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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得不到肯定的解,也就永远得不到否定的解答,您知道自己的心有这一特点,而这正是您的心的全部痛苦所在。但您得感谢造物主给了您一颗高超的、能够这样子痛苦的心。引自 六 干吗让这号人活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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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捷琳娜・伊万诺夫娜,您确实只爱他。而且,他给您的侮辱越多,您对他的爱就越深。这就是在您身上的怪事一柱。您爱的正是他的本来面目,爱的是那个侮辱您的他。如果他弃旧图新,您马上就会把他扔了,再也不爱他。但您需要他,以便不断欣赏您矢志不移的壮举,也可以不断遣责他的不忠。这一切无不出于您的做气。噢,这自然少不了长期忍辱负重的能耐,但是为了做气什么都不在话下……。我太年轻,一直太爱您了。我知道不该对您说这话;就我这方面而言,离开您一走了之会多一些体面,对您也少一些伤害。但我此去路远迢迢,而且永不再来。这就算是永别了……。我不愿守着桩怪事做陪客…。我已不会再说话,所有的话都说了…。别了,卡捷琳・伊万诺夫娜,您不可以生我的气,因为我受到的惩罚是您的一百倍,单单我再也见不到您这一点已经够了。别了。我不需要您许婚。您一直在自党地折磨我,太自觉了,故而此刻我不能原谅您。将来我会原谅,但现在我不要您许婚。
女士,我并不要求得到酬报。引自 五 客厅里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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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对于我要走感到如此不安?离动身还有好多好多时间。容得下整个永恒,与灵魂不灭一样长久!”
“既然你明天就走,哪还有什么永恒?”
“我想,如果世上不存在魔鬼,那么是人创造了魔鬼,是人按照自己的模样造出了魔鬼。”
“就是说,跟上帝一样。”
当天晚上七点钟,伊万费奥多罗维奇走进火车车厢飞速前往莫斯科。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与过去的世界从此一刀两断,但愿不要听到来自那里的消息或回响。到新的世界去,到新的地方去,切莫回顾!”
但是笼罩着他的并非欣喜,而是一片郁悒,心头隐隐作痛的是一阵悲凉,这样的郁悒和悲凉是他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他想了整整一夜;火车在飞奔,直到天将破晓已经临近莫斯科时,他才仿佛猛醒过来。
“我是个伪君子!”他悄悄然自言自语 。引自 三 兄弟间相互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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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你还是不要讲和。等我长大了,我去找他決斗,我一定杀了他!” 他的眼晴亮得像两盏小灯。不管怎样,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得向他说句合乎真理的话,我对他说:“杀人是罪过,哪怕在决斗中杀人也一样。”他说:“爸爸,爸爸,长大了我要把他打翻在地,我要用自己的军刀把他手中的军刀打飞,我要冲上去挥舞着军刀对他说:’我可以马上把你杀死,但是我饶了你,去吧!”’您瞧,您瞧,先生,这两天他的小脑袋在怎样运转,他整日里想的就是挥舞军刀复仇这回事,所以夜里也说这样的梦话,您哪。可是放学回家时看得出他给打得很厉害的样子,我是前天才发现的。您说得对,我再也不让他上那所学校了,您哪。我了解到他个人竟敢反抗全班,向他们所有的人挑战,知道他憋着一肚子怨气,他的心在燃烧,一我着实为他捏了一把汗。我们爷儿俩又出来散步。他问道:“爸爸,爸爸,世上有钱人是不是比谁都强大?” 我说:“是的,伊柳沙,世上没有比富人更强大的了。”他说:“我要发好大好大的财,我要当军官,把所有的人都打败,沙皇将给我奖赏,我回来后,那时谁也不敢……” 他顿了一会,他的小嘴唇还在发颤,然后又说:“爸爸,咱们这个城真不好,爸爸” 我说是的,伊柳沙,咱们这个城是不怎么样。他说:“爸爸,咱们搬到别的城里去吧,到没有人知道咱们的一个好城市去” 我说:‘咱们搬,咱们搬,伊柳沙,一只要我攒够了钱。我很高兴有机会能把他从阴暗的念头引开,于是我和他开始幻想搬到另一个城市去。我们要买一匹马和一辆板车,让他妈妈和两个姐姐坐车,用篷把她们遮起来,我们俩在旁边步行偶尔我也让他坐一阵子车,我在旁边步行,因为必须爱惜我们的马,不能让它太劳累了,就这样出发。
“不要你们的钱,您哪!”
“回去报告差遣您来的人,就说澡擦子不出卖自己的人格,您哪!”他大声嚷着向空中伸出一只手,然后很快地转过身去,拔腿便跑。可是跑了还不到五步,又整个儿转过身来,向阿辽沙飞一个吻但接着,又跑了不到五步,他最后一次转过身来,但这一回脸上没有扭曲的怪笑,相反,他的整个面孔都在震颤,涕泪纵横。他结结巴巴、又快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边哭边喊:
“要是我收下您送来的钱作为对我们蒙受耻辱的赔偿,我还能对我的伊柳沙说什么呢?”
