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心事

二〇〇五年，到西藏旅行。我和朋友搭车，上山，到了直贡梯寺。怀着崇敬之心，想去世界最高的天葬台观礼——在他们的信仰中，天葬是他们最后一次布施。将自己的身体还给天空，喂食秃鹫。到了那里才得知，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仪式已经被禁止参观了。好心的藏民告诉我们，没有举行仪式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那是一个阴冷的冬天早上，我们沿着山间的小道一直往上走。越接近，死亡的气息在空气中渐渐变得越浓烈。那时，我心中还未释怀亲人的离世，总想到生死的边境之地去看看，觉得可以离她更近。
接近天葬台的地方，有一个由死者脱下的衣物和遗物堆起来的山坡，新的遗物覆盖旧的遗物，层层叠叠，安静地在这圣地氧化，变黑。像一本巨大又安静的记事本，记录着人们离开的时间。
而它们，也将自己归类为“遗物”——有好几只狗，静静地趴在主人的遗物上，偶然抬头张望一下路过的我们，然后又垂低眼帘，继续等待。我们拿东西喂它们也不吃。
直贡梯寺的喇嘛告诉我们，很多人死后，他们的狗会一直跟着送葬的队伍到天葬台，举行葬礼的时候，能听到狗在远处呜咽。
然后，那些狗就再也不离开天葬台，守着主人的遗物，再也不吃东西，然后死在这里。
“不要为死者悲哀，为生者悲哀吧。”不知道谁说过的话。挚爱的人走了，那些狗被留在这荒凉空寂的山谷之中，不知为了守护谁而叫喊，不知为了谁的脸庞闻到谁的气息而高兴得摇起尾巴。在这山谷之中，它们和主人的遗物一起，静静被埋在时间的深谷，期待着在天堂或来世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