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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摩的最动人的特点,是他那不可信的纯净的天真,对他的理想的愚诚,对艺术欣赏的认真,体会情感的切实,全是难能可贵到极点。他站在雨中等虹,他甘冒社会的大不韪争他的恋爱自由,他坐曲折的火车到乡间去拜哈岱,他抛弃博士一类的引诱卷了书包到英国,只为要拜罗素做老师,他为了一种特异的境遇,一时特异的感动,从此在生命途中冒险,从此抛弃所有的旧业,只是尝试写几行新——这几年新诗尝试的运命并不太令人踊跃,冷嘲热骂只是家常便饭一一他常能走几里路去采几茎花,费许多周折去看一个朋友说两句话;这些,还有许多,都不是我们寻常能够轻易了解的神秘。我说神秘,其实竟许是傻,是痴!事实上他只是比我们认真,虔诚到優气,到痴!他快起来,他的快乐的翅膀可以碰得到天;他忧伤起来,他的悲戚是深得没有底。寻常评价的衡量在他手里失了效用,利害轻重他自有他的看法,纯是艺术的情感的脱离寻常的原则,所以往常人常听到朋友们说到他总爱带着嗟叹的口吻说:“那是志摩,你又有什么法子!”他真的是个怪人么?朋友们,不,一点都不是,他只是比我们近情,近理,比我们热诚,比我们天真,比我们对万物都更有信仰,对神,对人,对灵,对自然,对艺术!引自 悼志摩/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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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向着那丝看,冬天的太阳照满了屋内,窗明几净,每朵含苞的,开透的,半开的梅花在那里挺秀吐香,情绪不禁迷茫缥缈地充溢心胸,在那刹那的时间中振荡。同蛛丝一样的细弱,和不必需,思想开始抛引出去:由过去牵到将来,意识的,非意识的,由门框梅花牵出宇宙,浮云沧波踪迹不定。是人性、艺术、还是哲学,你也无暇计较,你不能制止你情绪的充溢,思想的驰骋,蛛丝梅花竟然是瞬息可以干里!引自 蛛丝和梅花/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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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经过二十多年,直到今天,又是这样一泄阳光,一片不可捉摸,不可思议流动的而又恬静的瑰宝,我才明白我那问题是永远没有答案的。事实上仅是如此:一张孤独的桌,一角寂寞的厅堂。一只灵巧的镜箱,或窗外断续的鸟语,和水珠——那美丽小孩子的病名一一便巧永远同初春静沉的阳光整整复斜斜地成了我回忆中极自然的联想。
引自 一片阳光/ 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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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所谓极端的、浪漫的或实际的都无关系,反正我的主义是要生活。没有情感的生活简直是死!生活必须体验丰富的情感,把自己变成丰富,宽大,能优容,能了解,能同情种种“人性”,能懂得自己,不苛责自己,也不苛责旁人,不难自己以所不能,也不难别人所不能,更不怨运命或是上帝,看清了世界本是各种人性混合做成的纠纷,人性又就是那么一回事,脱不掉生理、心理、环境习惯、先天特质的凑合!把道德放大了讲,别裁判或裁削自己。任性到损害旁人时如果你不忍,你就根本办不到任性的事(如果你办得到,那你那种残忍,便是你自己性格里的一点特性,也用不着过分地去纠正),想做的事太多,并且互相冲突时,拣最想做——想做到顾不得旁的牺性——的事做,未做时心中发生纠纷是免不了的,做后最用不着后悔,因为你既会去做,那桩事便一定是不可免的,别尽着罪过自己。
二
我们该怎样地活着才有法子安顿这一副还未死透的良心?
引自 致沈从文/ 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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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当那些缺少旅行工具的唐宋时代的诗人们在遭贬谪的路上,突然在什么小客栈或小船中或某处由和尚款待的庙里和朋友不期而遇时的那种欢乐,他们又会怎样地在长谈中推心置腹!
我们的时代也许和他们不同,可这次相聚却很相似。我们都老了,都有过贫困交加的经历,忍受了漫长的战争和音信的隔绝,现在又面对着伟大的民族奋起和艰难的未来。
此外,我们是在远离故土,在一个因形势所迫而不得不住下来的地方相聚的。渴望回到我们曾度过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的地方,就如同唐朝人思念长安,宋朝人思念汴京一样。我们遍体鳞伤,经过惨痛的煎熬,使我们身上出现了或好或坏或别的什么新品质。我们不仅体验了生活,也受到了艰辛生活的考验。我们的身体受到严重损伤,但我们的信念如故。现在我们深信,生活中的苦与乐其实是一回事。
二、
简言之,我认为艺术对我们精神的塑造和我们的饮食对我们身体的塑造一样重要。我深信,我们吃米饭和豆腐会不可避免地使我们同那些大块吃牛排、大杯喝牛奶,外加奶油蛋糕或馅饼的人有所不同。同样,坐在那里研墨,耐心地画一幅山水画的人,肯定和熟悉其巴尔扎克风格或后印象主义画派和晚期马第瑟和毕加素,住在巴黎拉丁区的叛逆青年(或专程到墨西哥去旅行以一睹墨西哥壁画的年轻人)全然不是一个类型……
引自 致费正清、费慰梅/ 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