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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你好，今天为你解读的书籍是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很多人可能认为形而上学是个贬义词，中学的教科书中说了，“形而上学”指的是一种认识事物的方式，是用孤立、静止、片面的观点考察世界，是不灵活，不变通的，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来解读《形而上学》这本书？
其实，中学教科书中的这个解释十分片面，并不是哲学中形而上学的正确含义。
在哲学中，形而上学研究的是最根本的存在问题。笛卡尔说过，我思故我在，贝克莱说，“存在在于被感知”，尼采说，“真实就是已经被忘记是虚幻的虚幻”，这些哲学家说的都是存在这个问题。而《形而上学》这本书，研究的正是这个哲学领域最普遍也最抽象的问题。
当然了，你可能会觉得这个问题离自己的生活很遥远，如果你这样想，那你就错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生活的世界存在各种变化，例如，水会结成冰，水也会变成水蒸气。种子会长成草、树木，结出果实后，再产生种子。每天的观察和经验都告诉我们，变化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似乎没有什么是保持不变的。但我们的逻辑可以推导出来，如果万事万物都在变化，那么在它们背后必须有一些不变的、稳定的东西。否则我们的语言和思想就没法把握住它们了。这句话有点费解，我们来举个例子说明一下。
大家都知道西游记，假设有一个这样的世界，里面的人都有孙悟空72变的本领。而且他为了捉弄其他人，每一分钟都变一下。前一分钟他还是悟空，后一分钟就变成猪八戒，再后一分钟就成了一座乡村小庙，可以想象，这个世界里面的人是无法建立起有效的人际交往了。所以，一个一切在发生变化的世界，是无法把握的。
这时候就需要孙悟空那样的火眼金睛，透过现象来看本质了。只有抓住了本质，我们才能理解一直在变化的孙悟空。人类虽然没有火眼金睛，但人类有一种天生的好奇，就是在发生变化之后，总会问为什么。例如下雨了，为什么？火山爆发了，为什么？地震了，为什么？当我们这样的问的时候，就体现了我们一种朴素的想法，那就是认为变化背后都有原因，又或者说认为变化背后都有不变的本质。
而关于“变与不变，以及变化背后的原因”等问题的答案，就藏在这本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写的《形而上学》书中。
在正式开始解读之前，我们先来介绍一下亚里士多德这个人，以及他对哲学发展的影响。了解这些对理解《形而上学》这本书会有很大的帮助。
亚里士多德于公元前384年出生在马其顿的斯塔吉拉，父亲是马其顿国王菲利普的宫廷御医。亚里士多德18岁时被送到雅典，跟随柏拉图学习哲学。他比柏拉图小了44岁，来到柏拉图学园的时候，柏拉图已经60岁了。亚里士多德在柏拉图学园里待了20年，直到柏拉图去世后才离开。 公元前335年，亚里士多德又回到雅典定居，并在城市的东面建立了自己的学园：吕克昂学院。这个学院又被称为“逍遥派学校”，原因是学院里学生和老师往往是一边在长廊下散步，一边讨论哲学问题，因此得名“逍遥学派”。这个学校受到了马其顿王国的庇护，成为了柏拉图学园之后的另一个群星璀璨的知识殿堂。
亚里士多德一生的著作非常多，涉猎领域极为广泛，可以说是西方历史上第一个成体系的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他的著作涵盖多个领域，包括逻辑学、形而上学、物理学、灵魂学、生物学、伦理学、政治学、修辞学、诗学等。他还是将人类知识划分不同门类，分门别类研究的第一人，开启了科学研究的专业化路线。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诗人但丁，曾经赋予亚里士多德一个头衔：“一切有识之士的老师”。这个头衔，亚里士多德可以说当之无愧。
