要享受宽恕的感觉,那感觉比慈母的抚摸还要 唯一能配得上君子的姿态就是,坚持去做一件他认为毫无用处的事情,去遵守他知道枯燥乏味的纪律,去使用他认为完全不合逻辑的哲学和形而上学思想的规范。 这就是为什么爱沉思的人即使从不离开村庄,也能将整个宇宙了然于心的原因。细胞中蕴含着无穷小,沙漠中包含了无穷大。一个背靠岩石而眠的人,那里就是整个 就我而言,梦里梦外的两个我并不相同。他们是彼此平行的。每一种生命——梦里的和现实的——各有其真实性,且各自正确,却彼此不同。就像两个距离接近的事物因对立而彼此相隔遥远。梦里的我离我很近, 我无所求,无所好,无处可 我没有过去和 我不过是我自己的残余或 如今,一个智力出众的人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 有许多灵魂,女人们总说她们爱着这样的灵魂,可当她们遇到这些灵魂之际却根本没能认出来。我便是这样的一个 (维斯奎兹先生)他那苍白的脸呈现出一种烂醉后出现的不自然的绿色。我看着他吃力地呼吸着,心里很清楚,我与他其实没什么 我在过日常生活时,仍然可以与我精神世界的夫人携手 每个人都有让他迷醉的事物。存在足以让我迷醉。我漫步下去,一直往前走。倘若到了上班时间,我像其他人一样出现在办公室。倘若不是上班时间,我像其他人一样去河边看风景。我并非与众不同。而在这之外,我暗暗地将群星撒遍我的天空,在那里创造我的 写作就是遗忘。文学是忽略生活的最佳 我不在乎其他人是不是会嘲笑我,因为我有一个优势,那便是对于外在世界,始终怀揣着一种穿盔戴甲的蔑视的 放弃是一种解脱。无欲是一种 旅行是那些不懂得感受的人做的 其中一条途径就是完全放弃,正式地、彻底地弃权,借此转入感觉领域,不管在活动领域和能量领域是否能够完全拥有。与其像那些可有可无的泛泛之辈一样有始无终、不够完美或徒劳一场,还不如保持高贵的无为姿态。另一条途径就是达到完美的平衡,寻找达到绝对均衡的界限,凭借从意志转变成对极致的渴望,以及情感转变成的智力,人的整个雄心壮志不是去经历或感受一切生活,而是去组织一切生活,达到智力的协调与 我经历着极其停滞的 我不会愤世嫉俗,因为愤世嫉俗属于强者;我不会逆来顺受,因为逆来顺受属于高贵的人;我不会缄默不言,因为缄默不言属于伟人。我不强大,不高贵,不伟大。我受难,我做梦。我因弱小而抱怨。既然是艺术家,我就使我的抱怨变得悦耳动听,去做我认为美丽的梦,借此娱乐自己。 我叹惋自己不是孩子,否则我便可以相信梦。我叹惋自己不是疯子,否则我便可以阻止周围的人接近我的 除了通过想象,不要有太多的欲求;带着高傲的态度去 抑或,如君王塞维鲁的厌世冷漠之说:“曾经一切皆是空——我就是一切,不必为一切 还活着,便是对生活之中的可怜人的莫大奖赏,因为这意味着 我偶然漫步在寂静的街头,一直走到身心俱疲,悲伤到几乎都要想起旧时常常遭遇的那些不幸的程度,我带着一种不可名状,可用来谱曲的母性的慈悲来 有些人环游了四大洋,却走不出自己的单调。我的航程比任何人的都要远。我见过的高山要多于地球上已有的高山。我途经的城市要多于已经建起来的城市。放眼望去,我渡过的壮丽河水在不存在的世界里奔流不息。如果真去旅行,我只能找到一些蹩脚的复制品,是对我无须旅行就已看见的东西的 有时候,我的情感被一种几乎是突如其来的生活的极度倦怠压倒,我甚至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减轻它。自杀似乎是一种不大可靠的补救,而自然死亡——即便可以假定这种办法使人失去意识——也是远远不够的。这种倦怠让我渴望的东西,远非结束自己的生命(而这或许可能,或许不可能)所能实现,我所渴望的东西更可怕,更深刻:我从来不曾存在过,而这当然是不可能 我写下这种倦怠,用以治愈它们。是的,有讽刺意味的是,每一种真正深刻的忧伤(它并非来自纯粹的感觉,还混入一些智识成分),都可通过我们的写作来获得解救。若说文学没有什么用处,至少这就是它的用处,尽管只有少数人才会 我想象自己已经老去,以便能够找到重返青春的 人爬得越高,需要放弃的也就越多。世界的巅峰除了他自己,容不下其他东西。他越完美,放弃的就越彻底;而放弃的越彻底,拥有的就 然而,在这短暂的一生,我什么也不是,却能欣悦于未来的人能读起这些特别的纸页,因为我实实在在地写了 我最初思考的是关于人不得不过着渺小的生活,以便能够超越这种 荣誉不是一块勋章,而是一枚硬币:一面是头像,另一面是面值。