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元明清对《林清玄说禅之三》的笔记(8)

唐宋元明清
唐宋元明清 (不求文章传世,只为渡人过江。)

读过 林清玄说禅之三

林清玄说禅之三
  • 书名: 林清玄说禅之三
  • 作者: 林清玄
  • 副标题: 好雪片片
  • 页数: 224
  • 出版社: 海南出版社
  • 出版年: 2009-3
  • 第1页 出门便是草

    风卷浮云尽, 青天绝点埃; 山川俱在目, 何必上高台。 ——葛芦覃禅师 洞山良价禅师有一次示众说: “兄弟。初夏末。或东去西去。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且如万里无寸草处。作么生去?” 这一段话译成白话是:“兄弟们,在这初夏将尽的时分,不管你们是往东往西往任何方向,都要向万里没有一株草的地方走去。如果到了万里没有一株草的地方,看看会怎样?” 有个和尚听见了,不知何意,把这段话拿去问石霜禅师,石霜听了便说:“出门便是草!” 这和尚又把石霜的话告知洞山,洞山感叹道:“大唐国内能有几人?”(能达到出门便是草的境界,放眼大唐国,究竟有几个人呢?) 洞山良价的开示,可以让我们思考禅的悟前与悟后的生活,以及禅宗常说的“真空妙有”。 禅是在追求一种绝对的境界,这种境界是“高高山顶立”、“孤峰顶上”、“通玄峰顶”的世界,是飞越了生命的一切认知而达到的。当一个人走到那孤绝的山峰之上后就转向了另一个世界,那是“平常心是道”,是“运水搬柴、神通妙用”,是“深深海底行”,也是回到生命的本来。 如果用前面的公案来看,求悟是要“向万里无寸草处行去”,悟后则是“出门便是革”;前者是“超凡人圣”,后者是“超圣人凡”——超凡人圣是身心都走向超迈的境界,有着绝对的空明,超圣入凡则是回到红尘里来,用慈悲心来度世。 超凡入圣是“真空”! 超圣入凡是“妙有”! 因此,圣凡其实并没有太大分别,真空妙有也是无二的。 对于开悟者,由于他能“妙有”,所以能落实到生活里来。在未悟的人眼中,世俗生活也许是毒药,是一分一毫沾惹不得,但禅师能坦然承担生活与红尘,因为他有转化清净毒药的“空性”,才敢于服毒,无畏,无忧,无碍,无憾。 我们可以这样说,悟道者是生活在多层面的人,生活于他是一个层面,与任何凡俗的人没有两样,只是他在这凡俗的层面里有着不可形容的深度,他站在亲切自然的土地上,不被凡俗所转,不被浊世所污染,乃至转烦恼为菩提,转毒成智,把毒药化成慈悲的养分。 假如一旦开悟就住在孤峰顶上,不能“入草”,失去世俗的平凡,这种开悟,就是焦芽败种的悟,不能对生命有所滋润与灌溉。 小乘与大乘最大的分野,并不在于修行,而在对于圣凡的态度,小乘行人的言行举止异于常人,是把情根断然斩落,大乘行者则在外表上与平常人无异,他只是空明、定慧、波平如镜地生活在红尘世界。 禅,到底是大乘还是小乘呢?这也只在学人的态度罢了。能超凡入圣、超圣入凡、凡圣无别才是大乘之道,是有血有肉有歌有泪的英雄事业!美丽的山川、清清的佛性、森罗的万象都历历在目,何必常常在高台上张望呢!

