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讲话的每一部分——我们的用词、语调、句子结构——都在向别人传递着隐形信号,告诉他们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应该如何对待我们。如果使用不当,语言就会变成武器;如果使用得当,语言就能改变世界。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人们需要明白语言本身就是一种手段,它可以使人受到伤害、感到欢欣鼓舞,也能使人得到重视和尊重。这真的非常重要。”齐曼说道。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当人们谈论“粉碎父权制”时,他们的意思是从语言上和其他方面挑战这个压迫性的系统。这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因为在西方文化中,父权统治已经存在过久、令人厌弃了。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批评根本没有任何客观的、符合逻辑的道理,他们的出发点仅仅是女人说话听起来不像中年白人男性。他们实际上在迫使女性处于一种自我质疑的状态,好让她们闭嘴。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语言和文化之间的联系是不可分割的,语言一直并将继续被用来反映和强化权力结构和社会规范。因为老白男统治我们的文化太久了,而语言又是创造文化和进行交流的媒介,所以是时候在这些事情上发起挑战了:我们如何与为何以现有的方式使用语言?以及我们使用这些语言的本意是什么?也就是要质疑一下我们每天所说的话,以及我们说这些话的语境,因为如果不假思索、下意识地使用一些简单的词,比如称呼语或脏话,很可能就是在强化一个我们本身并不认同的权力结构。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英语的使用者集体同意以一种强化现有性别偏见的方式使用它,而这种方式往往是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偏见在语言中的表现方式极其隐秘,其中之一就是我们的语言还有文化会默认将男性视为普适的人类。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女性主义脑筋急转弯:一个小男孩和他的父亲遭遇车祸,父亲在车祸中丧生,小男孩被迅速送到医院并准备紧急手术。外科医生走进手术室,一看就说:“我不能给他做手术一那是我儿子。”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让很多人疑惑不解,觉得男孩的父亲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去给他儿子做手术?只有少数几个人得出结论,说那位外科医生实际上是小男孩的母亲。啊,多么罕见的、奇异的“女”外科医生。
这种先入为主的微妙偏见,就反映在“女医生”或“女科学家”这类称呼上,暗示着这些职位天生就是男性的,而“模特”“护士”“卖淫者”则默认都是女性。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man”这个词出现在我们认为属于女孩的词之前:“manbun”(男士发髻)“manbag”(男士手袋)、“guyliner'”(男士眼线笔)t。这些词朗朗上口,但它们本质上所强调的观点是:化妆品和手袋等物品是女性专用的,因此让人觉得轻佻无用,如果商家希望吸引男性使用这些产品——而不是让它们在仓库吃灰一就必须以一种具有男子气概的方式重新包装它们。同理,像“mompreneur”(“妈妈”企业家)、“SHE-EO”(女CEO)和“girlboss'”(女强人)这样的词表明,“entrepreneur'”(企业家)和CEO实际上不是性别中立的词,而是被默认为“男性”的。这类词的存在也说明,当一名女性在商界努力奋斗时,我们会忍不住使她们的头衔听上去更娇媚可爱。“mompreneur'”似乎象征着闪闪发光的女性力量,它当然也是社交媒体上很好用的一个话题标签,但在实践中,像这样的词语非但不能消除语言中隐含的性别歧视,反而强化了歧视。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女性所拥有的隐秘而强大的语言特质武器库一尽管这些特质受到了严重误解一是当今世界迫切需要的。(她们睿智的“武器”包括更快地适应语言变化的倾向,以及提出利于团结的问题的能力。)深入当代女性主义语言学家的研究成果之后,我们就会明白日常语言是如何影响我们的社会结构和文化的,而这将帮助我们把语言从阻止我们插话的力量中收复回来。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在大学里的社会语言学课上,我开始了解到英语中隐藏的一些微妙的性别刻板印象,比如“penetration'”(插人)这个词是如何暗示并强化“性是从男性的角度出发,以男性为主体的”这一观点的,即性被定义为男人对女人所做的事。与之相反的词可能是“envelopment'”(包住)或“enclosure”(包裹,包围)。你能想象如果我们用这类词来形容性,那生活将会多么不同吗?如果在任何特定的性场景中,语言都把女人定性为主导者(主体),这是否意味着女性的性高潮会取代男性的性高潮,成为性生活公认的终极目标?这类问题让我震惊。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语言学专业的学生并不是唯一应该学习这些思想的人。显而易见,语言是现代性别平等运动的下一个前沿阵地,我们需要让世界看到这一点。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我写这本书是为了帮助女性,以及其他被边缘化的性别群体,从语言文字中汲取力量,就像我那天在6号线地铁上那样。为了将长期以来被用来攻击我们的语言收复回来、重新定义,我们必然需要用知识把自己武装起来。厌倦了别人教训你该用什么声音说话?好消息是,语言学家对此也烦透了。现在就是改变这一切的时机。引自 酷飒的女性主义者们在聊什么?
