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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驾
早在 两年 前, 夏 霓 眼睛 血红 地 跑到 他家 来的 那个 晚上, 陈年 以为 他的 倒计时 结束 了, 炸弹 爆 掉了, 他 碎了。 可是 王 麦 十分 正好 地 下楼 买东西—— 陈年 听见 敲门 声, 开了 门 看见 夏 霓 的 脸, 以为 时空 错乱 掉, 两个 世界 轰然 相撞。 他 压低 声音, 可是 压 不住 颤抖 地 吼:“ 你要 干什么!”
他 第一次 冒出 这个 念头, 就 知道 那 只是 荒诞 的 冲动—— 和 站在 高处 时 想要 跳下 的 心情 一样, 他 不用 太 费力 就能 拦住 自己。 可 是他 越来越 想 告诉 她, 越来越 想。 他 不光 想 告诉 王 麦, 他 谁都 想 告诉, 他想 告诉 母亲、 兄弟, 他 甚至 想在 课 堂上 讲 一 讲。 他不 敢 喝酒 了, 怕 酒后 真的 讲出来。 医生 开给 夏 霓 的 药, 他也 偷偷 吃。 他 开始 害怕, 害怕 被 需要, 害怕 生活 的 兴致, 害怕 速度、 笑脸 和 香气, 害怕 一个 不知情 的 王 麦—— 一个 竟然 至今还 不知情 的 王 麦。 他 甚至 因此 要 恨 她。
王 麦 果然 没有 崩溃, 没有 辜负 陈年 的 信心。 这 坦白 就 像 一 根 细 针 戳进 滚滚 胀大 的 气球 里, 使它 缓慢 地 漏 出气, 避免 了 爆炸 的 结局。 王 麦 比 陈年 更 知道, 他们 没有 身处 同一个 季节, 她的 开始 换 来 陈年 的 结束。 时间 过去, 他们 越发 不在 同一个 季节、 同一个 年份, 不在 河流 的 同一 岸, 甚至 不在 同一个 星球 上, 但 他们 总 在 同一 套 房子 里。
一个葬礼和一个葬礼
过了 三十 三岁 之后, 陈 霓 不再 为 婚姻 和 子嗣 忧心, 不知 是 想通 还是 绝望。 她 发现 如果不 在乎 这些, 就 不会 缺 男人。 而 女人 的 年龄, 总归 是 男人 决定 的。
十年
这一 眼 长了, 灯 亮了 又 灭 了。 陈年 在 黑 里 一 跺脚, 咳 了 两声, 说出 一句: 我 回去 了。
王 麦: 有问题 就要 解决问题。 陈年: 有些 问题 解决 不了, 还不 如 不想。 王 麦 讥笑: 那不 就是 屋子 里 养 大象 吗。 还是 逃避。 陈年: 你 不说, 大象 就是 死的。 你说 出来, 大象 就 活了, 跟着 你。 王 麦: 你 意思 就是, 大家 都 装 没事儿, 躲 着, 绕着, 日子 就 还能 过。 陈年: 对。 王 麦: 那就 是 逃避。 陈年: 是 就是 吧。 王 麦: 那 如果 大象 越来越大 呢? 把 屋里 挤满 了, 你 不光 没 地方 躲, 你 甚至 不能动, 不能 呼吸 了, 你 怎么办? 陈年 想了 想: 办法 总 比 困难 多。 王 麦 看着 陈年, 觉得 眼前 的 人 陌生 极了。 她 像 做梦 一样, 轻飘飘 地 问: 结婚 是什么 感觉 啊? 陈年 盯着 面前 那 碗 牛肉: 结婚 没什么 感觉。 你好 像 觉得, 结婚 让 什么 东西 变了, 但 其实 不是。 可能有 什么 东西 变了, 但这 些 东西 是 无论如何 都会 变的, 和 结婚 没关系。 王 麦收 回 眼神: 走了。 走吧。 陈年 没 动, 低头 笑笑: 这些 话, 跟 别人 还 真 没法 说。
隔着 三年 时 间的 牵 手, 只是 为了 这一 小 段 路, 只是 为了 这一 分钟 的 黑, 没有 从前 也没 有 以后。 两个 人的 心都 缓缓 跳, 又 坦然 又 温柔。
陈年 这时 才 看见 王 麦, 他 疑惑 极了, 他的 脑袋 里 拥挤不堪。 离婚, 啤酒, 又一 瓶 啤酒, 一浪 又一 浪 噪音, 六 台 手术, 无知 无畏 的 李 丹 丹, 吼叫 的 徐 天, 笑眯眯 的 周 华 健, 我 决 定不 躲 了, 头痛, 恶心, 王 麦…… 王 麦?
