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之对《成神》的笔记(1)

人与天的博弈：走向“成神”

了解《成神》，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是通过读研时的中国历代书画课，老师在课上这么提了一嘴，我也就顺势听了这么一耳朵，便留下了印象。没想到某天在嘉图的新书书架上重新遇见了它，当仁不让铃儿响叮当地就带回了家。
虽然说本书范围并不超出我的专业领域，但是通读下来还是发现有不少知识触及我的盲区，自然也觉得受到诸多启发，直观地体会到了不同学术观点的碰撞，故决定专作一篇读书笔记，以记录通过“不带问题”地阅读学术著作所学到的内容。
关键性的文献史料
本书主题无疑倾向于思想史研究，普遍的材料也都是直接来自于历史文献，同时少不了对二手研究的辩驳。较为关键的阅读经验在导论中可见一斑，《淮南子》《尚书》等在通篇引用次数都比较可观，马克斯·韦伯《中国宗教》、冯友兰《中国哲学史》和葛兰言《中国思维》可谓共同奠定了本书的研究基础，此外提供补充的还有卡尔·雅思贝尔斯《历史的起源与目标》、本杰明·史华兹《古代中国的思想世界》等。
天道人伦
第一章是比较深入浅出的写法，也是我读的最认真、收获最大的一部分。
我已论述过，青铜时代的商周朝廷所支持的祭祀体系并没有揭示出人神和谐的预设，也没有展现出一种关于祭祀的互惠理念。……人们不断尝试着迫使冲动的神力进入到由生者规定的角色中去，并劝服他们按生者的意志行事。……人类一方面顺从祖先的力量，同时也积极转化他们，使他们变得有序。简言之，祖先祭祀不仅仅是要顺从祖先，更是要创造橙汁的祖先，然后生者可以成为他们合适的后代。这些祖先被请求去安抚更高的、非祖先的力量——包括最重要的帝。
其实作者主要就是想表达，在这一阶段，人类是希望控制“神”的，而不是预设的和谐合作关系。这样的理解确实与我们普遍接受的观点有出入。
第二章有更深的比较研究意味，将希腊作为西方文明的代表与中国语境下的自我神化主张进行对比分析，指出“萨满都不应被视为公元前5世纪到公元前4世纪思想的源泉”；认为“人与神力之间存在连续性的主张”（一元宇宙论）是后起的，目的是反对当时的祭祀体系。
之后几章内容基本是不同派别的具体主张，涉及孟庄、百家、屈子等史料。
第六章论述帝国时代的人神关系，指出“最终结果是使人彻底地成为神并登天”；“这一模式在秦和汉初的帝国意识形态中显露头角，其基础性的主张是拟神统治——统治者能控制神灵，并为世界带来秩序”。汉武帝以后，随着史料的丰富程度叠倍增长，对祭祀体系的再构建似乎也显得越来越吃力，武帝直接祭祀“太一”，但是人与神是各司其职的关系，而“人恰当的责任在于建立中心并确立天地的位置”。
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
除开论述过程中纷繁拗口的种种论点，最后剥离出来的观点反而显得让人有些不可置信，全文的最终结论被编辑印在了封面上：
在早期中国并不能找到人神之间和谐连续或人神之间没有张力的预设。相反，早期中国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正在于二者之间反复出现的张力——一派希望维持人与神的仪式性分离，另一派希望消解这些分离，并通过僭取神力来服务自己。神灵并不仅仅是与人和谐相处的力量，而往往成为人斗争、欺骗、僭越的对象，人甚至期望变成神或超越神之上。
或许是出于文化环境的隔离，中国人的“实用主义”观念未能渗透到作者的思想体系中去，“天人合一”的路径有许多种，每种都对应了更加细枝末节的理解和解释方法。作者的观点似乎是值得怀疑的，其价值大约也有待进一步探讨，但中国人所认识的“神”，及其与“天”、自然的关系，这些核心的研究对象均未得到明确有力的定义，读来难免让人觉得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