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拥有所有善意与温度

家附近开了一家铃木食堂，我经常独自去那里吃饭。杏仁豆腐和寿喜锅非常美味，我常常点一份寿喜锅配米饭，吃完再来一份杏仁豆腐当甜品，便觉得这一天过得愉悦。人的愿望有时候非常简单，吃一顿美味的晚餐，或者度过一个宁静的下午，就会觉得快乐。
重读《双城记》:“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年头，这是愚蠢的年头；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我们面前什么都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我们都在直奔天堂，我们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莫名地，有着相同的感受。这是最好的时代，通信发达，科技水平发展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人类的想象无穷无尽，探索太空，星际旅行，研究AI……这是一场无声的革命，它的速度和影响力超越任何时代。这亦是最坏的时代，全球变暖，瘟疫频发，冰川融化，珍稀动物濒临灭绝。交通堵塞，物价飞涨，城市正在变成一个个重型垃圾场，没有新鲜的空气、空旷的草地，连看一眼太阳都是奢侈。
住在二十四层的高楼，俯瞰灰蒙蒙的城市。从凌晨到傍晚都是一种色调，没有阳光，空气里浮动着微小尘埃。住在城市里的人戴着防毒口罩，低头佝偻着背走路，看不清脸。我已经持续一个星期没有出门，靠外卖度日。一直在看电影，从《卡罗尔》到《丹麦女孩》，从《踏雪寻梅》到《大佛普拉斯》……不大的空间内充斥着静谧的阴翳，仿佛一个绝症病人的胃。
许久没有抽烟了，于是点一根，站在阳台上慢慢地抽。看这座城市被雾霾笼罩，人们像是罐头里的鱼。脑海里是另一番景象，在拉瓦纳西，坐在恒河边看日出，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面上，如同流动的星子，男女老少在河边沐浴，跪伏祝颂，如此虔诚。我们给予自然足够的爱，它会给予恩赐，反之，它会成为囚禁我们的牢笼。
“一条能够超越轮回，去除我们所有污染的道路，确实存在。”
所以一直在走，不停地走。去任何一个地方，都会给自己独处的时间。在青海，遇到一个僧人，他说：“把你的手给我看看。”于是伸出手，他在我的掌心划下一道痕，并给了我一串菩提，告诉我睡不着的时候把菩提放在枕边。
人的恐惧来自自身。经常半夜惊醒，睁着眼睛看着黑沉沉的虚空再也睡不着。于是拿起一旁的书，翻到没有看完的那页，上面写道：“我的爱如火如荼时，梦魇也在体内辗转不休。梦魇有两张面孔，白天是我的疾病，夜里化作我的恐惧。它们都出自我的爱情。爱情没有错，是我的妄想有错。”
那部没有写完的小说过去了很多年还是没有写完，文档更新时间定格在2010年。2010年8月15日，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它如同一个不曾长大的孩子。这是我离家之前写的最后一部小说，我把它锁在电脑里，之后独自拉着行李箱走上外出闯荡的路。
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与写作沾边，它是我的妄想。然而到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这条能够超越轮回涤除所有污染的道路，它不再是我的妄想。在青海的塔尔寺，在西藏的布达拉宫，在拉瓦纳西的恒河，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默诵，这是我的结，也是我的道。
那天，和一个行走江湖的盲人聊天。他说：“你的生命力很强，这样的人势必要吃很多苦。好在你是一个心性柔软的人，你的柔软包裹你的刚强，像水滋养一棵铁树，这棵树越长越高，越长越茂盛，足以遮挡风雨，不被摧毁。”
回来的时候，我收到一个朋友寄来的明信片，上面用黑色的钢笔写道：

愿你活得彻底，即使灵魂的旅行总是遥不可及。

愿你有黑色的眉眼，滤去世间一切尘埃与黑暗。

愿时光无暇，永无病痛。

愿你拥有所有善意与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