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夏天还好吗?》
◆ 你的夏天还好吗?
我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而且也发现了打扮漂亮的乐趣。买了衣服就要见人,见了人就要喝酒,喝了酒就要犯错,犯了错就要后悔。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这种模式也让我心安理得,感觉自己没有严重脱离社会语法。
当时我对男人有着莫名其妙的偏见。我以为世界上有两种男人,一种是无趣的好男人,另一种是有趣的坏男人。后来我才知道,世界不是平的。我也是很晚才醒悟,其实我喜欢的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而是能够分清人世的复杂和坎坷的男人。
我喜欢自己的忧郁,甚至期待有人了解这种忧郁。
我想通过自己的不在,让别人知道我存在的事实。
尽管我不喜欢撒娇、忸怩作态,然而我还是期待有人像寻找隐秘画卷似的发现我,在我额头画个爽快的大圆圈。
后来有人问我爱情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回答“知道我不在的人”。
光合作用的人身上有光合作用的光芒,吃电子波的人脸上必然流露出电子波的光芒。
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战胜他们积累的时间。那个素昧平生的女人,我确信她比我好。前辈选择的女人嘛,当然好了。我心里真想连那个女人也一起爱。
人生很难遇到真正有共同语言的人。
夜深人静,看到通知新消息的微弱灯光,我的心也跟着红光闪烁。
前辈说喜欢我的文笔。我以为喜欢我文笔的人当然也会喜欢我。
“啊!”我感叹。这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瞬间,心脏发出的效果音。
为了尽可能悠得更远而助跑上了秋千,按捺住即将爆裂的心脏,我终于领悟道:“原来成长是快乐的事情。”
但是,我想在帮助前辈、按他意思去做的同时惩罚他,就像为了伤害父母而故意自虐的少年。
夏日的阳光在水面安安静静地摇曳、闪烁。此岸的稀薄而明亮的膜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华丽地荡漾,仿佛在诱惑我。我想抓住那道光,然而抓住的只是触手即碎的几捧江水。从未有过的恐惧汹涌而来。那是渺茫而且难以言传的恐惧。
那种突如其来的感情像沙漠里遇到的暴雨。我想到因为我活着,或者在我活着的时候,有人很痛。我也不知道的地方,某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因为我而剧烈痛苦。
◆ 虫子
还有愉快的担心,我会不会因快乐而中毒呢?
我讨厌汽车声,却又在全身心地吸收这些声音。每天我都在痛饮城市。
宁静是透明的膜,像臭氧层保护我们的身体。像水和阳光,对于生命不可或缺。
大雨持续了十天,仿佛要吞没世界。
反正我们只能忍受,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所有人都在坚强地支撑。
◆ 水中的歌利亚
有时坚硬的地球在太阳下慢慢变软,像熟透的甜柿子失去了糖分;有时形成于远方的气流来到这里,影响了我;还有下雨,经常下雨,总是下雨的日子。换而言之,也是世界渐趋无聊的日子。
一千片叶子有一千个方向。一千个方向有着相同的意志。生存,以树的名义繁殖,以树的名义死去。
世界充塞着雨声。每滴雨点都有着适合自己性情的缓急和节奏。听得久了,也感觉像是噪音。大自然就在身边流淌、蜿蜒、蔓延、漫溢,像野兽般号叫。
声音单调而压抑。大自然毫不犹豫,没有怀疑,也从不反省。犹如不能追究任何责任的庞大的禁治产者。
刺骨的寒风吹来,歌利亚剧烈摇摆。
◆ 那里是夜,这里有歌
风犹豫不决,像担心自己的身体会发出臭味的老人,不由自主地变得软烂,不由自主地发出春天的腥味。
在哪儿,“哪儿”永远都很重要。知道这个答案,才能停下或出发。
总是因为渴望说话而瞪大的眼睛,像地球的轴……朝着对方倾斜十五度的心,尽管自己也会因为坡度而滑倒,然而每当疼的时候,她只是“啊”地叫一声。她对龙大是真心的。
多种语言在干涩的风中混杂,在大陆翻滚。有的枯寂,无人使用,如同沙漠里的骨头。她在语言掀起的风尘中长大。有时坚挺,有时摇摆。
不知纯真为何物的纯真,不知青春为何物的青春。
一天十四小时,开着出租车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听着各种各样的故事。都是擦肩而过的人,很多对话都毫无意义,偶尔也会有些话留在记忆里。城市各个地方都有很多人,高高举手拦住出租车,留下酒醉之后美丽而扭曲的话语当作车费。有时毫无头绪,荒诞不经;有时大放厥词,莫名其妙。这些话语如同闪闪发光的硬币从口中流出。