会 照顾 人 了, 陈年 坐在 车里 想。 这是 别人 的 成就, 是她 在 离开 他 之后, 在 别人 身上 学会 的。 刘 水 也 离开 他 了, 或是 他们 互相 离开。 他从 一 开始 就 未能 掌握 对待 刘 水 的 方式。 她 总是 强调: 她 不是 王 麦, 不需要 他 像 对待 王 麦 那样 对她 好, 她 要 另一种 好。 可是 另一种 好 是什么? 她不 来 牵制 他, 也不 接受 他的 牵制。 她 去 国外 参与 的 项目, 就 那样 一直 做 下去 了, 项目 五年 完成 后, 她 决定 留下 来。 他们 就 这样 越来越 没有关系。 像 两个 老朋友, 逐渐 变成 陌生人。 当初 如果 不是 怀孕, 不会 那么 快 决定 结婚。 那天 去办 手续 之前, 刘 水 第一次 给 陈年 看了 自己的 身份证, 她 比 陈年 大 一岁, 当初 说了 谎。 这有 什么 要紧 呢? 陈年 一点也不 理解。 刘 水 说 我 知道。 刘 水 说 你 从来不 觉得, 我也 会有 很多 害怕。
陈年 缓缓 地 把 王 麦 拉 进 怀里, 轻轻 地 抱着。 王 麦 也 轻轻 抱着 他, 他们 疲惫, 伤心, 庆幸 又 心 存 疑惑。 那些 年轻 时 鲁莽 的 能量 已经 被 一次 次 磨炼 耗尽 了。 他们 已经 看清, 每个人 身上, 只有 一点点 需要 极为 努力 才能 维持 的 微光,
异乡记
关于 陈年 的 失态 他们 没 再提。 他们 生活 在 医院 里, 见 够了 死, 可 那天 他 第一次 感到 恐惧。 他没 法 想象 刘 水 独自 面对 险境, 在 没 他 在场 的 情况下。 而 王 麦 不 会死。 他 知道 王 麦 不 会死 就 像 知道 自己 不 会死, 他 觉得 王 麦 同样 这么 想。 他们 相当 有把握 地 认为 对方 不 会死, 对此 他们 没 那么 沮丧, 也没 那么 欣慰, 那 只是 一种 事实, 像 日夜 和 四季, 像 考卷 上 已经 答 完 的 题, 每天 都 经过 的 一条 路。
他的 房间 和她 的 一样, 只是 颠倒 了 方向。 床, 小 沙发, 衣柜, 她在 眼里 一一 进行 对应。
一生 多么 长, 尤其 在 首尾两端, 存在 偶然 性的 年份 却 那么 稀少。 在那些 年份 里, 可 扭转 的 意外 密集 地 发生, 运气 几乎 能在 空气 里 显形—— 人生 还是 轻巧 的 独 木船, 轻易 就 改变方向。 可 没过多久, 小船 就成 了 巨轮, 载满 货物, 没人 再 惦记 航向 这 回事, 船长 在 甲板 上 酗酒。
她 知道 人人 都想 走开, 否则 人生 将 一直 进行, 无法 变成 故事。
第二天 夜里, 他们的 飞机 即将 落地。 王 麦 在空中 向下看, 城市 迷雾 重重, 迷雾 越来越 近, 直到 他们 再次 身 陷 其中。 忽然 之间, 她 感到 自己 能做 到 所 有事, 能成为 任何人, 能 离开 任何人 包括 陈年, 或者 不 离开 任何人 包括 陈年 但 仍然 能够 成为 任何人。 她可 以 走得 远远 的, 也可以 永远 留下 来, 她 甚至 可以 同时 做到。
回归
我 已经 相当 擅长 远离 自己, 远离 那个 危险 的 头脑, 和 它 漫无边际 的 思想。 当你 开始 确定, 对 某件 事 再也 不能 拥有 完全 的 主宰, 这件事 就不 再 那么 诱人 了, 比如 性, 比如 混淆 于 幸福 的 欢乐。 你 当然 不能 说 欢乐 就是 杂质—— 生命 的 杂质, 但 它的 确 稀释 了 许多 东西。 就 像 小 美人鱼 的 双腿 对她 所做 的 事。 而 所谓 神秘 的 命运, 从不 比 任何 一个人 瞬息万变 的 内心 更加 神秘。 如果 有人 能 够了 知 全部 的 自己, 那些 矛盾 的、 疾速 的、 无休止 地 侵占 又 抛弃 的、 比 宇宙 更加 辽 远 空旷 的 自己, 那么 他 就会 发现, 一切 都在 按照 他 内心 的 意愿 进行。
我们 住在 巨大 的 病房 里, 有 一 整 面 墙上 开 满了 玻璃 窗。 我们 不需要 捆住 手脚, 也 不会 去 犯罪。 在这里, 事情 不会 重复 地 发生, 经验 和 感受 都是 唯一 又 永恒 的。 时间 不用 来做 什么, 时间 只用 来 体会 时间—— 窗外 是 永不 凝固 的 景色, 是 关于 未来 的 历史, 没有 一双 眼睛 全部 见证 过。 我们 不再 为生 存 感到 羞耻, 只有 外面 的 人 才会。 零, 原点, 已经 被 找到, 所有 分岔 的 互斥 的 可能 都在 同时 发生, 对 未知 的 探索 宣告 完成: 未知 是 彻头彻尾 的 谎言。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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