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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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堆被脱下来的衣物给人一种象征光荣的墓地的印象,五月的繁花更让这一印象愈发鲜明,尤其是那顶黑色帽折射着光的军帽,还有挂在旁边的皮带和短剑,它们如同从他身体上剥离下一般,愈发蔓延出一种抒情的美,简直如同回忆一般——它们看上去就像是那名青年英雄的遗物。
我观察了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摔跤场上响起了呼喊声我从口袋里出锈迹斑斑的削铅笔用的小刀,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在短剑那华美的黑色剑鞘背面,刻下了几条丑陋的划痕。
……
我不分昼夜地诅咒有为子死,诅咒见证我耻辱的人尽数消失。只要没了证人,耻辱也就从这世上被新草除根了吧。他人全是证人,而若他人不存在,耻辱这东西也就无从而生了。我从有为子的面庞中,从她那在拂晓中如水般闪闪发光、直勾勾地盯着我嘴巴的眼睛深处,看到了他人——那些绝不会放任我们独自逍遥的、进而成为我们的共犯和见证人的他人——的世界。一切他人必须灭亡。为了我可以面对光明,世界必须灭亡。
……
不夸张地说,我人生中最初遭遇的难题,便是关于美。父亲是一名普通的乡下僧人,词汇贫乏,只教我道“这世上再无比金阁更美之物”。在自己未知的某处已有了所谓美存在,这感知不禁今我不满又焦躁。如果美确实存在于彼处,那么我这个存在就已被排斥在了美之外。
……
曾让我无比失望的金阁,它的美在我返回安冈后竟日复日地在我心中被唤醒,不知不觉间竟成长为较先前更美的金阁了。我无法说出它究竟美在哪一方面,只能认为是在梦想中孕育成长的东西经过现实的修正后,反而更突显了其在梦想中的美好。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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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面容被埋在了初夏的花丛下。花正开得妖艳烂,简直今人反感。那些花就像在朝着井底俯视,因为死者的面容已从曾为生者时的面容表面脱离,不断下沉,深陷至无可复返,被留下来面对我们的不过是一副面具。再没有什么比死者的脸更能真实地告诉我们,所谓的物质距离我们多么遥远,而我们对于其存在的方式又是多么束手无策。精神就这样通过死亡转变为物质,而我得以初次接触此般场景。现在,五月的花、太阳、课桌、校、铅笔……那些物质与我那样生硫、距离我那样遥远的缘由,我逐渐可以理解了。
战乱和不安、无数的尸体和躁动的热血让金阁的美愈发充盈,这是理所当然的。金阁从一开始就是因动荡而建的建筑,是以一个将军为中心的众多心怀鬼胎之人策划而成的建筑。众多美术史家都只能臣服于三层截然不同的设计间的融会贯通,这样的设计一定是为了让动荡在此结品,是自然而成的结果。如果金阁是以某种安稳的样式建造而成,必然早已无法包容那些动荡,进而崩溃坍塌了。
……
凭直觉,我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恐怕并不如我般深爱金阁,因为不知从何时起,我已将对金阁的偏执尽数归咎为自身的丑陋。
我说完了,在说完的同时被愤怒淹没了。自初次见面时直至现在,鹤川从未嘲笑过我结巴一事。
“为什么?”我质问道。正如我再三阐明的,比起同情,我对嘲笑和侮辱更中意。
鹤川露出的微笑无法以言语形容,他说道:“因为我本性如此,对那种事情根本就不在乎。”
我愕然不已。我在乡间的粗犷环境中成长,对此种形式的善意一无所知。鹤川的善意使我发觉,将我结巴一事抹去,我依然是我。我尽情品尝着被一丝不挂地展示在人前的快感。鹤川那镶嵌了长睫毛的眼睛过滤了我身上的结巴,接纳了我。之前我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坚信无视我的结巴就等同于抹杀我的存在。
