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情 你是我梦中的浮桥
゜静 (单纯,可爱,不切实际)
读过 用一辈子的淡然行走世间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
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
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
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
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
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
柔嫩喜悦,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 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初见,你是我梦中的浮桥。
走进人间四月天之前,不妨静坐须臾,洗净身心,抛下俗尘重事,回想一生的初情。花有初期,人有初情。所谓初情,顾名思义,一个人豆蔻年华的情怀。
初情即情,情深离情。
我们小时候,总会去想一些遥不可及的事。什么时候长大,什么时候遇见深爱的人。每日为之烦恼,虚度时光。长大后,想起过去种种,又觉得幼稚可笑。其实,你该庆幸,当时当日那个为情烦恼、为成长无所附丽的你。因为你是一个早熟的人,在未经历之前便懂得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一个美好的人,犹如一段珍存的记忆。记忆浅殇,不禁泪流。因为读一个人而读出过去,因为感一段情而感出人生。你看,情看似那么渺远,实则就在心的深处。今天,你问自己幸福了吗。没有人回应你。那么,你的人生是否就是失败。殊不知,幸福有千万种,虚假的幸福是别人眼中的酸,真实的幸福是自己心中的甜。人生有酸有甜,有远望有回顾,方为圆满。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林徽因,江南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颦一笑皆是无处不盛开的花景。你不禁要问,这样一个女人,为何几度被忆起,几度被眷恋。那么,你先问自己,你是否执著初情,午夜梦回念念不忘。
当我们不问缘由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是爱她身上某种隐藏的品格,爱着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伊始。爱是一份蝶恋花的情缘,于梦幻时分捕捉,清醒时分放飞。人生靡靡情事,情深不菲。在岁月的深处重逢,在至美的心上烙印。林徽因是藏在心间的人,属于那个风花雪月年代最矜贵的温存。宛若月下沉吟的诗人,风中曼舞的情人。
“心间的诗人,眉间的情人。”
这样的人,当得世人眷爱。 暖春四月,杨柳依依,陌上风情。至六月,百花盛放,姹紫嫣红,燕子飞过人家。我出生时,外祖父取名“嬿”。一个女、一个嬿,意为“有女如燕,此生静美”。这是外祖父对我的期许,唯望我一生如燕自在、如玉静美。
林徽因的出生,正是应了这样一个好时好景。月中赏月,花期赏花,如林徽因这样的女子,无处不是花好月圆的美。当人对美存有念想时,便对这样一个至美至幻的女子存有恋慕。若张爱玲是临水照花,林徽因便是镜花水月。明明虚幻,却让人想从缥缈的虚幻中望穿真实。
真实的林徽因,是娇巧玲珑的。她名徽音,这是祖父为她取的名,取自诗经。《大雅?思齐》云:“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徽音,美誉、美德之意。做一个贞静贤德的女子,这是长辈对徽音的期许。她后来改名徽因,是为了避免与另一位作者重名。
桃花,那一树的嫣红,
像是春说的一句话:
朵朵露凝的娇艳,是一些 玲珑的字眼,一瓣瓣的光致,
又是些柔的匀的吐息;含着笑,
在有意无意间生姿的顾盼。
看——那一颤动在微风里
她又留下,淡淡的,在三月的薄唇边,
一瞥,一瞥多情的痕迹!