说完,他拔腿就跑,这一次已经不再回头。
阿辽沙望着他的背影,心头的忧伤非言语所能表达。噢,阿辽沙明白,那人直到最后一刹那之前自己也不知道会把钞票揉做一团摔在地上。越跑越远的上尉一次也没有回顾,阿辽沙知道他不会再回头。在上尉去远消失以后,阿辽沙把两张钞票捡起来。钞票只不过给揉得很皱,给踩得扁扁地嵌进了沙地,但是完好无损,当阿辽沙把它们展开抚平时,甚至跟簇新的一样飒飒作声。引自 七 清爽空气中也有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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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爱是一种惊天动地的力量,是一切伟力中最强大的,没有任何力量能与之相比。每日每时,每一分钟都要留意观察自己,要使你的形象保持良好。比如你从一个小孩身旁走过,心中正在发火,怒容满面,骂骂咧咧;你也许没有注意到孩子,可是他却看见了你,你那不体面的、有渎神明的形象也许就在他易受伤害的幼小心灵中留了下来。你不知道这回事,可是你或许已在他身上播下一粒不良种子,而这粒种子可能会成长发育,原因都归结到你在孩子面前失于检点,归结到你未能养成夙夜匪懈的爱心。兄弟们,爱是诲人不倦的,但必须善于拥有爱,因为爱是不容易拥有的,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经过长期辛勤的工作,非朝タ之功。须知我们要的不是一时一事的爱,而是永久的爱。逢场作戏的爱人人都会,连恶人也能做到。引自 三 佐西马长老的谈话及训示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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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阿辽沙的心在渗血的原因,当然,前面已经说过,首先由于他心目中有一个形象,世上他爱得最深的一个人的形象,而这个形象“蒙受了耻辱”,这个形象“遭到了贬损”!尽管我这位年轻主人公的怨言是轻率的、不理智的,但我还是要第三次指出(笔者预先在此承认,这或许同样是轻率的):我为我的主人公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表现得那么理智而感到高兴,因为一个并不愚蠢的人迟早会恢复理智,反之,如果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一个年轻人心中没有进发出爱的火花,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进发?引自 二 节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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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没有把握,”当时他说,“可能不杀,也可能杀。我担心的是,他的那张脸正好在那一瞬间突然使我怒火中烧。我恨他的喉结、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那无耻的奸笑。我甚至觉得恶心。这便是我所担心的,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恶心的感觉在加剧,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米嘉已失去自持,忽然从兜里拔出那根铜杵引自 四 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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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观察现实生活,斯穆罗夫,”郭立亚忽然说,“狗相见时是怎样互相嗅来嗅去的,你注意到没有?这是它们共同的一项自然法则。”
“是的,挺可笑。”
不,这不可笑,你说得不对。自然界没有什么是可笑的,不管在满脑子各种偏见的人眼里看来怎样。如果狗能推论和批评,那么它们会发现,狗的主子即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中有同样多在它们看来是可笑的东西,甚至可能要多得多;我这样说是因为确信我们干的蠢事要多得多。
“这是个不错的乡下人,”郭立亚对斯穆罗夫说,“我喜欢跟老百姓交谈,无论什么时候都乐意为他们说句公道话。”
“你干吗对他撒谎说你挨揍?”斯穆罗夫问
“总该让他心里好受些吧?”
“这是怎么个说法?”
“听着,斯穆罗夫,我讨厌别人不能一听就懂,还要问长问短。按照乡下人的想法,学生常常挨揍,这是应该的。他们认为:不挨揍还算什么学生?倘若我告诉他现在我们不挨揍了,他听了会懊丧的。不过,这道理你不明白。跟老百姓交谈得学着点儿。”引自 四 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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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您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小丑?装疯卖傻的?”
“哦,不,某些人具有深沉的感情,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压抑。他们在某些人面前长期处于屈辱、胆怯的状态,不敢当这些人的面直言不讳,于是便以小丑的面目出现,这在他们是对那些人的一种无奈的讽刺。请您相信,克拉索特金,扮演这样的小丑有时是极其可悲的。如今他在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凝聚在伊柳沙身上,万一伊柳沙死了,他或者会因悲愤而发疯,或者自杀。”引自 四 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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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波里特·基里洛维奇显然选择了严格的史学叙事手法,这是切有些神经质的演说家都非常喜欢采用的,他们要找一个毫无通融余地的框框来克制自己一吐为快的激情。引自 九 洋洋洒洒的心理学高论。飞驰的三驾马车。公诉人演说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