他对西方哲学发展的影响十分深远，在西方思想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名字就是“哲学家”的代名词。要说“亚里士多德”根本不需要说名字，只要说“那位哲学家”，大家就知道说的是谁了。他的这本《形而上学》，更是西方哲学史上极其重要的著作，不夸张地说，如果不理解这本书的核心内容，我们就无法透彻理解之后的整个西方哲学史。同时，这本书也是哲学史上很难理解的作品之一，讨论的问题极其抽象，极少人能把它从头到尾完整读下来，对于许多没有了解过哲学的人而言，光是这个书名“形而上学”就能把人绕晕。
因此本次的解读，我将循序渐进地和你讨论以下这3个问题：
第一，形而上学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它代表什么意思？
第二，亚里士多德著名的“四因说”理论的具体含义是什么？
第三，我会对“四因说”进行延伸，为你讲解亚里士多德和存在有关的，“第一推动者”和“目的论”的具体含义。
第一部分
我们先来说说第一个问题，形而上学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它代表什么意思？
在哲学史上，“形而上学”这个词就起源于亚里士多德的这本书，或者说这本书定义了这个概念。但有趣的是 , “形而上学”这个词甚至没有出现在亚里士多德自己的作品里，他自己用的是“第一哲学”这个词来形容他的这门学问，因此在哲学领域，“第一哲学”也就是“形而上学”的同义词。但为什么，在第一哲学之外，还会出现形而上学这种说法，这个叫法是从哪来的？
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先来看看英语中的形而上学单词“Metaphysics”，这个单词是由两个词meta和physics组成的。Meta的意思是“在什么之后”，而physics也就是物理学。连在一起就是“在物理学之后”的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形而上学》这本书是在大约公元前40年才编撰成书的，这时距离亚里士多德离开人世已经两百多年了，编撰者安德罗尼科在整理亚里士多德的手稿和他学生的笔记时，发现有些篇章很难被归入“自然之学”或“物理学”的类别中，因为研究的是比自然对象或物理对象更为根本和基础的东西，于是他就把这些手稿归类到一起形成一本单独的书，并且用“物理学之后的东西”来命名它们，因此就有了“Metaphysics”这个词。
而把西方语言的“Metaphysics”翻译成“形而上学”，细究起来，还是日本学者的功劳。
这个词最开始传入中国的时候，严复曾经用中国思想中的“玄学”两个字来翻译，但并不是很成功，因为“玄学”这个词有太多道家哲学高深玄妙的意味，和metaphysics所要研究的“存在”问题没有什么共性。后来，日本学者井上哲次郎借用《易经》里的“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这句话，把这个词翻译成“形而上学”，意思就是研究超越有形之物的学问。这个翻译堪称精妙，极好地捕捉了这个词的最初含义，也就是要研究超出物理对象的那些对象，于是“形而上学”这个名词一直沿用至今。
说完了“形而上学”名字的由来，我们再来说说“形而上学”这个词的含义。前面说过，哲学中的形而上学和中学教科书中的形而上学不是一个意思，那么哲学中的“形而上学”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拿物理学作对比，“物理学”研究的是现实中存在的有形事物和他们的运动变化，哲学中的形而上学，研究的就是超自然的，没有形体、科学以外的事物，例如理念、意志、灵魂等等。也就是说，同一件物品，物理学研究物品本身，而形而上学研究它为什么是这样的物品，怎么变成的，变成这样的目的是什么。
亚里士多德认为形而上学研究的是“作为存在的存在”，其目的在于确定事物的真实本质，考察万物的本原或终极原因。那么如何研究事物的真实本质呢，亚里士多德关于这些问题思考的答案，就藏在《形而上学》这本书中。
第二部分