更大的面值要使用纸币而非硬币,而前者的价值从来都不会 像我一样卑微的人,用这些形而上学的心理学 那时候,我曾经读过生物学家海克尔 21 的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这句话内容大致如下:高等人(我想他指的是康德或歌德)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甚至要远远大过普通人和类人猿的差距。我从未忘记过这句话,因为它千真万确。我在有思想的人中间不过是无名之辈,然而我和一个诺雷斯农夫之间的差距,却毫无疑问要比他——我甚至不想说是和猴子,而是和猫或狗——之间的差距要大得 高等人和低等人及其动物同类的区别之处,仅仅在于具有讽刺意味的简单特征。这种讽刺首先表明,我们的意识变得清醒,它经历两大阶段。第一阶段以苏格拉底为代表,他写道:“我知我无知。”第二阶段以桑切斯为代表,他写道:“我不知我无知。”在第一阶段,我们武断地怀疑自我,每一个高等人都将如此。在第二阶段,我们不仅开始怀疑自己,甚至对我们的怀疑也产生怀疑。人类在这杂色斑驳的地球上观察着日出和黑夜消逝,在这漫长却还只是一个开端的时光里,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认识到这一点。 认识自己意味着要犯 我像这些屋顶一样无知,像自然的一切一样 人类从生到死不过是外部尺码的奴隶,而这种外部尺码同样支配着动物。人的一生谈不上是活着,他像植物一样生长,比动物更强大、更复杂。他遵循各种规范,并对此浑然不觉,甚至不知道这些规范的存在。他的一切思想、感觉和行为都出自无意识——并非因为他们没有意识,而是因为他们没有两种 意识一闪而过,我们发现自己活在幻想中——由这种意识,而非其他,区分出人类的最 我神情恍惚地思考着普通人的普通历史。我看见他们是如何在一切事物中沦为潜意识性情、外部环境、社会和反社会推动力的奴隶,他们像琐细物件一样随着它们、在它们的内外互相 在写作时我摇晃自己,像一位发疯的母亲摇晃她死去的 现世的爱情太单调,只会使我想起我失去的 不真实的情人不可能会欺骗我们,对我们假笑,或者在和我们爱抚拥抱时耍心眼。他们绝不会抛弃我们,也不会死亡或 你觉得自己出众,却被命运当做极其低劣、无可救药的次品——在这种困境下,你还能因为自己是人类而吹嘘 我知道,在生活中,没有什么比能睡着更令人愉快。对生命和灵魂的扼杀,对一切存在和人类的完全放逐,没有回忆或幻觉的夜,没有过去和 一个思想敏锐、坦诚正直的人,倘若要关切世界的邪恶和不公,他自然会从近在咫尺的源头来消除它们,而这个源头就是他自己。他将终其一生去实现这个 生活中的一切不愉快的经历——当我们愚弄自己,草率行动,或不得不遵守美德时——这些经历应当被看作纯粹的外在事件,不会影响到灵魂的实质。我们应当把它们看作生活中的牙痛或老茧,这些东西虽然会使我们心烦,但只是停留在我们的外在表面(尽管也发生在我们身上),或者只需要我们的有机实体去考虑,或者生命机能去 贺拉斯说过,正直的人应该保持无惧,哪怕这个世界要将他 无为构成了万物。无为给予我们一切。想象便是一切,只要不朝着有所为的方向想象即可。只有在梦境里,人们才能成为世界 他们你挤我,我挤你,吵吵闹闹,是一群充满生气的白痴,呼喊着各种事情从我身边走过,而我对外界根本漠不关心。我立刻感觉到了厌恶。他们甚至不够脏。那些真正承受痛苦的人并没有汇聚成群,或如同乌合之众一样四处飘荡。那些承受着痛苦的人,只会独自一人品尝痛苦的 若我仔细思考人类的生活,我根本就找不到其与动物的生活有任何差别。在不知不觉地状态下,通过万物和这个世界,人和动物都被掷来掷去;两者都拥有闲暇时刻;两者都拥有如复一日重复的完全相同的有机循环;两者在框框中思考,在框框中生活,从不曾有所 尽管有些荒谬,这些人确实在尝试逃脱动物界的法则。尽管行事疯狂,他们确实在抵制生活的法则,在生活法则之下,其他人在阳光下打滚,等待死亡,却从不 我们对自由怀有一种缺乏勇气的爱恋——如果自由降临,我们避之不及、无所适从——这足以证明我们的奴化思想有多么 聪明人把他的生活变得单调,以便使每一段小插曲都成为一个奇迹。一个猎人在打了三只狮子后,就不再有冒险的兴致了。