……
夏末沉寂的日光在究竟顶的屋顶铺上一层金箔,笔直地倾泻而下,使得金阁内部充满如夜般的黑。这座建筑蕴含的不朽的时间一直压迫着我,拒绝着我,而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都终将难逃被燃烧弹的烈火焚烧殆尽的命运。甚至,金阁或许先于我们灭亡。如此想来,金阁的生便是与我们相同的生。
……
如此美好的一切不久都将化为灰烬,我想到。这使得想象中的金阁与现实中的金阁渐渐合一,如同隔着布临事的画卷般,一切细节都在重叠,屋顶之上有屋顶、伸入池中的漱清之上有漱清、潮音洞的雕栏之上有雕栏、究竟顶的华头窗之上有华头窗……金阁已不再是有着金刚不坏之身的建筑,它已化身为现象界的脆弱象征。经过此番想象,现实中的金阁转而化为了不逊色于想象中金阁之美的存在。
……
自那时起至战争结束的一年里,是我与金阁最为亲近,时刻牵挂它的安危、为它的美而沉溺的时期。更确切地说,是我终于能够在假设的前提下,将金阁摆在与自身相同的地位毫无畏俱地去爱它的时期,那时的我还未被金阁施以恶的影响,抑或说还未被其毒害。
……
在这世上,我与金阁要面对共同的危难,这一事实给予我勇气。我找到了将美与自身相关联的媒介。我感到在拒绝排斥我的东西和我之间,一座桥梁架了起来。
……
将我烧成灰烬的火焰同样也会将金阁烧成灰烬,这一想法令我沉醉。在由相同的不样和灾害的火焰所带来的命运之下金阁的世界与我的世界归属在了同一维度。和我脆弱而丑陋的肉体一样,金阁虽然坚实,但身体由易燃的碳元素构成。每当这样想时,我就觉得自已好像那些为了藏匿名贵宝石而不惜将其吞咽下肚的亡命盗贼。我也可以将金阁藏匿在我的肉体、我的身体组织内,带着它逃亡。
……
我只是一味地幻想着灾祸毁灭性结局和人类史上绝无仅有的悲剧,一个将所有的人和物、丑陋和美好全都一举推毁的如天空般巨大的压榨机。如此一来,早春天空中那无与伦比的璀璨,似乎成了将大地覆盖的巨斧刃上的寒光。我只等它斩落而下,速速落下,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留。
到现在我还觉得不可思议。最初的我并没有被阴暗的思想占据,关注的和面临的难题明明都只和美有关。我只能认为是战争改变了我,让我滋生出黑暗的思想。只对美思考过度,人就会在潜移默化间遭遇这世上最为阴暗的思想。人恐怕生来就是这样。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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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世间之人要通过生活和行动来品尝恶,那么我就让内在的恶尽可能深地扎根下去吧。
……
这就是俗世,我心想。战争一结束,人们就在这片灯火下被邪恶的思绪纠缠。众多男女在灯下照面,互相嗅着就在不久前逼近他们的、近乎死亡的行为的气味。一想到这无数的灯悉数是邪恶的灯,我的心就得到了宽慰。我心中的邪恶啊,请繁殖吧,不计其数地繁殖,释放光辉,同眼前无尽的灯火保持逐一对应!在我内心包裹着它们的黑暗,要如同包裹了无数灯火的暗夜一样漆黑!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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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寺内众人从副司那里听说这事后,都对我的恶行深信不疑。鹤川几乎是双眼含泪地握住了我的手,目光清澈地凝视着我,以宛如少年般直率的声音问道:“你真的做了那种事?”
为何鹤川要这样同我,难道是出于友情?他明不明白、这样质问我时他已经背弃了自身真正的职责?他明不明白,因为这样的质问,他已经在一个更深的层面上背叛了我?
