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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25
[老陶家人]用染成粉红色或漂成白色的卫生纸擦屁股,在三余人看来,这是难以理解的。三余人擦屁股用的是随手可取之物,比如一片树叶、一把稻草。严冬时节,没有树叶,他们就用土圪塔擦屁股。孩子们更是百无禁忌,拉完了,把屁股一撅,啧啧啧唤来一条狗,肛门立刻被舔得干干净净。更小的小孩无法自己料理擦屁股的事,大人就用笤把或鞋底在他们的胯下一抹,便算了事了。 引自 1 下放 虽然艰苦但很好笑XD
p. 62
[...]小陶站在楼梯口,能看见下面楼梯的扶手。他看见老陶的一只手搁在上面,一截一截地向前移去。然后再转过来,一截一截地向前移动。那只手越来越小,甚至比小陶的手都还要小了,然后就彻底消失了。自始至终,小陶都没有看见老陶的身体在楼梯口出现。 引自 3 陶陶 画面一下就出来了。
p. 117
老陶讲书,难免与原著有所出入,这并非因为他的记忆有误。那些书,虽然已经付之一炬,但每一行都印在老陶的心里了。他一面讲述,一面篡改,表面上看是教育小陶的需要,实际上是在过一个讲故事人的瘾。他无权自己写书,只有借讲别人的书行创作之实了。因此才会如此的热情高涨。 到后来,小陶也听烦了,老陶硬是拉着小陶,非让他听下去不可。直到讲完整整一本书。这时老陶发现,他讲的那本书真的被忘记了,记得的只是被篡改的内容。或者二者已经混淆不清,手头又没有原著可供对照。 老陶以他的方式创作着,也以他的方式毁灭着(那些书)。就像我正在写的这本书,写完之后就只有这本书了,而作为素材的那段生活将踪影全无。 引自 5 动物 后记里他说,这本书他在“把真的写假”,写飘起来,落实到“假”。看的时候常常觉得太真了,必须是真的,只得不断提醒自己这是小说。或许划出界线没那么重要,改写已经发生,既无从接触“原著”,就只能捧着“译作”好好读。
不过,很多段落都有个“我”跳出来解说,看起来还是想把故事往“真”这边再拉一把的。
p. 147
赵宁生和小陶交朋友的一个理由是:终于可以和一个人讲讲南京话了。来到老陶家,也是为了感受一番讲南京话的气氛,因此他才如此的滔滔不绝,显得很韶。 引自 7 赵宁生 很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有韵味啦。宁扬是一家(。
后面小词典里还收了“小炮子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p. 235
三余村上,就有一户人家,弟兄两个分家后仍住在一个园子里。后来因为晒稻草的事(哥哥家的稻草晒到弟弟家这边来了)发生争执,弟弟意外地用草叉把哥哥戳死了。弟弟并没有因此被捕坐牢。问题是这样解决的:大嫂招了个上门女婿,从此内疚的弟弟就将此人当做了哥哥,甚至比亲哥哥还亲。那上门女婿待哥哥的儿子也如自己的亲儿。他还继承了哥哥的名字,叫做有财(弟弟叫有宝)。但此有财非彼有财,老陶家的人也是下放三年后才知道其中的奥妙的。日子就这么过着。看来三余这地方的生与死,的确是非同寻常的。 引自 11 扎根 神奇。
p. 267
这时,下放干部开始有了回南京的动向。作为知名作家的老陶,有望第一批回去。但他不禁犹豫了。经过多次和苏群商量,老陶决定留下来不走了。以后,小陶若是碰上什么事,也有个去的地方啊。再不用像他们当年那样,仅凭一张地图,就来了这里。看来,扎根还得继续下去。不同之处在于,不是让小陶在三余娶妻生子,而是他和苏群老死洪泽。落叶归根,总得有根可落。老陶和苏群将作为树根,深深地扎下去,有一天小陶就满头银丝,落叶鬼来了。 况且,陶文江的骨灰还在三余。这也是他们滞留不去的一个原因。陶文江作为一条老根牵制着老陶的动向,老陶和苏群又将作为小陶的根。这就叫做盘根错节。从洪泽到汪集到三余,小陶从此便有了实实在在的故土,有祖坟、石碑和老屋为证。 引自 12 作家 非常心酸。过来人可以说,不必担心这么多,后面风平浪静好多年(不过还能再有多少年很难讲),但是,经过浩劫的一代人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p. 270
[小陶]让老陶回亲戚家里去,说:“有什么好送的?这又不是生离死别!” 在小陶的呵斥下,老陶听话地走开了。 他走出梧桐树的影子,来到被路灯照亮的马路上。老陶佝偻着腰,瘦小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懵懵懂懂地穿过马路,险些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卡车撞倒。雪亮的车灯闪过之后,就又看见了老陶瘦弱的身影,慢腾腾的,终于挪到马路那边去了。直到走入对面的树影里,完全看不见了。老陶始终没有回过头来。这时车来了,小陶提着一只装着面包水果的网兜,随其他等车的人挤上去。 这是老陶父子的最后一面。 引自 12 作家 小时候读朱自清《背影》没什么特别的感触,现在看完这一段哭得稀里哗啦。转头想,宁愿这只是虚构,是文学创作,不是作者亲身经历。
pp. 286-287
一年一度,苏群都要带着小陶回南京给老陶扫墓。每次,都有老陶的朋友或有关领导作陪。他们在老陶的墓前献上鲜花,而后略整衣冠,后退一步,三鞠躬。有时也带去一些工具,清理墓冢周围的杂草。或者带上一罐油漆以及毛笔,将石碑上的铭文描摹一新。小陶一直设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给老陶扫墓。他想啊想啊,直到多年以后,苏群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亲自前往了,扫墓的任务交给了小陶。 小陶叫上了一个在南京的朋友(他的朋友,而不是老陶和苏群的),他们骑着自行车一路前往市郊。清明前后的扫墓高峰已经过去,墓地里空旷无人,显得很寂静。临去前,小陶照例准备了纸钱冥币以及清理杂草的工具,还有油漆,但这些东西都没有派上用场。老陶的墓前长满了荒草,小陶和他的朋友找了半天才发现石碑的确切位置。但他们并没有动手清除这些遮住视线的杂草。小陶觉得,这里应该更荒芜一些,最好有一天再没有人能够找到老陶的墓碑了。石碑上的铭文油漆剥落,小陶也没有重新描过。他觉得应该更斑驳一些,直到没有人能够认出上面的字迹。他和他的朋友也没有对着老陶的墓碑三鞠躬。 他们的纪念方式是坐在石头上,各自抽了一支烟,一面聊着一个不相干的朋友。就像两个长途跋涉的人,偶尔路过此地,坐下来歇息片刻。 小陶的朋友问小陶:“老爷子抽烟吗?” 小陶答:“抽。” 小陶的朋友于是点了一支烟,搁在老陶墓冢的水泥顶上。一阵山风吹来,烟蒂上微弱的红色一顿一顿地向后退去,留下来一截长长的灰白色的烟灰,真像有人在吸一样。 “老爷子的烟瘾还挺大!”小陶的朋友说。 直到老陶抽完了那支烟,他们才起身下山去了。 引自 13 结束 超级喜欢这个结尾。
2020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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