2024-06-25 18:4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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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羞辱一个女性,就骂她是妓女。如果你想羞辱一个男性,就骂他是个女人。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进行过一项类似的性别羞辱词汇调研,发现有关女性的俚语中有90%是贬义,而有关男性的只有46%是贬义。也就是说在人们日常使用的词汇中,羞辱女性的表达比羞辱男性的多。该调研同时也发现了一系列用于女性的“褒义”词语,但其中大多数与贬损女性的词一样都是基于“性”,而且常将女性比作食物,例如“peach”(蜜桃)、“treat'”(美味)、“filet'”(嫩肉)。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语言能从根本上体现其所属文化的信仰和权力结构。英语中针对女性的贬义词总是带有性含义,这也折射出西方社会中女性的整体境况,即要么美好如“treats'”和“filets”,要么恶劣如“hobags'”和“hellpigs'”。这是典型的处女/荡妇二元论一从对英语俚语的汇总来看,女人永远是两种性对象之一:一种是天真纯洁、矜持难得的美人;一种是古怪丑陋、水性杨花的荡妇。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英语中几乎每一个用来形容女性的词,在其使用过程中都会在某个时刻被涂上淫秽色彩。正如舒尔茨所写:“回顾语言的使用历史,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发现,一个用来形容女孩或女人的无辜词语,最初可能具有完全中性甚至积极的含义,然而它渐渐地有了消极色彩,一开始或许只是轻微的贬损,但一段时间之后它变成了脏话,最终变成了性别污名和侮辱。”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儒弱可怜的男人,像个女人一样。实际上,语言学家已经确认,大部分针对男性的侮辱都来自对女性气质的描述,要么影射女人本身,要么影射男人身上的(刻板印象式的)女性化特质:“wimp'(软弱窝囊废入“candy-ass”(胆小鬼)、“motherfucker”(杂种)。甚至“woman”(女人)这个词本身就有嘲笑效果,我就常听人说:“Dude,don't be such a woman.”(哥们儿,别跟个女人似的。)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就连“slut”曾经也是无辜的。这个词现在如此有争议,你永远不会猜到它其实源自中世纪英语中一个无伤大雅的词“slutte”,意思是“不修边幅的”女人。后来这个词有时候也用在男人身上一1386年,乔叟给笔下一个邋遢的男性角色贴上了“sluttish”(邋里邋遢)的标签。可是没过多久,它就扩展到指代不道德的、放荡淫乱的女人或妓女,然后到20世纪90年代末,该定义因“slùt”在色情作品中的大量使用而得到强化。它还有一个男性对应词:“manslut”(男荡妇)。更匪夷所思,是吧?另外,如果“slut”无须前缀就默认是骂女性的词,那么“manslut'”当然意味着只有女性滥交才是可鄙的。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cunt”的词义转贬过程与人类历史进程紧密相关。一万年前,当智人过着游牧生活,在不同的地方辗转流浪时,男人和女人都有多个性伴侣,女性性行为被认为是完全正常和美好的。但当人类停止了迁徙,独立而性生活自由的女人才开始为男人所不齿,因为一旦拥有土地变得令人向往,人们就希望能够把土地传给自己的孩子,而男人为了明确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就必须让女人只忠诚于一个性伴侣。于是为了建立一种传承体系,社会变成了父权社会,任何女神式的性自由观念也就不复存在。伴随着女性性自由的终结,人们普遍开始对女性的性行为感到厌恶,把像“cunt”这样的词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一可能直到父权制消亡情况才会有所改变。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当讲英语的人想侮辱一个女人时,他们会把她比作以下事物之一:食物(如“tart”),动物(如“bitch”),或者性工作者(如“slut”)。这些正是劳蕾尔·A。萨顿在20世纪90年代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研究中注意到的主题。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用语言系统性地将女性贬低为可食用的东西、非人类的生物和性客体,这一切并非巧合。相反,这样做是对我们整个社会的期待、希望和恐惧的公开声明。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看看我们的文化,看看我们对女性的羞辱,脏话大多带有性暗示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女人即性对象”是父权制最古老的修辞手法之一,这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数千年来的一种看法,即女性的个人欲望和性自由意志在本质上是坏的。即使只是简单地浏览一下我们语言中针对女性的俚语,也会发现女性的性欲是可耻的,无论一个女人如何处理她的欲望。