    2014-08-24 14:04:58 回应
  • 第20页 第一义不可说

    镜明而影像千差, 心净而神通万应; 影像类庄严佛国, 神通则教化众生。 ——圭峰宗密禅师 学佛的人通常会对“神通”“感应”感兴趣,甚至以感应的有无来确立对佛法的信心,以神通的多少来印证修行的功夫。 这是无可厚非的,因为佛道乃是究明宇宙之道,在广大的时空中,有许多作为人的我们所无法明白的事,修行者开发了更大的时空,自然会产生一些难以思议的神通或感应。 但是如果一定要有感应才愿意走向菩提之路,一定要有神通才是修行之道,就值得思索了。 特别是禅宗,根本是反对神通和感应的,我们打开禅宗史和禅师语录,会发现很少有爱讲神通的禅师,他们不仅自己不讲神通,还反对别人讲神通,把喜欢讲神通的人称为是“惑乱人家男女”,是胡说八道。 这也并不是禅师没有神通,历史上有神异事迹的禅师很多,可是他们自己有了神通,为什么又反对神通?其中有什么深意在呢? 我想,有几个重要的原因: 一、第一义不可说:依禅的教化,绝对的第一义是不可说、不可思议的,好讲神通的人,无非是在语言、声色上打转,例如说听见佛菩萨怎么说,例如见色见光等等,这些或许不是妄想,但只要有形色音声可见、可说,就不知落入第几义了。《金刚经》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六祖坛经》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些都可以为这个观点做佐证,在解脱者看起来,神通不是究竟,若把神通当成究竟,那是“人行邪道”!若把求神通当成解脱,则正是“惹尘埃”了! 第一义不可说,因为说出来就有主客的对待、人我的分别,法眼文益禅师有一次被问到“如何是第一义”时,他回答:“我要是说出来,就是第二义了。”此所以禅师说:“开口便错,拟向即乖。”神通不是没有境界,只是神通不能达到清明的自性,故禅师不讲神通。 二、反观自性:禅者是要从明心见性来得到解脱,“自力”因而变得非常重要,一个人如果能明见自性,“自性能生万法”、“自性能含万法”,神通也就在其中了。 凡是有相,就会落入虚妄,所谓神通,就是“有相”与“有为法的范围”,都是一种向外驰求,禅不向外求得,故禅不鼓励神通。 三、平常心是道:禅者强调要如实地对应生活,禅心即是平常心,禅定是生活中的定,禅慧是生活的空观,因此不应该离开生活去求道。若以平常心来看,神通与感应都是一种“异常现象”,异常不能恒久,现象则必变灭,都是不值得追求的。 因此,要开启禅心的人,不应把神通作为追求,在禅师的眼中,即使是神通,也应以平常看待它,庞蕴居士曾写过一首偈: 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谐; 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 朱紫谁为号,丘山绝点埃; 神通并妙用,运水与搬柴。 对开悟的人,神通妙用只是运水搬柴那样平常的事了。我们在文前引用的圭峰宗密禅师的偈,说的也是同样的境界,心性纯净的人会有神通感应,那就像清明的镜子会照出所有影像一样,影像虽是虚妄,却能庄严佛国,神通虽不追求,但有了神通却可以教化众生。 以这样的态度来认识神通,神通不是禅心,对于开启禅机,是没有什么妨碍或助益的。 最后,我们来读一个南泉普愿禅师的故事。 南泉有一次到一个村庄去,不料庄主率了许多人到庄外迎接,这使南泉大为吃惊说: “我从来不告诉别人我要去的地方,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呢?” 庄主回答说:“昨天晚上我梦到土地公,他在梦中告诉我有一位伟大的修行人今天会来,所以特地出来迎接。” 南泉叹口气说:“唉!我的修行还未到家,才会被鬼神看见呀!” 一般的修行者如果听见了庄主的话,不知道会有多么欢喜,南泉不但没有欢喜,反而感叹,这使他的空明再往上拔高,犹如万里无云的晴空一样,这样的故事真是令人感慨,炫奇的神通确实不如平常心地高明而有情味,更何况是那些停留在神鬼层次的神通呢!