而对我单调的厨子来说,一场街头斗殴总能让他有所启发。对于一个从未离开过里斯本的人来说,乘坐电车去本菲卡市就像做一次无休无止的旅行,如果他到过辛特拉市,他甚至会觉得去了一趟火星。对于一个环游过全世界的人来说,他在五千英里之内找不到任何新的东西了。他总是看见新的东西。哪里有新奇,哪里就有见多不怪的厌倦——当他第二次看见新的东西时,他有关新奇的抽象概念变得茫然起来。 真正的聪明人,只须坐在椅子上去欣赏整个世界的壮景,无须了解如何去阅读,无须同任何人说话,他需要的只是自己的感官和一颗永不悲伤的 一个人只有使存在单调化,才能摆脱单调。一个人只有让日常生活过得平淡无奇,才能从最微小的事故中找到快乐。在我日复一日的工作当中,充满着乏味、重复而又毫无用处的事情,其间穿插着我逃避这一切的幻想、遥远海岛的残梦、在其他时代的花园大道上举行的种种宴会、不同的景象、不同的感觉和另一个 因为我什么也不是,我才能够想象我是一切。如果我是某个人,我就不能够进入想象中的这个人。一个助理簿记员可以想象自己是罗马国王,但英国国王不能,因为他的英国国王身份使他不能想象自己是其他国王。现实限制了他的 命运只赐予我两件事:会计分类账以及做梦的 如今,世界只属于愚昧无知、麻木不仁和躁动不安。事实上在今天,获得生存和成功的权利和获准进入精神病院有着同等的基础:缺乏思考能力、不道德和精神 我们对待生活的态度应该归纳为这种有意识的徒劳活动,我们聚精会神做这些事情时,虽然它不会产生愉悦,但至少可以使我们感觉不到痛苦的 睡眠与生活的关系,无异于我们所说的生活和我们所说的死亡之间的关系。我们睡着了,生活便是一个梦,这并非是隐喻或诗歌意义上的说法,它毫无疑问是一 理想若不是对生活毫无价值的承认,又会是什么?艺术若不是对生活的否定,又会 我们爬得最高的时候,也只会进一步意识到,一切是多么飘渺而 我想念不仅因为这种生活尽管平凡,却一去不复返,还因为每一种生活都有其特有的品质和独特的快乐,当我们过上另一种生活,甚至是更好的生活,这种生活的独特快乐直到渐渐消去才变得那么好,它的特有品质随着生活的渐渐流逝才变得那么特别,而有些东西已消失 我无欲无求。生活伤害了我。我在这里不舒服,又想不出呆在哪里才会 但愿黎明不会到来。但愿我和我栖身的凹室以及它的内部气氛全部精神化而成为夜晚,绝对化而成为黑暗,以便我不会留下影子,来败坏我赖以生存的 我就像一个在放风时酗酒的奴隶——两种堕落集于 无论生活多艰难,普通人至少还有一种乐趣,那就是不去想它。随遇而安,表面上像猫狗一样生活——一般人就是这样生活的。如果我们想得到猫狗的满足,也应当去这样 思考等于毁灭。思考本身就在思考的过程中被毁灭,因为思考等于分解。如果人类知道如何思考生命的奥秘,如果他们知道如何去感知那成千上万中个错综复杂的事物,这些事物在窥探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那么他们将永远不会付诸行动——他们甚至不想活下去。他们会惊恐地杀死自己,就像为了逃避第二天上断头台而自杀的人 然而,颇有讽刺意味的是,我就像一个自己的旁观者,从未失去观看的兴致,看看生活带给了我 我活着没有意义。我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找不到可以与自己作比较的东西,以探索自己的价值。并且,做出这种探索对任何人毫无 最痛的感觉,最伤的情感,是那些荒谬的事情:渴望得到不存在的事物恰恰因为其不存在;思念从不曾发生过的事情;渴望得到本应该能得到的事物;悲叹自己不是别人;对世界的存在心存 既没有家人又没有同伴是一种甜蜜,那美妙滋味如同遭遇流放,流放时在征服,产生的骄傲感夹杂着奇怪感受,那是我们对远离家园的一种朦胧渴望——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冷漠地享受这 平庸让人感觉到,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温暖的,就像回到小客栈,与人们嬉笑怒骂,胡吹海喝,回到上帝造就的样子,对宇宙赐予我们的一切心满意足,而那些勇攀高峰的人,他们到达山顶才发现无事 乡村的黎明是存在,而城市的黎明是希望。前者让你活着,后者则让你 在即将开始时,预先体会了一切行动的乏味和一切梦想的幻灭。