说到这里，我们就要解读今天的第二个问题，《形而上学》中著名的学说——四因说。亚里士多德认为，有四种方式可以解释一个事物为什么是这个事物的原因。这四种方式分别是质料因、形式因、动力因和目的因。
你是不是觉得听着非常迷糊？为了帮助大家理解，我们用一个例子来配合说明。
现在，请大家在脑中里想象一座苏格拉底的雕塑。
雕塑可以使用很多不同种类的材料，为了做这样一座雕塑，我们可以用木头、石膏、铁、青铜或者不锈钢。这些材料就是亚里士多德说的第一种原因——质料因。“质料因”说明的是一个事物从什么东西或材料中产生。
那什么是形式因呢？我们再想想，既然这是一座苏格拉底的雕塑，它长得就必须像苏格拉底啊。所以这个雕塑他必须是宽鼻子，塌鼻梁，秃头圆肚子的大叔，而不是高鼻梁的小鲜肉。而且，不管你用什么材料做这个雕塑，只要它是苏格拉底的雕塑，就必须是这样的形态，这就是第二个原因——形式因。
这里请大家注意哦：质料是可以变化的，例如石膏雕塑很容易破损，金属的雕塑也会腐蚀，但形式因是不会坏的，大家认为的苏格拉底就长那样，换句话说，形式因是不变的，形式因决定了一个事物到底“是什么”，它是这个事物的“本质”或者“实在”。
第三个原因是动力因。也就是导致一个事物发生变化的原因。
当你使用不同的原料来制作雕塑时，处理方式可以很不一样，要么从一块大木头上把多余的木头砍掉，做出苏格拉底的头像；要么选用石膏和金属原料，然后用模具来浇筑。所以说，事物形成需要一定的动力，在雕塑的例子中，这个动力就来自雕塑家。没有动力的话，质料是没有办法成形的。但质料在没有成形之前，具有潜能，也就是说它有被塑造成各种事物的可能，它有可能被塑造成苏格拉底，也有可能被塑造成一根柱子。
最后一个是目的因。目的因告诉我们的是，一个事物为了什么而存在，或是一件事为了什么而去做。在亚里士多德看来，万事万物都有它的目的。在雕塑的例子中，目的就是为什么要做苏格拉底的雕塑。到底是为了缅怀一个哲学家，还是为了记住一个被雅典城邦处死的大叔？
我们来总结一下：有四种原因可以解释一个事物为什么是这个事物。质料因就是事物的原料、基础，是会发生变化的；形式因就是一样东西之所是它自己的原因，是不会发生变化的；动力因，就是使得一样东西从潜能状态变成现实状态的推动力；最后是目的因，也就是一件事物“为了什么”而存在。
如果你还觉得有点迷茫，我再举一个做饭的例子来帮你理解。
做一顿饭需要好的、新鲜的食材和配料——这些就是质料因。
做饭需要确定的菜式，比如决定要做广东菜还是四川菜——这就是形式因。
食物不会自己烹调自己，因此需要厨师来进行烹饪。——这就是动力因。
最后，最重要的是为何要做这顿饭，为谁而做饭，吃饭的人有什么样的需求——这就是目的因。
亚里士多德认为这四个原因可以解释世上万事万物的变化，如果我们找到了一个事物的全部四个原因，就是对一个事物做出了充分的解释，也就充分理解了一个事物。
这四个原因可以分为两组，第一组是质料和形式。质料是不断变化的，而形式就是不变的，形式也可以说是事物的本性。第二组是动力和目的，就是使得质料趋向其本性，实现其形式的因素。
例如，一个种子发芽的过程就是在实现本性的过程。种子在没有发芽之前，仅仅具有潜能，它的形式还没有被实现出来。而在种子被种下之后，阳光就是动力。种子吸收的水分和养料，长成植物的一部分，也就是质料。种子要么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要么长成一株禾苗，这就是它的目的。
这就是我们讨论的第2个问题，亚里士多德最著名的学说之一：四因说。
第三部分
接下来，我们对“四因说”作一些延伸，进入我们要讨论的第3个问题：亚里士多德的“第一推动者”和“目的论”，具体是什么含义。
让我们先顺着上面介绍的“四因说”，举个生物学上的例子继续思考下去：
假设我们在实验室观察细胞，会发现细胞由一些质料组成，这些质料包含细胞膜、线粒体等等。在这一层次中，细胞是形式，细胞膜、线粒体是质料。
然后，我们再上一个层次看，细胞变成了人体器官，例如肝脏、大脑的质料。这时候，器官是一些细胞的形式。
再上一个层次：各个器官又成为整个人体的质料，而人体才是形式。
以此类推，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高级事物是低级事物的形式，低级事物是高级事物的质料。
那么，世界上存在的最高级形式是什么呢？