我应该不止一次地说过,鹤川就是我的阳片。鹤川若忠于他的本职,就不该来质问我,他应该不闻不问,一股脑地将我黑暗的情感尽数译为光明的。那时,谎言将变为真相,真相将变为谎言。如若鹤川能将所有的暗影转向光明、将所有的黑夜倒为白昼、将所有的月华变作日辉、将所有暗夜下苔藓混沌的阴湿化为白日里青叶楚楚的摇曳,我或许也会结巴着忏悔一切,可偏偏此时他没有那样倣。我黑暗的情感因此而获得了动力。
……
然而透过那只胶靴的鞋底所感受到的女人的腹部,那近似魅惑的弹性,那痛苦的呻吟,那被碾压破碎的血肉之花绽放的感触,某种感觉的错乱,那一瞬间从女人身上贯穿至我体内的难以察觉的、闪电般的感触……这一切都不能说是我被追感知到的。直到现在,我仍无法忘却那甘美的瞬间。
……
当时全然不觉罪过的行为,踢女人的行为,在记忆中竟更加光彩夺目了。这并非仅仅因为知晓了女人流产这一结果。那行为好似沙砾中的碎金一般在我的记忆里沉淀,时刻绽放着直入眼眸的光华。那是恶之光华。没错,即便是琐碎的恶,作恶这一明确的意识已在不知不觉间缠绕了我仿佛一枚勋章,挂在了我的内心。
那么我只有面对现实,在参加大谷大学的入学考试之前,对老师的心思百般揣测 焦头烂额。
……
坦白者的勇气,我明白!二十年来我一直默不语,坦白的价值我明白。谁说我这是小题大做?我对抗老师的不闻不问,一直坚持不坦白,全为了试探一件事,那就是“恶是否可行”。若我至最后一刻都未忏悔、那么哪怕那恶再微小,也已成了可行的恶。
可我若坦白,我人生中最初的小小的恶就要瓦解。这一想法阻止了我,某种力量紧紧地拉扯住了我的后背。老师的身影穿过山门,消失在未明的天空下。
……
肉体残障者和美貌的女子一样都拥有无可匹敌的美。无论是残障者还是美貌女子,都疲于被观察,厌倦了被观察的身份,被逼无奈之下只得以被观察的身份观察回去。敢于去观察的人才是赢家。正吃便当的柏木双眼低垂,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双眼早已将周围世界洞穿。
他信奉黑暗,不,他本身就是存在于光明之中的黑暗,日光绝无可能渗透进他坚硬的皮肤。
他舔着筷头,又加了一句:“我很清楚你为什么来找我。你姓沟口吧,同病相怜于是交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与我相比,你就那么看重你的结巴?你太看重你自己了,所以就连同你自己一起太过看重你的结巴,不是吗?”
……
“这样的我自然不会像朋友们那样热衷于靠妇破除童贞,因为娼妇接客并非出于对客人的爱。老人也好、乞丐也好、瞎子也好、俊男也好,甚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麻风病人都可以成为她们的客人。若是一般人,定会安于这份平等,花钱得到人生中第一个女人。然而我却看不上此种平等。四肢健全的男人和我竟在同等资格下被接待,这使我无法忍受,对我来说无异于可伯的自我亵读。我内翻足的境况若被忽略、被无视,那么我的存在也将消亡,你如今所抱有的恐俱也将纠缠着我。为了全面地认可我的境况,肯定需要复杂于正常人数倍的安排。我常常想,人生就必须得这样才好。
某种可怕的不满将我们和世界置于对立状态,只要世界或我们的任何一方做出改变,这种不满就可得到消解,但我憎恨期待改变的梦想,我对梦想的憎恨无以复加。世界若改变,我便不复存在,我若改变世界便烟消散,这种系统性地苦思冥想后的确信反而更像某种和解、某种融和。因为真正的自我无法得到爱这一想法是可以和世界共存的,而残障者终将落入的圈套并非以清除对立状态、而是以全面肯定对立状态的形式产生的,这就使得残障者再也无可救药。”
……
“自己为了什么而生?有人为此感到惶恐,甚至自杀,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则不算什么。内翻足是我生存的境况,是理由,是目的,是理想…它就是生本身。我存在着仅此一点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说到底,存在的不安不正是出于“自我存在并不彻底”这种奢侈的不满吗?”