我还能做出什么样的 而我的道德观极其简单——对任何人既不行善也不作恶。不作恶,不仅因为这样做似乎更公平,其他人同样拥有我所要求的权利——即不被人打搅,还因为在我看来,世界的自然之恶已经够多,无须由我再添加 如果说出于道德原因,我不对人行善,也就不要求他人对我行善。当我生病时,我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受惠于别人的照看,因为这也是我讨厌对别人做的事情。我从不去探访生病的朋友。而当我生病时,我总是将探访者的到来当做一种烦扰,一种对我自己隐私的无端侵犯。我不喜欢接受人们的礼物,因为这样看起来像是他们对我施予了恩惠,我应当做出某种回报——不管是给他们还是其他人,事情都 我为自己不再有家而感到庆幸,这使我从关爱某人的责任中解脱出来,这种责任无疑令我烦恼。我仅有的怀旧,只是文学 与人交往即死亡。对我而言,唯有我自己的意识是真实的。他人在我的意识里不过是模糊不清的现象,过于将他们归于现实是病态的。 想方设法我行我素的孩子们与上帝最接近,因为他们想要活着。 作为成人,我们的生活沦落到互相施舍的境地。我们纵情于共存,挥霍着自己的个性。 每一句口头语都在欺骗我们。我唯一能容忍的沟通方式就是书面语,尽管它不是组成灵魂间桥梁的石头,却是群星间的一线 作家的天性就是写作,但他的精神气质使他不去将自己的作品公之于 我感到唯一真正属于自己的,就是彻底的无能,巨大的虚无,和生活中方方面面的 既然我的心中满是千变万化的黄昏——包括那些不是黄昏的事物——并且,除了观看心中的黄昏,我自己从内至外都已变成黄昏,那么,为什么我还要看黄昏 ……想象的插曲,我们称作 阅读意味着在他人之手的牵引下做梦。阅读时漫不经心,思想走神,就意味着松开了那只手。肤浅地读书是读得好、读得深的最好办法。 生活 死亡意味着完全变成他者。所以,自杀是一种怯懦:它意味着完全屈服于生活。 艺术是行动或生活的替代品。如果生活是情感的矫饰表达,那么艺术是情感的理智表达。通过梦,我们可以得到得不到的、尝试不能尝试的、实现不能实现的一切。这就是我们创造艺术的目的。在 ……想象的插曲,我们称作现实。 连续 乏味,犹如命运强加于我的某些奇怪而陌生的任务,我不得不牺牲自由自在的傍晚时光去完成。 夏多布里昂在代表作《勒内》中写道:“人们受累于被爱。”我惊讶地发现,这与我的体验不无二致,以致我无法否定它的正确性。 被人所爱,真正被人所爱,是多么令人倦怠啊!成为别人繁重情感的施予对象,是多么令人倦怠啊!看看你自己——你最大的渴望就是永远自由——如今却被改造成一个天天往返两地的送货员,摆出一副不会逃避的体面模样,唯恐别人以为你对感情不负责任,并将失去人类心灵所能给予的最高尚的情感。你的存在完全依附于与他人情感的关系之上,是多么令人倦怠啊!不得不有所感觉,不得不以哪怕是一丁点的爱做回报,即便这种爱不是真正的互动,这又是多么令人倦怠啊! 剩下的就是我对爱我之人的感激之情。但这是一种抽象、令人困惑的感激,更多的是理智而不是情感。如果有人因此而悲伤,我感到抱歉。我对此感到抱歉,但仅此而已。 生活 摆脱自己,也摆脱其他一切,精力分散的沉思者,没有结论的思想家,摆脱上帝,在监狱的院子里,趁着行刑者分心,我们可以享受片刻的欢愉。明天我们就要上断头台,或者,如果不是明天,那就是后天。让我们在末日到来之前漫步,刻意去忘记一切目标和追求。没有皱纹的前额在太阳下闪着光芒,对于放弃希望的人而言,微风是如此凉爽宜人。 我把 将你(所需的)必需品降至最低限度,以便使自己不因任何事而依赖任何人。 事实上,绝对来说不可能有这种生活。然而,相对来说这种生活不是没有可能。 让 生命一场徒劳的悲剧。 我的 除了惰性,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任何有说服力的论据,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敏锐地、沮丧地意识到自己的惰性,像一个放弃者一样。寻求惰性模式,努力逃避一切个人努力和社会责任——这就是我为自己的存在雕琢的虚构塑像的实质。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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