    2014-08-24 14:05:24 回应
  • 第40页 空出我们的杯子

    无端知妙谛, 有识是尘心; 欲洗尘心净, 寻山莫丧深。 ——中峰明本禅师 师父笑着说:“如果你的眼睛一直认定一个目标,你哪里还有眼睛看见你自己呢?” 要追求第一流的武术,与开启真实的禅一样,如果眼睛向外追寻,脑子里就会充斥纠缠的识见,就无法做自我的反省与开启了。因此,禅心最可贵的本质就是“无求”,无求并不是一切无为,而是任运,是不给自己一个界限,因为有了界限就有束缚,有所得就会有所失,只有把有所作为的识见放空,才能洗去尘心,有一个全然的清净的对待。 日本近代伟大的禅师山冈铁舟,有一次遇到一位著名的小说家来向他学禅,他对小说家说: “我知道你的小说写得很好,可以使读者或哭或笑。请你对我说一个故事‘桃太郎’,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睡在我妈妈身旁听她说这个故事了,我妈妈说得真好,请对我讲讲这个故事,就像我妈妈说的一样。” 渴望成为铁舟弟子的小说家,因为把学禅看成重要的事,不敢立刻就说这个故事,于是他向铁舟说: “请允许我回去下一番功夫吧!” 过了几个月,小说家去拜望铁舟,要说那个简单的故事给禅师听,但铁舟说:“改天再说吧!” 小说家又回去准备要说这个故事,一连很多次,他向铁舟提出说故事的要求,铁舟就阻止他说:“你还没有达到我妈妈的程度。” 经过了五年的时间,铁舟才准许小说家把故事说出来,并收他为弟子。 这是有极深刻象征的故事,妈妈为孩子说故事时,一点也没有机心,那样清净的心性,是极接近禅者明朗无碍的胸怀的,若能体会生活里那无求的时刻,才能体会禅,也才能知道“无端知妙谛,有识是尘心;欲洗尘心净,寻山莫畏深”的境界了。 在生活里有禅,不二法门就是空出我们的杯子,来纳受生活加诸我们的一切,并清楚地观照那杯子里注入的东西。如果我们的执著深重,杯子装满了,连一滴水也倒不进来,哪里还能看清杯子里的事物呢? 中峰明本禅师把这种杯与水、人与禅的关系说成是“打成一片”。他说: “若真个打成一片时。亦不知如银山铁壁,既知是银山铁壁,即不可谓之打成一片。如今莫问成一片不成一片,但将所参话头。只管粘头缀尾。念念参取,参到意识尽处。知解泯时。不觉不知,自然开悟。正当开悟时,迷与悟、得与失、是与非,一齐超越。更不须问人求证据。自然稳贴贴地无许多事也。” 学习生活里的一切,不管是武术、说故事、爱与慈悲、生命的沉定与激情,都可以做禅的学习,只要空出我们的意识之杯,与真实的生命打成一片,处处都有禅机的呀!

    2014-08-24 14:05:50 回应
  • 第60页 直心真实,菩提道场

    人法双净, 善恶两忘; 直心真实, 菩提道场。 ——牛头慧忠禅师 从前,有三个旅行者来到一座山下,远远看到山顶上站着一个人。其中一个说: “他也许是走失了心爱的动物,正在寻找。” 另一个说:“不是,他也许是在寻找他的朋友,否则不会孤单地站在那里。” 第三个说:“你们都错了,他站在山顶上,只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而已。” 这三个旅行者因此开始争论,各自举出许多理由,却都不能说服对方,三个人都同意一起去问那站在山顶的人,让他自己说明为什么要独自站在山上。 旅行者为了寻找答案,艰苦地爬上山顶。第一个问说: “你站在山顶上,是不是因为走失了心爱的动物?” 山顶上的人回答说:“不是,我没有走失心爱的动物。” 第二个说:“你是不是在找你的朋友呢?” 山顶上的人回答说:“不是的,我不是在找我的朋友。” 第三个问说:“你是不是在呼吸新鲜空气呢?” 山顶上的人回答说:“不是的,我不是在呼吸新鲜空气。” “那么,”三个旅行者忍不住异口同声地说,“既然都不是,那你究竟在这里干什么呢?” 山顶上的人看着三位焦急的旅行者,笑了起来说:“我只是在这里站着!” 我们生活在转动的世界里,对外面的追求已经成为习惯,对不断的变迁流动习以为常,总认为一切事物、一切举止都是有所企图、有所渴望的。前面这个故事就是在说明,真实的禅不是因图谋渴望而得到的,而是一种单纯的承担、一种当下的精神。 这正是黄檗禅师说的:“终日不离一切事。不被诸境惑,方名自在人。”当我们说“我要这个、我要那个”的时候,我们就无法拥有真正的自我;当我们说“我在这里、我在那里”的时候,我们就无法放下执著,得到自在。 对于在山顶上只是站着的人,使我想到一朵开在山顶的花,它开的时候是多么充满承担的欢喜,它落下的时候又是多么充满放下的镇静呀!人之所以在生时承受喜怒的燃烧,在死时纠葛着忧伤、不安与悔恨,那是由于无法体验“我只是在这里站着”那样的承担! 在结满松果的松树下,我们要怎么样问:叶是松树?果是松树?或是根须是松树? 在看到风吹过林梢时,我们要怎么样问:风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下一片要吹的叶子是哪一片? 在月光照耀下的田野,我们要怎么样问:月的光是月?月的圆是月?或是月的温柔才是月? 在闻到莲花清芬的香,我们要怎么样问:叶是莲花?花是莲花?还是香的才是莲花? 呀!松树只是松树,风只是风,月光只是月光,莲花只是莲花,如是而已。