“本该公之于众的东西得不到公开,该公开的却…我指的是死刑。为什么他们不公开死刑呢?”他开始梦呓般说个没完,“你不觉得战争时期的安宁秩序是受益于公开人的横死才得以维持的吗?据说死刑不再公开执行是怕激发人的杀伐之心,简直一派胡言!那些专门收拾空袭死难者尸体的人,看起来快活得很。目他人的痛苦、鲜血和临终前的呻吟,可使人谦虚,使心思更为细腻、开朗和柔和。那种时候绝不会让我们变得残酷和嗜血。你不觉得正是在这种春光和美的午后,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痴望枝叶间戏谑穿梭的阳光的时候,我们才会忽然间变得暴虐凶残吗?世间的诸般梦魔,历史上的种种梦都是这样诞生的。而那些在明媚的阳光下沉默无语、血肉模糊的身躯给了噩梦以清晰的轮廓,使得梦得以物质化。梦并非我们的苦恼,它只不过是他人肉体所承受的修烈痛楚。他人的痛苦我们感觉不到。这是一种怎样的救赎!”
……
“世界如墓碑般沉默静止。
去观察就好——当时的我从一种既停止同时又抵达的病态理辑中,从绝不会遭遇不安的中,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情欲法则,这种构思与世人所称的沉沦之物相似,欲望如隐身衣,又如风一般,由此而生的结合对我而言只是梦,我观察这个梦的同时又必须被全面观察,届时我的内翻足和我的女人都将被抛弃在世界之外。内翻足也好,女人也好,都与我保持着相同的距离。真相在那一边,欲望不过是假象,而正观察的我将在假象中无限地坠落,对着观察到的真相射精。我的内翻足和我的女人绝不会接触或融合,二者只是水远地被抛向了世界之外。欲望无限地扬向前。为什么?因为那美丽的脚和我的内翻足将水远不再相会,一切都将这样结束。
我的想法晦涩难懂吗?要解释吗?不过你应该已经明白,从那以后我就放下心来,相信“爱绝无可能”了,没有惶恐,也没有爱。世界永恒地停滞了,同时又抵达了。真有必要刻意将这个世界强调为“我们的世界”吗?那么,我倒是可以用一句话来定义关于世间之“爱”的迷,那是试图将假象和真实结合起来的迷惘——我终于明白了我所坚信的无法被爱,正是人类存在的根本状态。这就是我告别童贞的始末。”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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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内心平静下来,躁动和恐怖有所收,美对于我来说,必须是这样一种东西,它将我与人生隔离,给予我庇护。
“我的人生若是像柏木那般,请一定要保佑我,因为我无法承受那样的人生。”我近乎祈求道。
柏木在我面前暗示和即兴表演出来的人生里,生存和毁灭意义相同。那样的人生不够自然,也欠缺金阁那种结构上的美,说得直白些只是一种痛苦的痉挛。不可否认我被其深深吸引并由此看清自己前行的方向,但它要求我必须信着是朝的生之碎片让双手鲜血淋滴,这一点令我恐惧不已。柏木向本能和理智示以同等的轻,他的存在本身就好像奇形怪状的皮球四处围滚着,试图打破现实的壁全。那只不过是一种行为,总之柏木暗示的人生是一出危险浅薄的闹剧,其目的是击穿装成未知来欺瞒我们的现实,再将世界打扫得一点未知都不沾染。
……
“难道优雅只存在于想象力之中吗?”我兴致勃勃地接下话题,“你说的实相,关于优雅的实相指的是什么?”