——《一首桃花》
很多人喜欢林徽因,因了那首《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多年前,一部名《人间四月天》的电视剧演绎那个年代的风花雪月。周迅饰演的林徽因知性灵动,温婉可人。起初,我不喜欢她,我喜欢刘若英饰演的张幼仪。在写徐志摩时,最欣赏的依然是张幼仪。
喜欢有喜欢的理由,不喜也有不喜的理由。林徽因典雅秀丽,才华出众,出身名门,是举世公认的大家闺秀。但正是这位大家闺秀,一生与情结下难舍难分之缘。先是才子徐志摩,后是梁启超之子梁思成,更有学者金岳霖为她终生不娶。世人不禁羡叹,究竟怎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奇女子得尽万千宠爱于一身。
当林徽因出生在烟雨江南的宁静古巷时,她一定没有想到,五十年的今生如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被人反复临摹、阅览、书写、回忆。杭州城至今矗立着她的纪念碑,肖像与文字镂空,独树一帜。她的身影对着青山绿水,日升月落,静静地凝望着,仿佛从未离开。
桃花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回到一百年前。八岁的徽因仰脸看天,天空高远洁净,蓝得澄澈,几片云悠悠飘过,生出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梦醉之感。她恍然一笑,伸出手心,淡金色的阳光中,忽然开出一枝璀璨艳丽的桃花。
江南的旧日时光,梅子黄时雨,身心无与伦比的潜静。回忆纷至沓来,我至今记得外祖父背着年幼的我,一步一步蹒跚去摘花。六十多岁的老人,两只手托着我的膝盖弯,慢慢地走着。走到一株桃树前,听得他说,小闺女,你看这桃花开得美不美。来,阿公腾不出手,你去摘一朵。
我听话地伸手去摘,花枝太高,我倚在他的肩上,用尽全力。待到摘下,他的后背湿了一片。我跳到地上,将花别至耳旁,仰起脸问,阿公你看,我美不美。他将我的小脸捧起,作势蹭了蹭,桃花隔在我们之间,芳香扑鼻。他说,美,阿公的小闺女怎么不美。
近二十年过去了,再也不是伏在阿公背上年幼无知的小女孩了。想牵着他的手,与他并行一段繁花似锦的路,于路的中途摘一枝桃花递到面前,轻轻地问一句:阿公,您一直期许的小闺女是否长成希望的模样……是否依旧美丽如花。
人生百年,沧海一栗。此情不知如何追忆。踏过岁月的痕迹,我在阴影深处看着这个不过八岁的幼女。她很快就要离开这片养育她的山水,去往更遥远更繁华的地方。江南的静,是属于她的。江南的静,又不足以囊括她的全部。她此生注定是心比天高的女子,行得更远,走得更长。但我知,她的心早年便沦落此地,无论走多远的路,见过多壮丽的风景,林徽因,这个傲人的女子永远属于江南的雨、雨过之后的天空……永远洁净。
看一个人的传奇,首先看她的情,其次看她的意,再者看她的心。
小时候的徽因,并不快乐。这大概源于她那看似风光实则不如意的家世。都说姑娘生得好,命就好。出身大家,祖父是晚清翰林,曾任杭州知县。父亲林长民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时任北洋政府司法总贾之家。林长民是政客、更是文人,这位小户出身的二夫人颇不得夫君欢心。生下两女一子,幼女幼子先后夭折,唯有长女徽因长大成人。林长民以传宗接代为由娶了第三房夫人,二夫人自此遭冷落。
徽因的童年,是在母亲的郁郁寡欢与絮絮叨叨之中度过的。她爱母亲,也恨母亲。这个幽怨自私的女子因失宠怨怪他人,尤其是唯一的女儿,对她不是发泄,就是抱怨。生不逢时、生不逢世,人人都如此怨责。但命是自己的,不怪他人对己如何,只怪自己受人如何。徽因何尝不希望有一个温暖和睦的家庭,父亲长。 徽因的母亲是续娶,出身商在八岁这母亲恩爱美满,兄弟姐妹知心可人。出身由不得选择,种种规矩,种种障碍。心不是敞开的,是用来孤立与猜测的。别人看着风光无限的大户人家,处处都是身不由己的桎梏和窒闷。
她在小说《模影零篇》里写一个女孩绣绣:“起初我以为绣绣没有爹,不久就知道原来绣绣的父亲是个很阔绰的人物。他姓徐,人家叫他徐大爷,同当时许多父亲一样,他另有家眷住在别一处的。绣绣同她妈妈母女两人早就寄住在这张家亲戚楼下两小间屋子里,好像被忘记了的孤寡。”
