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问题

《语言问题》是赵元任的演讲记录。全书十六讲，系统地讲述了语言学以及与语言学有关系的各项基本问题，是作者的重要著作之一。

原序

这次演讲开始的时候，总题里头的“跟跟”两个字曾经引起了不少的兴趣跟疑问。当晚就有报馆打电话来问，题目里有没有错字？我说没有。等会儿又来电话问，要是没有错字，那么那两个“跟”字怎么讲？我说第一个是大“跟”字，是全题两部分的总连词；第二个是小“跟”字，是“跟语言学有关系”修饰语里头所需的介词。能不能省一个？我说不能，省了就念不通了。可是啊，夜里编辑部换班了，他们拿稿一看：乜？怎么两个“跟”字？又来了个电话，问是要两个“跟”字吗？我说要，您不是懂德文吗，这题目用德文讲也可以说“die Sprachwissenschaft mit mit der Sprachwissenschaft verwandten Fragen”，不是有两个“mit”吗？结果第二天登出来居然登对了。可是有些报没打三次电话的，还是登错了。

我引这个例，表示这一系列的演讲是讲语言的。尽管通行的文字里不用“跟跟”，甚至连一个“跟”都少见，可是北京口语里最常用的是“跟”，所以就让它去“跟”去了。还有，我讲演所用的语言虽然不是所讨论的对象，但是因为讲的时候常常引些各种语言材料的例子，因此全体用了磁带录音的方法录了下来再听写下来，这是一个好法子。（第二讲除外，因为机器坏了，只好特别写出来了。）

关于发刊前讲稿的修改，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当初讲的时候，为使听众了解相当复杂的观念，或听清楚奇怪的声音，必得反复解释或重复念出，可是印出来的文字，读者可以前后复阅，不必费那么多篇幅。因为这个缘故，我曾经就着直接记下来的录音稿删减了很多重复的部分，同时也把一头想一头说的破碎的句法稍微改完整，改顺当一点儿。可是演讲的场合跟平常写书的场合究竟还是不同，为保存原来讲堂空气起见，除了上述的删除重复跟整理句法以外，一切仍是照旧。关于这一点，台静农先生特别鼓励我这么样做，所以原来的“啊”呀，“么”呀什么的，还有些似不相干而又相干的笑话，为了存真起见，也都照原来的样子留在里头了。

我借这机会，谢谢沈刚伯先生提议给这一系列的演讲在台大出版，谢谢台静农先生给我上述的鼓励，谢谢董同龢兄领着郑再发、王雪真、叶松君、丁邦新、郭肇藩、郑锦全几位同学做这很费耐性的记录的工作；他们运用国际音标的纯熟，可以比得上任何国的同等资格的语言学生。

（一九五九年四月十二日 赵元任在台北序）

新版序

这书自从一九六八年再版以来又十多年了。现在又有再印的计划，总是还有点儿用处吧。在再版序中提及我一九六八年在剑桥大学出版部出的一部Language and Symbolic Systems，那书翻译了法文、西班牙文，本来是从《语言问题》一书改编的，对中国人须说须省的话跟对西洋人须说须省的话不同，所以内容有好些出入。除此没有很多修改的地方。不知道是因为原书没有大毛病，还是因为我自己学问近年来没长进的缘故，请读者断定吧。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四日 赵元任序于加州柏克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