    2014-08-24 14:06:19 回应
  • 第80页 心眼同时,会心一笑

    镜明而影像千差, 心净而神通万应; 影像类庄严佛国, 神通则教化众生。 ——圭峰宗密禅师 学佛的人通常会对“神通”“感应”感兴趣,甚至以感应的有无来确立对佛法的信心,以神通的多少来印证修行的功夫。 这是无可厚非的,因为佛道乃是究明宇宙之道,在广大的时空中,有许多作为人的我们所无法明白的事,修行者开发了更大的时空,自然会产生一些难以思议的神通或感应。 但是如果一定要有感应才愿意走向菩提之路,一定要有神通才是修行之道,就值得思索了。 特别是禅宗,根本是反对神通和感应的,我们打开禅宗史和禅师语录,会发现很少有爱讲神通的禅师,他们不仅自己不讲神通,还反对别人讲神通,把喜欢讲神通的人称为是“惑乱人家男女”,是胡说八道。 这也并不是禅师没有神通,历史上有神异事迹的禅师很多,可是他们自己有了神通,为什么又反对神通?其中有什么深意在呢? 我想,有几个重要的原因: 一、第一义不可说:依禅的教化,绝对的第一义是不可说、不可思议的,好讲神通的人,无非是在语言、声色上打转,例如说听见佛菩萨怎么说,例如见色见光等等,这些或许不是妄想,但只要有形色音声可见、可说,就不知落入第几义了。《金刚经》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六祖坛经》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些都可以为这个观点做佐证,在解脱者看起来,神通不是究竟,若把神通当成究竟,那是“人行邪道”!若把求神通当成解脱,则正是“惹尘埃”了! 第一义不可说,因为说出来就有主客的对待、人我的分别,法眼文益禅师有一次被问到“如何是第一义”时,他回答:“我要是说出来,就是第二义了。”此所以禅师说:“开口便错,拟向即乖。”神通不是没有境界,只是神通不能达到清明的自性,故禅师不讲神通。 二、反观自性:禅者是要从明心见性来得到解脱,“自力”因而变得非常重要,一个人如果能明见自性,“自性能生万法”、“自性能含万法”,神通也就在其中了。 凡是有相,就会落入虚妄,所谓神通,就是“有相”与“有为法的范围”,都是一种向外驰求,禅不向外求得,故禅不鼓励神通。 三、平常心是道:禅者强调要如实地对应生活,禅心即是平常心,禅定是生活中的定,禅慧是生活的空观,因此不应该离开生活去求道。若以平常心来看,神通与感应都是一种“异常现象”,异常不能恒久,现象则必变灭,都是不值得追求的。 因此,要开启禅心的人,不应把神通作为追求,在禅师的眼中,即使是神通,也应以平常看待它,庞蕴居士曾写过一首偈: 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谐; 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 朱紫谁为号,丘山绝点埃; 神通并妙用,运水与搬柴。 对开悟的人,神通妙用只是运水搬柴那样平常的事了。我们在文前引用的圭峰宗密禅师的偈,说的也是同样的境界,心性纯净的人会有神通感应,那就像清明的镜子会照出所有影像一样,影像虽是虚妄,却能庄严佛国,神通虽不追求,但有了神通却可以教化众生。 以这样的态度来认识神通,神通不是禅心,对于开启禅机,是没有什么妨碍或助益的。 最后,我们来读一个南泉普愿禅师的故事。 南泉有一次到一个村庄去,不料庄主率了许多人到庄外迎接,这使南泉大为吃惊说: “我从来不告诉别人我要去的地方,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呢?” 庄主回答说:“昨天晚上我梦到土地公,他在梦中告诉我有一位伟大的修行人今天会来,所以特地出来迎接。” 南泉叹口气说:“唉!我的修行还未到家,才会被鬼神看见呀!” 一般的修行者如果听见了庄主的话,不知道会有多么欢喜,南泉不但没有欢喜,反而感叹,这使他的空明再往上拔高,犹如万里无云的晴空一样,这样的故事真是令人感慨,炫奇的神通确实不如平常心地高明而有情味,更何况是那些停留在神鬼层次的神通呢!