旧时女子大抵是相同的命运,男人娶她多半是为了传宗接代。娶之前,先看是否门当户对,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见得真欢喜。女人沦为男人的陪衬,甚至工具。林徽因从母亲的悲哀中悟到一点,那就是身为女人,要自立自强,走出自己的路,不依附男人。爱着的女人,男人是她的天。倘若不爱呢,天塌了,余生是何生。
绣绣是林徽因童年的缩影,母亲只她一女,父亲却有多个子女。众兄弟姐妹之中,林长民最疼爱她。那是她努力的成果,一个乖巧、懂事、明慧、温婉的大家闺秀,她为自己赢得足够的重视与父爱。
林徽因的一生,被那么多人爱,也或多或少爱过一些人。人说有善缘,心存善意,才缔良缘。那么多人爱她不是没有理由。远至百年后的读者,近至那时的朋友家人,无一不喜爱她。不以色惑人、不以才傲人,单凭一份立世的淡然优雅,已然具备成为一代佳人的资本。
新年等在窗外,一缕香,
枝上刚放出一半朵红。
心在转,你曾说过的几句话,
白鸽似的盘旋。
我不曾忘,也不能忘,
那天的天澄清的透蓝。
太阳带点暖,
斜照在每棵树梢头,像凤凰。
是你在笑,仰脸望,
多少勇敢话那天,你我全说了,
——像张风筝向蓝穹,
凭一线力量。
——《忆》
人生总有那么几段痛不可追溯、美不至挽留的回忆。想起小时候的日子,一遍一遍念着无心记住的话,却用余生反复回味、呢喃。那种心情,是失去不再拥有的憾。
光阴铸成伤。记得幼时随外祖父生活,他执着我的手练字:“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这是《庄子?知北游》当中的一段话:“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寥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
阿公对我说,人生天地,长则百年,短则数十载,攸忽而过,且当珍惜。我当时不懂,后来懂得恍觉为时已晚。人生最美是心有梦想,眼看世界,跟着岁月走到尽头。以为有大把大把的时光可以空想浪费,殊不知,你流泪的时候别人在流汗,你伤春悲秋的时候别人在春华秋实。但我从不悔有那样的生活。
人总是从无所事事变得学有所成,至少年、至成年、至晚年,那些珍藏于心素朴的初情化作今时今日阳光灿烂的梦。有燕筑巢,燕燕于飞,梦在月中,月照余生。今生似永生。我想,我若悲情,必有人为我悲情。我若逐梦,必有人出现在我的梦中。这虚度的光阴既有疼痛的触摸,必然有温柔的守望。我为何不因此心醉,流尽一生的泪。
爱一个人,未必要写一个人。写一个人,未必就深知她的心。写她,不是为了歌颂她,亦不是为了效仿她。而是随她走一次心路,懵懂时分唤醒遗失的纯真,情动时分奠定终生的信仰,迟暮时分回归最初的伊始。
一次心的跟随,即是一次心的靠近。
林家有女初长成。1916年,林徽因十二岁。
十二岁的林徽因出落得如一朵娇美海棠,入读培华女中。从上海至北平,从江南至华北,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子走上一条漫长迁徙的路。这条路起初看不见,慢慢地凸显出它的特别。这是独属于她的人生之路,经由它从少女走向成人。
徽因生活的时代,恰逢民国乱世。于她而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李清照离她太远,张爱玲尚未出生,有一才女现世,必惊天动地。这天地起初不惊不闹,男人顶天立地,从不想有一个女人能打破常规,静立人世浪潮之上,让人看到一个繁花锦年的异世。
有人问,林徽因好,究竟哪里好。有人亦言,林徽因好,哪里都好。林徽因的好,只有爱她近她的人懂得。与她存在距离的人,不必拿她当神。她与你我一样,是一个有着柔情春愁的凡人,虽身有仙气,却不会学嫦娥奔月。纵使是寂寞,也有排遣寂寞的法子。
想必小小的徽因,是寂寞的。寂寞着美丽。
高处不胜寒的人,有着遗世独立的清醒与傲气,明了自己追求什么,承受什么,失去什么。但林徽因显然不是。她是花里阑珊相望,醒时默然私语。她当然是有傲气的,孤愁里藏着童真。她愿岁月一眼望不到头,就停留在此时、此刻,怀想一段心事,满载无处归依的怅惘。醒来,天空还是天空,月亮还是那枚月亮。而自己,已经是十年后的人。