越是地位卑微的人,越是像气球似的说大话。
听到那种感人的音乐,真的很美好,很美好。我永远无法知道那首歌是什么,这件事本身也会让我感到美好。
对于龙大来说,或许明华,只和他生活过很短时间的北方女人,也是一首永远无法知道题目的歌?下车之前没能听完的歌曲,不经常想起却又难以忘记的音乐。明华的离去留下了很多疑问。
这个欺骗自己的女人,这个利用自己的女人,这个直到最后依然装纯真的女人,这个坏女人,我好想救活她。
龙大就这样和明华交谈,看上去就像懵懂的少年,跳着和别人截然不同的舞蹈。龙大知道,说着明华国家的语言,说着从未去过也许永远都去不了的国家的语言,他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好起来了。
冬夜,几颗顽强地挂在树枝上的银杏犹如无人理睬的约定,俯视着刚刚经过的出租车,瑟瑟发抖。既不掉落,也不腐烂。
◆ 一天的轴
电饭锅灯光所在的位置就像空腹到食欲的距离,似近似远,若隐若现。还像每个人都踩在脚下却无法拥抱全部的行星的边缘,那是饥饿的尺寸。
身体率先察觉,站出来要求的东西,比如农历新年想吃年糕汤,十五想吃野菜,中秋想吃松糕,生日想喝海带汤,冬至想喝红豆粥。只有这样,肠胃才感觉舒服,身体才接受新的季节。
◆ 角质层
构成世界的物质出人意料地容易腐烂。
穿着高跟鞋的我,似乎也更得体了。今天,我也尽可能在更多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得体”。
我抽动鼻翼,呼吸着繁殖的力量,进入肺部深处的却是汽车尾气。那种软绵绵的腥气还是让我心潮澎湃。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容不迫。我也准确地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因此又很苛刻。
也许这世界本来就不是按照欲望的尺度定价。
有人长时间耐心地摆弄我,装饰我,爱惜我,我感觉自己似乎变小了许多,好像蜷缩起来,睡在这个安乐的世界里。
我们就这样在旅行箱旁坐了很久,感觉我们不像是出门或者即将出门,倒像是被驱逐到远方的人。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拖着如此庞大的旅行箱走来走去。
◆ 尼克塔酒店
可是某一天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平庸之辈。一事无成,而且怀揣着今后也可能永远没有起色的焦虑。
她们正在失去自己拥有的最夺目的东西。
恩智是那种想做什么就要付诸行动的人。想要什么就买,遇到喜欢的男人就尝试着交往。像开着前灯夜间驾驶的人,常常彻底忘记了灯光之外的状况或关系,却不知道这么做会让身边的人多难过。
促使人生前进的不是忧愁,而是胆魄。克服恐惧最好的方式就是蔑视恐惧。
机场里舒适的空气碰到肌肤,人对货币的感觉就变得迟钝,胆量也大了。
星星缀满天空,夏日微风令人心神荡漾。这样的夜晚,很容易爱上一个人。
“感觉到了吗?宇宙仿佛落到我们头顶了。”
“痛苦不是因为不幸……而是因为等待幸福的过程太乏味。”
教授那代人把贫穷当成美德,到了我们这一代,却成了秘密和羞耻。”
◆ 三十岁
今天也是这样。红色、黄色、白色、蓝色的灯光,像糖果撒在远处漆黑的都市上空。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漂亮的首尔,我在这里。
这期间,姐姐也度过了无法用几行文字概括的岁月吧?就像风带走了季节,岁月也从姐姐那里夺走了许多东西吧?轻而易举错过,无法单纯称其为“机会支出”,直到现在依然痛彻心扉的东西;说出来也只能独自承受的秘密和心事。
等待考试结果的时候,心里生出的种种期待和暗示、紧张和悲观,我也很了解。因为推迟承担对子女、恋人的各种“责任”而失去的关系,我也不是全然不知。只是一想起姐姐在狭窄黑暗的隔间里埋头于错题,独自老去的青春,我的心就好痛。
感觉青春就这样过去了,这让我感到慌张。这些年我发生了哪些变化?好像只是变得大手大脚,对人不再信任,眼光变高,成了俗人。这让我颇为不安。二十多岁的时候,不管我做什么,都感觉只是个过程。现在呢,似乎一切都是结果,让人很焦虑。
有没有克服掉什么东西?也有一些成为回忆的事吗?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微不足道。是不是别的朋友都做成了什么,或者正在做着什么,只有我什么都不是,或者正在逐渐成为什么都不是的存在。
不过有人这样无所顾忌地扑进我的怀抱,还是有股暖流在心底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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