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对《身体的乡愁》的笔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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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的饥饿
今天,在顿顿南北大餐、鸡鸭鱼肉的时代,我很怀念远古时深山里那一声声饥饿的肠鸣,是那低沉的饥饿之声,把人类拖拽到狩猎,牵拉到农业,踏出人类文明的一条漫长的曲线;我也很怀念小时候所吃的苹果、香蕉和小鱼,是它们培育出了我对周遭食物经验之外的另一种饥饿和向往,那种被强化至深的驱动力,驱使我把饥饿感迁移转化到胃部之外的器官,也促使我一步步地打开身体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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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觉的丧失
现代人对味道的觉性的丧失,跟物质的繁荣和发达有很大关系,尤其是在物质生活改善之后。我们吃动物性的食物太多,人类离食物链的末端太近,离食物链的初端太远,经过一条条长长的食物链条,把食物最原始、最本质的物性和味道弄丢了,建立不起来了。 味觉的衰退,也不单单是生物和机能上的身体感受的衰退,还有苦难和流离的衰退,盛世中不愁饱暖,不患奔波,但是在吃的感觉上却缺少了一层底色,那种底色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为一碗粥、一盘菜建立起一种反差和张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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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与人生
我们虽然在饮食上讲究味道,却在人生中疏远了味道,丧失了对感触的执着和饥饿。这是商业社会和工业社会代替农业社会的必然,也是人生枯燥和乏味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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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是一种香
沉香的香味很淡,很清幽,是一丝丝散发出来的,睡觉时放在枕头边,半夜时分会有一丝丝香味钻入鼻中。沉香的香味,其实就是一种疼痛的味道,是沉香树自救疗伤时流出的泪水、情绪和体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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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的滋味
然而,一个做不出好酱的市井街巷,是不会有朝气的,是不足以以野对抗庙堂的;一个做不出好酱的匹夫匹妇,是不足以跟自然相亲相近的,是不会把日子和岁月过出滋味的。酱的味道,是好的民间社会的味道,那层层叠叠的辛香里,有着无穷无尽的、水远山长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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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美
而在农业时代,劳作虽然累且苦,但是不劳心,不制于物,人还是天地人三才之一的人。人的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的饱满度和密度,都比工商时代大很多,那是一种犹如谷穗般沉甸甸的感觉,上面还挂满了早晨的雨露,就像周邦彦的词“早上初阳干宿雨”,不但有从大地和泥土里走出来的结实感,还有饮风接露、得天地之育的神灵感,这才是最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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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孤独
在李白的一生中,他曾有过两次长时间远游,从25岁开始他的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一个人走在日月山川里,走在历史的田野和时空里。你可以发现,唐朝虽然是喧闹的,李白这样的人也是好热闹的,但他们的喧闹和热闹并不能代替孤独,终究要出走,就像我们现在说的“热闹是一个人的孤独,孤独是一个人的热闹”,所以他们更多时候需要独行天下。再譬如,在李白的酒、诗和流浪之外,黄巢的知己是菊花。唐朝末年,率农民起义最终兵败饮恨的黄巢,有一首题菊花的诗:“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黄巢是危亡之际作的这首诗,那时他是菊花,菊花就是他,就像元稹说的“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因为世间没人能理解他,他只有将一腔壮志未酬付与菊花,以期死后成为掌管春天的仙神,让菊花与桃花开于一处吐露他的心声。 同是中国历史数一数二的文化盛世,唐朝有孤独,而宋朝就没有孤独。唐朝的孤独是藏在它的大和飞扬里面,而宋朝是小而精致的,它的气质不是孤独,而是沉溺其中不醒。因为唐朝的气质,不是农业社会的气质,而有胡人和西域的底色,体现着残阳和驼队的美学,就像宗白华先生说的:“在汉唐的诗歌里,都有一种悲壮的胡笳意味和出塞从军的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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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性的消散
在这样的时代,物质繁华,科技大发达,我们的肉身觉醒了,五官发达了,欲望勃起了,身体强壮了,而灵性却如烟飞天,一去不返。迷信一点说,书到这辈子再读已经晚了,绝大多数人投胎前都喝了迷魂汤,所以不记得前尘往事。孟婆汤喝下去,上辈子的诗书尽失,灵性尽泯,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得这辈子再一点点学,一点点积累。林黛玉和贾宝玉灵性,因为一个是绛珠草,一个是通灵宝玉,非人。 说今天的人没有灵性,就像是同样看月亮,古人看月亮为蟾宫,里面有捧玉兔的嫦娥,有伐桂的吴刚,有中秋时的思亲之情和千里共婵娟的好意;然而今天的人看月亮,却只能看到陨石坑,只能看到云层忽明忽暗,只能想到1969年的时候美国人阿姆斯特朗和奥尔德林第一次登了上去,只能想到那里面有没有水、有什么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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