    2014-08-24 14:16:49 回应
  • 第100页 不曾一颗真

    铅泪结.如珠颗颗圆; 移时验,不曾一颗真。 ——澹归和尚 这是明朝澹归和尚的一首词,一共只有十六个字,它可能是词里面最短的,也可能是词里境界最高的。题名为《咏泪》的这首词,译成白话的意思是,一个人的泪珠落下的时候,就好像铅熔化落下的珠粒,每一颗都是圆的,但是过一下子检验起来,没有一颗是真实的。 这样的境界就有点像《金刚经》里说的“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或者“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甚至使我们想到《金刚经》里最动人的一首偈: 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 由小处看来,一滴泪虽是悲喜的呈现,但它是不真切的,只是一个情结的幻影。从大处着眼,人生的悲喜也是空幻的,乃至我们所能眼见与感受的世界,都是虚妄的表现,经过时间一检验,都会变灭、消失。 一颗眼泪的形成,是悲喜因缘的“缘起”。 一颗眼泪的消失,是时空实相的“性空”。 一切的“缘起”,都通向了毕竟的“空义”。 “缘起性空”不只是用以形容宇宙的变化法则,也是禅的中心思想。在禅心里,凡是眼睛、耳朵、鼻子、舌头、身体、意念所能触及的事物,都是缘聚则生,缘散则灭,禅是要透过这种因缘,开发出那能涵容一切的“空性”,也就是自性、佛性、法性。 禅里讲这种“缘起性空”的公案很多,仰山禅师初参性空禅师时,听见一位僧人问性空: “什么是祖师西来意?” 性空说:“如果有人跌落了千尺的深井,你不用绳子就可以救他上来的时候,我才告诉你。” 仰山听了,大惑不解,后来,仰山去参耽源禅师,谈到性空禅师的回答,就问耽源说: “那井里的人,既然不用绳子,要怎样才能救上来呢?” 耽源笑了起来说:“你这个糊涂虫!到底有谁在井里呢?” 仰山为之一愣,洞然明白。因为,本来就没有人在井里,用什么绳子呢? 我们拿这个公案,再来对照青原行思问石头希迁的问题就更明白了。青原问道: “你是从曹溪六祖慧能那儿来的吗?那么,你去曹溪,得到了什么?” 石头说:“我去曹溪之前,就没有缺少什么呀!” 青原又问:“既然如此,那你去曹溪做什么呢?” 石头坦然地说:“如果我不去曹溪,怎么能知道我本来就没有缺少什么呢?” 你看,石头说得多好,一切的缘起是在追求性空,但性空并不由外求得,性空是人原来就具有的。因而缘起性空正是一体的两面,性空是本质,缘起是现象,“性空”是禅之所以不可说的理由,“缘起”则是禅师留下那么多语录与公案的理由,悟到自性本空的禅师,可以坦然自在地看待缘起,未悟的人则可以因观照种种缘起,走入空性的道路。 我们再回来看仰山禅师,仰山悟后去追随沩山禅师,有一天,师徒两人在田埂上行走,沩山对仰山说: “你看,这一块田,这边高,那边低。” 仰山说:“不对,是这边低,那边高。” 沩山说:“如果你不相信这边高的话,那我们一起站在田埂中间,往两边看看,到底是哪一边高。” 仰山说:“不要站在中间,也不要只看两边。” 沩山说:“那么,我们不要用眼睛看,我们用水平来量好了,因为再也没有一样东西比水平更平了。” 仰山说:“水也没有一定的体性,水在高处是平的,水在低处也是平的。” 听到徒弟仰山如此说,沩山师父高兴地笑了,他赞叹仰山说:“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你了!”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因为相信因缘的起灭是真实的,总会预设一个标准来衡量人间世事,不幸的是,这个标准正是执著的根源,往往正好障碍了真相,连水平都不能测量田地的高度,人又用什么标准来测量呢?心里有了标准,心里有了测量,心里有了比较,心里有了执著,都不能让我们走向圆融的道路。 圆融的道路,就是性空的道路,性空是一种光明,一种清净,是对因缘起灭的翻转,是对人生之镜的粉碎,是对善恶因缘的无染——因为再好的因缘也像用笔在镜子上写字,笔再好,字再美,词采再富丽,也会弄脏了镜子。 这不是说在人生里不能悲喜流泪,只是说,要看清每一滴泪,终是虚幻,不要执著呀!