我们存在的时空,恰似一帧静止万年的光圈。人在光中,成为永恒的剪影。少时以为,行怎样的路,是由心决定的。心不静,行不安稳。每当夜幕降临,遥望夜空星辰,暗想自己是天上哪一颗星,哪一颗星又是自己的爱人。
就这样在最美的年华、最美的地方遇见一个相守终老的人。百年之好,有女如燕,一生静美。我愿成为被他呵护的人,我亦呵护他。我愿与他行至地老天荒,成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童话。
“浮世若酒梦若花,半扇灯火忆一生。”
光阴静好,且行且珍惜。就让我们不问最初,不言最终,孤独面对,素色修行。
1917年,张勋复辟,举家迁至天津。十三岁的林徽因随父留京。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覆灭,随之而来的是漫天风霜、枪林弹雨。军阀混战,野欲杀伐,人人自危。黑暗未尽,光明未来,企盼一场新生。
十三岁的林徽因,初涉人世。她在一方天地,杏杏看山,渺渺望水。惊诧中安然。世事纷乱,叨扰不到她。少女长成一朵鲜妍的桃花,初绽枝头,艳冠群芳。林徽因也知道自己的美丽,但她不为之喧盛,只是静守。世人看这小女子,静若处子,宠辱不惊。笑而含雅,立而端丽,是为妙人。
有多少女子,如她一般,此生屹立,与这乱世江山无关,与这纷扰人潮无关。春花秋月为她厮守,夏虫冬雪为她缠绵。她只是她自己,独坐一隅,微敞心扉,淡笑看天下。
时光,就这样在浅色中不疾不徐地走过。年少时许下如斯愿景,做一个平凡而不平淡、有情而不深情的人。我年幼的人生历经痛欢悲喜,惟愿生活朴素,梦想壮阔,不负己心。我与母亲相依度过二十年人生,尝尽世间冷暖。与父亲曾数年不言不语,互不相见。当我出生时,我母亲对尚未睁开眼的我说,你是上天赐予的宝贝,你是我的忧愁。我的人生可以失去我自己,但不能没有你。
至今,依旧记得。雨声潺潺她伸出的手,大雪纷飞她弯下的腰。记得除夕之夜,她背着年幼的我,一脚深一脚浅去看病。记得那年我与她赌气,脚伸进车轮,人随车跌落河沟,她找了我一夜……我们很多时候,不信命运、不信自己,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谎言与伤害。如果连自我都厌弃,又何尝奢求别人的温暖与爱意。即使是至亲之人,她未必就能给你一个成人式的救赎。那些一厢情愿的美好,是以岁月为引熬成的苦汁,一生尝一次就够了。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我爱桃花。春来极盛,春意浓,花比人娇,花简静。想起《今生今世》开篇那句,桃花难画,因要画得它静。
那一年的桃花开得极美。父亲第一次牵着我的手,带我去看桃花。那种默默无言的温情,让我有一刻觉得,原来不是没有幸福过。而后的很多年,再也没有。在他眼中,我是一个不争气的女儿,任性、乖戾、自私、冷情。曾几何时,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不得他的眼缘。有一阵子,觉得自己不过是他用来炫耀与攀比的工具。如果达不到他的要求,轻则数落、重则斥罚。他不知我曾为他的一句话努力很久,然后呢,永远得不到他的一声肯定。
我何尝不希望有一个知我、懂我的父亲呢。许多个日夜,睡不着,夜半起身去看门前的桃树。那是父亲栽种的。一遍一遍抚摸树的表皮,花瓣飘落,枝干细长。看它在月下勾勒出静定的姿势,仿佛一个人的背影。想起朱自清的《背影》,幻想那是父的背影,山重水重默送我,山长水长思念我。
提笔林徽因的韶华时代,看她如何得父亲宠爱、如何努力不让父亲失望。不免心酸。一个人的成长,要有父的牵引与母的伴随。林徽因纵使没有一个善解人意的母亲,却有一个循循善诱的好父亲。她的少年,相比同时代的人而言,好得太多。如同一座山清水秀、春红柳绿的桃花岛,她是那采撷而归的桃花仙子,凌波漫步,拈花一笑,醒醉浮生。
长情衍衍,前路漫漫。生,往生。去,难去。人生中有些事是岁月都给不起的,它存活于记忆中,生前守护,死后永恒。
我想,我写,你读,你悟。这就是你与我之缘。缘来缘去,深不可测,妙不可言。原来我们在前世就已缔结缘分,生命带着你一路向前,你遇见的人、你闻到的人、你朝思暮想的人、你情根深种的人,都是你的前缘。今生之缘,来世再追,往生之缘,今世已现。
看,那一点美丽会闪到天空!
