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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造中的教堂就在他们跟在装满石头的牛车后面到达时,另两辆牛车刚刚卸空。沿着教堂有一周围墙,有些靠墙搭盖的工棚,可以看见里面的建筑工正在用铁凿和大木锤,把石头切割成形,以便用来砌出底座、立柱、柱头、塔尖、扶垛、拱顶、窗户、窗台、尖顶和护墙。场子中间,离其他建筑相当远的地方,有一个铁匠炉,穿过敞开的门洞能够看见火光;当铁匠们制造新工具以替换建筑工磨损了的工具时,铁锤敲打铁砧的叮当声一直传到墙外。对多数人来说,这场面是一团混乱,但在汤姆眼中,这却是一种巨大而复杂的机械运转,让他手痒难耐,恨不得立刻能去驾驭。他清楚每个人都在干什么,而且一眼就看出了工程进展到了何种程度。他们正在建造朝东的门面。 引自第95页 汤姆以建筑师的眼光看着工地,不同工种,每个人有独立负责的领域,操作特殊的工具,完成不同的任务。建筑师如同乐队指挥,领导团队协同,一步步搭建起复杂宏伟的结构。
建筑团队核心工种,从左到右:采石匠、切石匠、石雕、灰泥制作、泥瓦匠、木匠(除了建筑部件,还有大量完工后拆除的大型支架)、铁匠(除了建筑部件,还负责制作大量工具供给各工种),屋顶工和玻璃师……各工种使用的不同工具菲利普以修道院长的眼光看着修士们,有聪明的,有愚笨的,有饱读圣训的,有懵懂无知的,有坚韧挺拔的,有意志软弱的,有谦卑顺从的,有桀骜独立的。他的工作有如心灵交响乐的指挥,让众人在十字架与圣咏下生活,工作,祈祷,一步步搭建起纯洁又宏伟的心灵结构。
作为乐团指挥的一个规则是:本笃会修士不主张工作细分以追求效率,修道院反而规定修士们需要轮岗。对于需要特殊技艺的岗位,修士必须秉持谦逊的原则。圣本笃教诲是:
假如有人因為巧手工藝而自我膨脹,覺得自己為修道院貢獻良多,他便必須撤離原有崗位,直至他們表現出謙遜,修道院院長才會批准恢復其職務。 引自第95页 维持了心灵的秩序,也就不容易培养出杰出的手艺人。因此建筑的事情最好还是外包了。
菲利普的林中修道院自给自足,和平安宁,修士们勤奋劳作,吃鱼吃肉,虔诚坚定,这是作者理想化的描绘,从流传下的记载文献中我们知道,绝大部分时候中世纪的人们生活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压抑之下。各种组织都以压榨底层的身体和精神保持自身结构稳定。而个体一旦脱离这个罗网,只能逃入凶恶的丛林。林中的强盗拒绝领主的税收,也拒绝了领主的保护。林中的巫女拒绝教会的信仰,也拒绝了与他人之间按固定的道德规范行事。在低下的生产力水平约束下,这始终是无解的矛盾。
2007年,科隆大教堂重修了一面玻璃花窗,由里希特(Gerhard Richter)设计,灵感来自于他的像素系列,不过节制地只使用了传统教堂常用的72种颜色。花窗的投影充满了拥有现代感的圣洁,这是对多元个体五彩斑斓又高度组织与和谐的现代社会的完美致意。人类社会一步步走到今天,既是神的教导,也是人自身的创造与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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