我们的文化只给女人的欲望两种归宿:若性生活丰富,就让她获得妓女的骂名;若她选择禁欲,就给她贴上假正经的标签。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她们也把男人比作动物,比如一个男人很邋遢,或者将女性当作“性猎物”,他会被叫作“pg”。但女性用这些词都是对行为的比喻,并不是判断被比喻者多大程度上会为了取悦他人而“委身相许”。相比之下,当男人用动物来比喻女人时,其象征意义往往是这样的:女人注定应该被捕猎(像鸟一样),被驯服(像小猫或奶牛一样),或者让人感到畏惧(像美洲狮一样)。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有一些表示甜点的词可以用作不带性别色彩的亲昵用语,如果你在美国南部,也可以用作礼貌用语。我路易斯安那的姑姑姨妈们就常说:“Do you need anything else,sugar?”(你还需要什么吗,甜心?)这显然不同于法庭上的法官称女律师为“sugar'”或“sweetie'”。一般来说,语境会告诉你一个词是用来物化别人的还是只是礼貌用法。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女性更擅长倾听。康奈尔大学的语言学家萨利·麦康奈尔-吉内(Sally McConnell-Ginet)认为,总的来说,女性更善于捕捉与她们交谈的人的想法、感受和观点。理论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棘手的是,这通常会给男性更多的空间,让他们把自认为合理的特定隐喻投射到我们文化的集体词汇中,仿佛只有他们的视角是重要的。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麦康奈尔一吉内这样解释道:“当一个人说得越多听得越少,他的观点就越有可能像大家的共识一样产生一些作用,即使它根本不是共识。”她这样说的意思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女性对于一件事情是心知肚明的,即男性认为只有自己的观点是存在且重要的,所以他们才不会也无法选择能代表女性立场的隐喻。如果他们真这么做了,那“sissy”而不是“buddy”就会是称呼好朋友的词,“pussy”也许会代表“骁勇善战的女王”。*然而,亦如麦康奈尔-吉内所说:“一个人对与自己不同的观点越关注,就越有可能通过理解这些观点而趋于认同一有时甚至是不自知地一开始支持这些异见。”女性是慷慨包容的倾听者,却因此走上了被压制贬抑的道路。
*正如传奇人物贝蒂·怀特(Betty White)曾经说过的那样:“为什么人们说‘勇敢一点'的时候要说‘grow some balls'(长点睾丸吧)?睾丸又脆弱又敏感啊。所以如果你想坚强勇敢,就应该‘grow a vagina'(长个阴道),这玩意儿可抗揍了。”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辱骂是为了指责一个人的言行不符合说话人的标准,其最终目的是规训受辱者的行为以使之符合说话者对该群体的期望形象。“nasty”和“bossy'”就是在批评女性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甜美和温顺一因为她们想要太多的权力。同样,“wimp”和“pansy”(娘娘腔)这样的词指出了一个男人没有达到男子气概的标准一男人应有的样子。在一个如此重视男性的强硬和进取好斗、女性的优雅和恭顺的文化中,如果有人指责你不具备你所属的性别该有的样子,通常会让人感觉遭到了最严重的羞辱,因为这是在告诉你,你连自己最根本的东西都没做好,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在语言学中,reappropriation(重新占有)入reclamation(回收、收复)或resignification(重新赋予意义)是指一个群体用新的方式来使用曾经用于贬损该群体的词语或器物的文化过程。语义的reclamation(收复并重新定义、词义矫正)影响了诸多话语领域,尤其是个人赋权和政治赋权方面。一译注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尽管“bitch”“ho”“dyke”“cunt”等词语仍然被用作骂人的脏话,但它们也已然演变成了女性群体内部的爱称,这往往也是一个词语经历收复再定义的开端一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可以这么叫自己,但你不能”的规则会变得越来越宽松。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对“bitch”的积极的重新定义,也与嘻哈音乐界的女性有着特殊的紧密联系。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黑人女性音乐人就开始用“bad bitch”这个短语来指代自信、有魅力的女人,而不是“刻薄或充满敌意的女人”——此处要赞美崔娜(Trina)1999年的歌《最飒拽姐》(“Da Baddest Bitch”),以及蕾哈娜的《大飒姐》(“Bad Bitch”)。嘻哈音乐还创造出了“heaux”这个词,这是“hos”更时髦、更讨人喜欢的拼法,我和我的女性朋友从2017年开始使用。那年,我在一首新歌的标题中第一次看到了“heaux”这,这首歌说唱歌手丹・布雷利(Danielle Bregoli)的《这些妓女》(“These heaux'”)。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但对于这些感到不适的女性来说,把自己描述成“bitch”和“ho”其实可以是用来拒绝旧的女性标准的方式。萨顿这样分析道:“也许当我们用‘ho’称呼彼此时,我们是在认可一个事实,即我们都是女人,我们都有性生活,我们都自己挣钱,不依靠别人。