几片颜色,挟住双翅,
心,缀一串红。
飘摇,它高高的去,
逍遥在太阳边太空里
闪一小片脸,
但是不,你别错看了,
错看了它的力量,
天地间认得方向!
它只是轻的一片,
一点子美像是希望,
又像是梦;
一长根丝线牵住天穹,
渺茫—— 高高推着它舞去,
白云般飞动,
它也猜透了不是自己,
它知道,知道是风!
——《风筝》
1918年,林徽因十四岁。
林长民辞司法总长之职,赴日游历。徽因居家编字画目录,料理家事。十四岁的少女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华,徽因得父栽培褒奖,才情愈发彰显。这一年,她初遇今生与共的伴侣,梁思成。
“父亲大约十七岁时,有一天,祖父要父亲到他的老朋友林长民家里去见见他的女儿林徽因(当时名林徽音)。父亲明白祖父的用意,虽然他还很年轻,并不急于谈恋爱,但他仍从南长街的梁家来到景山附近的林家。在‘林叔’的书房里,父亲暗自猜想,按照当时的时尚,这位林小姐的打扮大概是:绸缎衫裤,梳一条油光光的大辫子。不知怎的,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梁思成对林徽因的想象是,“绸缎衫裤,梳一条油光光的大辫子。”尽管家里的意思是让他去相亲,想必梁思成的心里是不情愿的。未见徽因,他只是以一个兄长看妹妹的眼光去揣度她,并不深想。十四岁的林家小姐,养在深闺,不曾见过什么世面,或许还有些傲娇。及至见了,初时的想法一扫而空。用胡兰成的一句话说,“我初时以为很懂得什么叫惊艳,遇到真事,却艳亦不是那艳法,惊亦不是那惊法。”换句话说,惊是惊了,艳……亦更艳了。
“门开了,年仅十四岁的林徽因走进房来。父亲看到的是一个亭亭玉立却仍带稚气的小姑娘,梳两条小辫,双眸清亮有神采,五官精致有雕琢之美,左颊有笑靥;浅色半袖短衫罩在长仅及膝下的黑色绸裙上;她翩然转身告辞时,飘逸如一个小仙子,给父亲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自此,一个真实的轮廓鲜明的林徽因跃然纸上。出身大户人家,必是要讲究的。但她的讲究又不似大户人家那种讲究,而是带着自己的主见,有别于一般女子。“梳两条小辫,双眸清亮有神采,五官精致有雕琢之美,左颊有笑靥,浅色半袖短衫罩在长仅及膝下的黑色绸裙上,翩然转身时,飘逸如仙子……”这就是林徽因,清雅入世,淡然出尘。
林徽因绝非小家碧玉之人,这从日后她的一番作为便可得知。彼时的林徽因,是能令任何一个凡夫俗子心动的。众里寻他千百度,梁思成再心高气傲、追求自由,面对绝世独立的丽人,也不得不折腰聆听自己心跳的声音,是那样的真实,也是那样的欢喜。
梁思成的幸运在于,抢在所有有才、有识、有为、有心的男子之前,遇见绝色佳人,且这位佳人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妻。“门当户对”、“金童玉女”在此时显现出它的顺理成章、掷地有声。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管是谁,都必须庆幸自己有给得起的家世,因为不是什么人都有这样天生的好姻缘。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恰如在好心情时看到好风景,都是绝无仅有的怡人。梁思成无疑诠释了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好,胜在初见。先不论徽因到底如何想,总归他是闯入她生命的第一个男人。因为是最初,所以珍贵。而日后徐志摩的悲剧在于,错误的时间遇见一生挚爱的人,如梦幻泡影,爱人之前已然失去了爱的资格。
爱情是生命的盐,需要供给养分。爱的咸味比苦味更浓,岁月宽忍,我们有心去爱,无力去追寻爱。林徽因生命的精彩在于爱情,但不只是爱情。这样一个女人,我不想走近她,因为走近是一种变相的侵略。任江湖是是非非,她属于桃花岛的芬芳僻静。可如果想这女子永远不入世又错了,比起张爱玲,她是入世的。因为她的傲不孤,她的孤不冷,她的冷又是一种柔。