    2014-08-24 14:19:04 回应
  • 第120页 我子天然

    怅望湖州未敢归,故园杨柳欲依依; 忍看国破先离俗,但道亲存便返扉。 万里飘篷双布履,十年回首一僧衣; 悲欢话尽寒山在,残雪孤峰映晚晖。 ——丹霞天然禅师 由于禅师们讲空性、讲自性,加上行为举止不随同流俗,常使人觉得禅师是无情无感的。 为了破除凡圣的外相,呵佛骂祖因此成了禅师的家常便饭,其中以云门文偃和丹霞天然禅师为代表人物。 云门文偃有一次对弟子举示释迦牟尼佛初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云、门评说:“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图个天下太平。” 云门用这个猛烈的方法,来破掉弟子对凡圣的执著,因为有人会认为“唯我独尊”是独尊的思想,这就会误解了世尊的本意,“唯我独尊”指的乃是人人都具有法身,而不是一个私我思想的展现。 云门的手段一方面是破除弟子对凡圣的分别相,一方面表示狗子也有佛性,在自性上,佛与狗的法身都是一样的。 丹霞天然禅师的手段比云门还火辣,他住在慧林寺的时候,遇到天下大雪,取来寺院里的木头佛像,劈开来烧火取暖,寺主看见了骂他,他说:“我是在烧取舍利。”寺主说:“木像何来舍利?”丹霞说:“既然没有舍利。何妨再拿几个来烧?” 这种惊世骇俗的手段,一般人难以理解,从禅师清澈的眼睛看来,何处无佛?何物非佛? 要更深刻地知道禅师呵佛骂祖的真义,我们可以看德山宣鉴禅师,他有一次对弟子说:“这里佛也无,法也无。达磨是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粪汉;等妙二觉是破戒凡夫;菩提、涅榘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点鬼簿,拭疮脓纸;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墓鬼;自救得也无?”不知的人以为德山这是把佛菩萨压到一个最下的底线了。 其实,这一段话从反面来看,可以是: “老臊胡是达磨;担粪汉是十地菩萨;破戒凡夫是等妙二觉;系驴橛是菩提、涅榘;点鬼簿、拭疮脓纸是十二分教;守墓鬼是四果、三贤、初心、十地;也无得自救!” 把牌一翻,就变成一个多么清澈而超越的观点,在我们破除执著的时候,最平凡的事物正是最圣洁的,而最高贵的也是最平常的。我们在生命中,处处随名生解,以外相来作为真实的见解,这才是最大的要命的执著。 禅者的要义,简而言之,就是破执著,执著破,人生到处都是好消息,日日是好日。在好日子、好消息中生活的人,只是一派天真、自然、无所用心。 以丹霞天然禅师为例,他所表现的禅风与他的名字一样是赤诚而天然。他在石头希迁禅师的座下时,有一天,石头叫大家去割除佛殿前的青草,众人都去割草的时候,他用脸盆盛了一盆清水来洗脖子,并跪在石头面前,为青草请命,石头看了微笑给他印可,就帮他剃发,并为他说戒法,他掩起耳朵就跑掉了。 接着,他去拜见马祖道一禅师,还没有参礼之前他跑到僧堂,骑在僧人头上,大众看了非常惊愕,跑去报告马祖,马祖看了就说:“我子天然。”丹霞立刻下地礼拜说:“谢谢师父赐我的法号。”从此,他就以“天然”为名。 我们看到行径独特、卓尔不群的丹霞天然禅师,使我们知道禅心自然的本质,但禅心不是离开人的生活,我前面选的《怅望湖州》是丹霞天然禅师证悟以后,在离开湖州家乡十年之后的抒怀之作,那样的柔情、优美,与他的言行举止相映成趣。 这加深了我们的信念,禅心是在天然生活里开发而得的,禅者的空性不是无情,而是清明、温暖、遍照的至情,像日光一样,在悲欢话尽之后,青翠高拔的寒山犹在,在残雪之上,在孤峰之项,映照着优美璀璨的夕阳的光辉。

    2014-08-24 14:19:40 回应
  • 第140页 你能钉补虚空吗?

