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夫人讲故事
她说在燕京上学的时候,过的才真是“资产阶级生活”。那时候女生宿舍是一院二院三院四院,宿舍有舍监,有工友,每天早晨起来连被子都不用叠。放学回来,已经由工友打扫得窗明几净。从图书馆借了书,看完书,夹好借阅证,码放在桌子上,自有工友代为送还。自行车也由工友打气,保养,看见哪儿坏了,自己就推着送去修理了。在食堂吃饭,把碗一伸,“大师傅半碗”,“大师傅一碗”,自有人盛来。吃了几年食堂,不知道在哪儿盛饭。 引自 听王夫人讲故事 四一年十二月,燕京停学。王先生的父亲不愿意他坐在家里吃闲饭,又怕留在北京会被日本人逼着任伪职,遂打发他去了重庆(一路坐架子车,艰苦万状)。 临行把家里养的太平花端了一盆送给师母,请她帮忙浇水。 王在四川给师母写了好多信。师母说,当初其实就是爱他的字,小楷俊逸,曾经裱了一个册页,现在还留着呢。师母说,我就给他回了两封信。其中有一封就是告诉他,你留下的太平花我天天浇水,活得很好,但愿生活也能像这太平花。 王先生后来坐了美国的军用飞机回到北京,不久两人就结婚了。 引自 听王夫人讲故事 哥哥是一九三九年去的美国,现在早已美国化了。这会儿我可以说一句:我哥哥是规规矩矩念书的,王世襄那时候只是玩。可现在看起来呢,玩的一位,成了学者,念书的虽然在美国过着挺舒服的日子,可是一生并没有什么成就。 引自 听王夫人讲故事 奶奶很支持妇女解放,曾经到处作讲演。有一个受丈夫虐待的妇女前来告状,她揣上一把洋枪就去了,把那个男人狠狠训了一顿,还掏出洋枪来比划了几下,吓得那一位趴地下直磕头。平日也常常为婆媳不和的事排难解纷,她说:疙瘩宜解不宜结。 引自 听王夫人讲故事 又往文物商店,到库房里看了几件东西。有一件明万历的龙凤珐琅盆,盆边是大八宝小八宝,被定为一级文物。还有一件镜架,是黄梨木的做活,但木质是紫檀。文物商店正厅中央的一溜柜台是瓷器。有些嘉庆、光绪年间的小彩碟、青花碟,看去还有意思。还有几件瓷的梳头匣子(上面是一个六圆孔的盖),师母说,过去张奶奶的梳妆台上,就摆着这个。那些小碗什么的,是放勺子,放作料的,为平民用具,如今标价二十块钱一个。 “过去我们家常使的东西,拿到现在来,都是‘文物’;现在我们使的,全是山货店里买来的,——拣那最便宜的买。” 引自 听王夫人讲故事 王先生家里那位张奶奶也特别有意思。二十六届乒乓球锦标赛的时候,“我们都在郊区,一礼拜才回来一趟。张奶奶要买月票,就给她买了。她天天出去买菜,买菜之前,先坐车,上车问终点站在哪儿?然后一直坐到头。从这头再上车,又问终点站在哪儿?再坐到头。有一天送信的来了,问她看不看乒乓球,两毛钱一张票。张奶奶就让她给买四张,一张给自个儿,一张给送信的,两张送人了。到那天,就去工人体育馆,看到半截儿,要上厕所,就去了,在厕所,看看这儿,看看那,哪儿哪儿都好。赶到礼拜六我们回来,就问张奶奶过得好不好。张奶奶就学舌,把这体育馆的厕所夸得了不得。‘两毛钱,光上这趟厕所就值!’问球打得怎么样?‘不好,不好,都不好好打!’” 引自 听王夫人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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