有些人,只适合住在心里,偶尔被想起,默然一笑。譬如她,譬如她和他。当然希望才子佳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世事就是如此无常,由不得先定下结局。我以为林徽因最终会嫁给徐志摩,以为张幼仪能找到真正爱她、惜她的人,以为梁思成这一生只爱林徽因、只愿娶她为妻……但这些不过是身外人的以为,一旦入了戏,遂身不由己。
红尘多么亲切,梦是曾经的笑靥。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惊叹时光过得飞快,来不及回味已然变味。憧憬人生是美好的,收获人生是冷酷的。于是,童年成了斑驳的蝶影,看见流光溢彩的翅膀,却飞不进日渐冰冷的心。
多年后,我长成一个独走天涯的女子。风起时,还会记得,因爱生泪的颜,一生温暖。桃花开了又落,春天来了又去,站在桃树下,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泪,悄然落下。父亲两鬓斑白,母亲的眼角有了皱纹,阿公的背已经驼得直不起来……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我。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人间四月天,多少故情旧事芬芳落尽,自此埋葬。黛玉葬花,葬的不是花,而是过去。她不过是放下,因为执著得不能再执著,唯有放下延续无言的执著。时间给予我们恩慈,让我们相信生死有命,爱恨有命,希望与绝望有命,铭记与遗忘亦有命。
岁月坚守,如此宽宏。我心依旧,奔逐前尘。 缘之深浅,归之人情。你与我情深,来世我们缘深。也许我在前世的梦桥看才子佳人相约而至,擦身而过。蓦然回首,看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仿似逍遥仙侣。于是,我写下他们、深入他们,再一次看清自己、忘却自己。
岁月,是如此孤独。孤独得以为这是属于你我的命运,不予不求。人生一期一会,总有再见之时。我愿与你相守一个约定,渡一场今生。
当人间四月天的细花飞去,爱与温暖涌上心头。朦胧中,有一佳人倚立河畔,满目是壮丽秀美的青山绿水。生命立定在她的十六岁,康桥寻梦,追逐天空里的一片云。也许是今生之约,也许是前生之缘,人间如此美好——不求万古流芳,只求瞬间倾城。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
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
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
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
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
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
柔嫩喜悦,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
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静对本书的所有笔记 · · · · · ·
-
前言章 愿你如我,寂静欢喜
两年前,我想出版一本与仓央嘉措相关的书,结识夏风颜,于是有了《仓央嘉措:我是凡尘最美的...
-
自序章 每个人都是为自己吟诗的情人
你错过了我的中年,晚年。 生命的长河,不经意的转弯, 以及静静流过的平野。 某天读到这首诗...
-
第一章 初情 你是我梦中的浮桥
-
第二章 如诗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 正中擎出一支点亮的蜡, 荧荧虽则单是那一剪光, 我也要它骄傲的捧出...
-
第三章 故情 我们的一生都在邂逅自己
我情愿化成一片落叶, 让风吹雨打到处飘零; 或流云一朵,在澄蓝天, 和大地再没有些牵连。 ...
说明 · · · · · ·
表示其中内容是对原文的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