    炼得通红打一锤, 周遭无数火星飞。 十成好个金刚钻, 摊向街头卖与谁? ——保宁勇禅师 有一位以钉补为业的人叫胡钉铰,他去参访宝寿禅师,宝寿禅师问他: “你不就是那个以钉补闻名的胡钉铰吗?” 胡钉铰谦虚地回答:“不敢,正是在下。” 宝寿禅师说:“你既然那么会钉补,你有办法钉补虚空吗?” 胡钉铰也不是等闲人物,他回答说:“请师父把虚空打破,我就来钉补!” 宝寿禅师不说话,举棒便打,把胡钉铰迎头痛打一顿,胡钉铰于是求饶说: “师父不是要打破虚空吗?不要错打了我呀!” 宝寿气呼呼地说:“我现在不说为什么打你,日后你遇到了多嘴的师父,自然会对你点破。” 胡钉铰不能明白师父的意思,只好告辞离开,后来到了赵州禅师那里,把宝寿打他时的那一段话拿来问赵州。赵州问他: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吗?” 胡钉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赵州说:“你的虚空里就破了你这一条缝,自然该打!” 胡钉铰听了突然有所省悟。 这是非常有趣的公案,宝寿因为胡钉铰是钉补专家,所以用“钉补虚空”来开启他,胡钉铰自鸣得意地请禅师把虚空打破,认为只有先打破才能修补,万万没想到禅师举棒就是一顿好打,因为打破了外相的执著,正是在打破虚空。也可以这么说:胡钉铰不能了解空义,自己犹如虚空的一道裂缝,自己都不能修补我执的裂缝,谈什么修补虚空呢?幸好赵州禅师为他点破,使他得悟。 鼓山硅禅师后来为这个公案写了一首诗: 一缝分明在, 当头下手难; 饶君钉铰得, 终是不完全。 意思是那一道裂缝分明在那里,可是要下手去缝补是很难的,即使能补得好,也不是原来那么完全了。 这个公案使我们了解禅师的教化是很重视对象、时机、方法的,如果胡钉铰不是钉补为业,宝寿禅师不会用修补虚空来教化,而当时不说破,是要给他一个反省的时间,这个方法对胡钉铰适用,对别的弟子就不适用了。 我们展读禅宗公案,有时候难以体会,原因是,禅师的教化很重视个别的差异、个别的开导,那是因为每一个人的病需要不同的药,这就是“应病与药”、“因机说法”,所以我们要理解公案,就要回到公案发生的现场去体悟,去进入那一个个别开导的对象、时机与方法,才能有所会通,公案也就不是那么难以领会了。 大慧宗杲禅师曾经说过,只要能对症下药,有时候捡一根草也能治病,如果不能对症,就是人参、朱砂等贵重的药材也没有用处。 因而我们读禅的公案,如果有不能理解的地方,也不必妄自菲薄,那是因为我们不在那个时机里面,我们也不是那个对象。当然,如果能有省悟就更好了。 我们现在再来举一个公案,说明时机与对象的重要: 日本曹洞宗的祖师道元禅师,有一天看到一位年老的典座(典座就是寺庙里主厨的人)拄着手杖在晒香菇,他的眉毛全白了,背也驼了,他已经八十六岁了,还在大太阳下晒香菇。道元看了不忍,说:“这种工作为什么不找别人来做呢?” 老典座说:“别人不是我呀!” 道元说:“你的见解很高超,不过,现在太阳这么大、这么强烈,你何必这么辛苦呢?” 老典座回答说:“如果不是现在,不是太阳这么大,那么,什么时候我才能晒这些香菇!” 这真是精彩的对话,是两位开悟者之间的应答,开示我们当下的时机是多么重要,这正是《请益录》里说的: “或出或处。或语或默,都为佛事。” 是把世法和佛法打成一片了。但这打成一片,需要时机、对象、方法,缺一不可。 我们再来看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位尼姑去参访西余净端禅师,禅师告诉她第二天的三更五点再来。 第二天一大早,西余净端禅师搽粉点胭脂,扮成女人的样子坐着,尼姑进来,见到禅师扮的女人,大吃一惊,当下就开悟了! 禅的启发开悟就是如此奇妙,就像打铁时飞起的火星,有时与最好的金刚钻一样,只是不知要卖给谁,如果我们正站在十字街头,恰好时机也对,就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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