我们再来看看四因说蕴含的另一个推理：任何变化和运动都需要一个动力因。就像制造雕像需要雕塑家，种子发育需要外部的养料和阳光一样，任何具体事物的动力因都不是自己。也就是说，运动的东西都是被其他东西推动的。按照这个逻辑，我们可以推出：必然存在一个第一推动者，这个第一推动者，自身是不运动的，而它推动了宇宙中所有其他事物的运动。所以亚里士多德又称这个第一推动者为不动的动者。
在他看来，如果第一推动者不被其他东西推动，它必然是非物质的，也就是没有质料的纯形式。这也就回答了，世界上最高级的形式是什么这个问题：不动的推动者，就是最高的形式。
世间万事万物都是质料先于形式，但唯独第一推动者是形式先于质料，所以在亚里士多德看来，第一推动者是绝对完善的，这个“第一推动者”也是整部《形而上学》的最终归宿——神。后世基督教的神学家，一般将这个“第一推动者”解释为上帝。
你一定会好奇，这个第一推动者，自己不动，又是如何推动万物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亚里士多德的回答非常巧妙。他认为，神推动万物的方式就是作为万物向往的方向。所有的事物都有想要实现自己潜能的自然欲求，从天体，到人和动物，再到水火土气，这些最基本的元素，无一例外都有欲求。而神为宇宙万物提供了最高的范本。万物都会向往神那样的存在，这种期望就推动了它们，让它们以不同的方式与神的现实状态相似。比如，对于天体来讲，它们与神相似的方式就是进行最完美的运动——圆周运动。对于人来讲，与神相似的方式就是充分发挥自己的理性能力。
神就用这种作为万物理想对象的方式，推动了整个宇宙的有序运行。让世界上的每个东西都有属于自己的目的和位置，这也引出亚里士多德著名的“目的论”。
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简单来说就是： 自然不做无目的之事。自然界中没有多余的东西，也不存在没有目的的东西。在自然的创造中，无论大小美丑，都有奇妙的目的。这个观点，亚里士多德曾在其他作品《物理学》《动物学》中反复提及，并提出认知自然之物的绝妙之处，就是要洞悉它的目的。
这就是亚里士多德的“第一推动者”和“目的论”理论。
是不是觉得不好理解？没关系，形而上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哲学和科学里最抽象，最艰深的分支，被誉为“所有科学的女王”，但随着自然科学的不断进步，崇尚理性和证据的科学价值观，对形而上学的的思维方式产生强烈批判，哲学史上不断发生排斥形而上学的思潮，最后导致了形而上学的衰落。
但是，这一学说的衰落，并不表示这本书就不重要。《形而上学》这本书对理解西方的哲学，理解西方任何学科的建构都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如果不了解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就没有办法理解亚里士多德之后的整个西方哲学史，尤其是现代哲学中的各种理论。因为哪怕是后世批判亚里士多德的笛卡尔，斯宾诺莎，康德等现代哲学家，都在自己的思想里深深留下了亚里士多德的思想烙印。
总结
最后，我将带你回顾一下本期音频的主要知识点。
首先，我为你介绍了“形而上学”这个词的由来，它其实并不是亚里士多德本人的发明，而是编辑给他的一组手稿加上的名字，本义就是“物理学之后”，这个原本有些奇怪的名字，却成了西方哲学中最高深的、研究“存在本身”的学问。
接着，我们谈到人类天生喜欢问为什么，希望了解变化背后的原因，而要去询问最高的原因，我们需要了解亚里士多德关于“原因”的整体看法，也就是他的“四因说”。我们有四种方式去讨论一个事物的原因，分别是质料因、形式因、动力因和目的因，在这四个原因中，质料与形式是亚里士多德哲学中最核心的一对概念。
最后一部分，我们追问了最高的形式，最根本的动因是什么？由此引出了亚里士多德的“第一推动者”理论，亚里士多德认为，“第一推动者”作为宇宙万物的目的和动力，推动了整个宇宙的和谐运转。
好了，以上就是《形而上学》这本书的解读内容。恭喜你，又进步了，希望新的知识，给你带来更美好的生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