“这个呀,”柏木推开手掌,反复拍打着生出青苔的石塔顶端,“是指石头或骨头,人死后留下的无机的部分。”
“你真是个十足的佛教徒。”
“去他的佛教。优雅、文化、人类认为的美的东西,所有切的实相都是不生草木的无机物质。一切不过是石头”
……
然而漫长的接吻和姑娘下巴柔软的感触使我的欲望苏醒。这本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但现实感显得稀薄而肤浅,疾驰的欲望偏离了轨道。苍白的天空,竹林的低语,杜鹃花瓣上执着地攀登的七星虫……这一切仍然毫无秩序地零乱存在着。
我一直抗拒将眼前的姑娘看作欲望的对象,应该将其看作人生,一个只要勇往直前便可攻克的关口。如若错过了眼前的机会,恐怕人生就要水远将我抛弃。我心中还悬着被口吃阻挠无法顺利开口的万千屈辱回忆。我应该毅然张口,即使结巴也要继续说些什么,以此将生掌握在自己手里。柏木那刻薄的怂恿,那毫无顾忌的喊叫——“再结巴点!再结巴点!”——在耳畔重响,鼓舞着我。最终我将手伸向了她的衣服下摆。
金阁就在那时显现了。
它矗立在我与我所向往的人生之间,起初如微缩画般渺小,随后日渐膨胀,就好像那座精巧的模型将大千世界收入其里,同时又与巨大的金阁遥相呼应一股,几乎覆盖了包图着我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其尺寸恰好可以将世界填满。它如同气势恢宏的乐曲充满了整个世界,仅凭音乐便充实了世界的所有意义。时常将我远、屹立在我之外的金阁,如今却完全地包裹住了我,让我在其构造内部有容身之所。
房东女儿遥运面影小,如尘埃般飞散了。她为金图所排斥,那么我的人生同样也是被排斥的,我整个人被美包裹,哪里还能企图拥有人生?站在美的立场,它也有权利要求我放弃。不可能一手触碰永恒,一手触碰人生。如若行为对于人生的意义在于向某个瞬间忠诚地宣誓,使这一瞬间得以停留,那么金图或许早已知番一切,在短暂的一瞬不再疏远我,亲自化身为那一瞬间,以此让我知晓我对人生的渴望是多么虚无,金阁早已知悉,即使人生中化身水恒的瞬间使人醉,和此时的金阁化身瞬间的水恒相比也根本不值一提,美永恒的存在将阻烧我们的人生,对生的毒害说的正是这种时候。生展现给我们的转瞬即逝的美在这样的毒害面前不堪一击。它将瞬间崩塌,灭亡,甚至连生本身都将暴露在来自灭亡的苍白光晕之下。
……
见我突然退缩,姑娘递来一个白眼后就起了身。她扭过去背对着我,从提包里掏出镜子照了起来。(食魔里“料理就跟音乐一样,越美味的东西是越不可能久留的,都是在刹那间充实、也在刹那间消失”)
……
总之,我的生中缺少像鹤川的生一般坚实的象征性,因此他对我来说必不可少。最令我嫉妒的是,他没有丝毫如我般的独特性,或如我般独自担负起使命的意识,就那样结束了自己的人生。正是这种独特性剥夺了生的象征性,即把他的人生比成其他东西的象征性,进而剥夺了生的延展和连带感。这种独特性是孕育无处不在之孤独的本源。真是奇妙,就连虚无,我都和它没有任何共鸣。孤独复苏了。
……
最初强风扫过脸颊时,我的肌肤上划过一丝近乎肉欲的战栗。风力无限增强,仿佛要化作劲风,预示若我和金阁的坍塌。我的心在金阁之内,同时又在劲风之上。决定了我的世界构造的金阁,并无随风摇摆的帷幔,只泰然自若地沐浴月光,而风和我凶恶的意志终将使金阁动摇,使其觉醒,在坍塌的瞬间夺去金阁傲慢存在的意义。
是啊,到那时我将被美包围,在美之中。凶恶的风试图无限地膨胀下去,失去了其意志的支撑,我怀疑自己是否能安稳地被美包裹。就像柏木呵斥我“再结巴点!再结巴点!”一样,我试着朝狂风大,犹如鞭答和鼓励骏马一般。
“再强些!再强些!再快些!再用力些!”
……
整夜天空都是这般动静,但风势没有愈演愈烈的意思。我在栏杆下睡着了。次日清晨放晴,寺内老者早早就来唤我,告诉我万幸台风与京都擦肩而过。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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