而当我们称呼对方为‘bitch'时,我们是在直面这个男人世界的现实,并肯定我们在其中生存下来的能力。只有抵抗,我们才能重新定义。”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一个词的再定义不必完全“去贬义”。收复一个词并将其重新定义的道路向来不那么顺畅。“queer'”和“dyke”仍然会被用作辱骂同性恋者的脏话,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的“收复再定义”结果是失败的。语义的变化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相反,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其中的一个意思会慢慢地与另一个意思重合,然后完全盖过后者。只要一个词的正面含义稳定地趋于普遍、变得更主流,到下一代开始学习这门语言的时候,他们就会首先掌握这些新赋予的含义。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看看“suffragette”*这个词发生过什么变化吧:如今我们不再认为这个词是羞辱人的脏话,但它最初被发明的时候是“suffragist'”(一个拉丁语派生词,表示意图扩大投票权范围的任何性别的人)一词的贬损版本,本意是对20世纪早期的妇女解放运动者的贬低和诽谤:胆敢要求投票权的都是没人要的丑老太婆**。显而易见的是,女性解放运动还远远没有取得成功,目前从中获益的基本上只有富裕的白人女性,但从语言学意义上讲,这些女性做了一件很酷的事:“suffragette”这个词一经发明,她们就毫不犹豫地把它抢了过来,把它放到海报上张贴出来,在街上大声喊着“suffragette”,还用它来命名她们的政治杂志,于是现在大多数讲英语的人已经完全忘记了它曾经是一个蔑称。
*意为通过有组织的抗议来争取妇女选举投票权的女性。2015年的电影《妇女参政论者》(S所agette)讲述的就是20世纪早期,英国女性为争取选举投票权而不懈斗争的故事。一译注
**当时许多参加运动争取投票权的女性被丈夫赶出家门。一译注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女性主义媒体大亨安迪·蔡斯勒(Andi Zeisler)联合创办并经营着“Bitch Media”一一个非营利传媒组织,其名称中就有一个收复再定义后的侮辱性词语。她告诉我,为了减少性别羞辱带来的伤害,我们可以采取的第一步是避免用它们来辱骂别人,也就是只在褒义的语境中使用它们:“Wow,impressive,。she's a bad bitch!”(哇,太飒了,她可真是拽姐!)而不是“Fuckher,that evil bitch”(肏,臭婊子)。
另一个办法是,我们可以完全摒弃它们,毕竟并不是每一个侮辱性词语都能被收复再定义*。有些女性主义者就认为“slut"这个词就应该被取缔而不是重新定义,因为用一个词“专门”来形容性经验丰富的女性,本来就是居心不良。就连“荡妇游行”的创办者艾波·罗斯自己也希望这个词彻底消失。
*有些经由某群体收复再定义的词只适用于该群体内部,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以“nigger”(黑鬼)这个词为例:从19世纪早期到大约20世纪80年代,这个,・埃特(Missy Elliott)Jay-Z嘻哈术家的帮助下,它被黑人群体收复并进行了重新定义。然而,在大多数非裔美国人看来,这是一个其他族裔永远不能使用的词。2017年,作家兼文化评论家塔那西斯·科茨(Ta-Nehisi Coates)被问及他对白人在吟诵歌词时使用“收复再定义”版本的“nigger”有何看法,他指出:“这个词的含义深刻而沉重,与我们所遭受的被压迫的历史息息相关,因此不是每一个侮辱性词语在收复再定义之后都可以属于其他任一群体。”科茨还说:“如果你是一个嘻哈乐迷却不能使用‘nigger’这个词…这能让你体会到身为黑人意味着什么。因为作为一个黑人,就意味着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看着人们做着你不被允许做的事情。”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如果一种社会文化不再如此强烈地厌恶女性的性主权,“slut”的概念以及这个词本身就不会再引起共鸣,随后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某种语言表达消失的现象以前就发生过,例如“old maid”和“spinster'”(老处女,老姑娘)‘这类词早就过时了,因为到了21世纪,人们不会再批评一位女性到了40多岁仍然单身了。简而言之,当侮辱性词语所包含的偏见瓦解,这些词自然也就过时了。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我根本不认为“slut”是贬义的脏话,就像我认为“性生活丰富的女性是可鄙的”这种伪命题根本就不成立一样。我仍然在用“slut”这个词——不是很经常,就偶尔用一下——而且总是以一种积极的、充满力量的,有时还带有讽刺意味的方式,例如“I had the sluttiest nightever,it was amazing”(今晚玩得超级嗨,太开心了)。我和我的朋友们甚至经常用“slut”(和“whore”)来形容一个人对某物的狂热,比方说“Zack is such a whore for McDonald'sfries'”(扎克真是个麦当劳薯条狂魔),或者“Amanda is thebiggest wordslut I know”(阿曼达是个超级无敌炫词狂魔)。也许我喜欢说“slut”是因为它有我们都喜欢的那种有趣的、爆破性的单音节发音。也许是因为我个人没有太多被这个词辱骂的创伤经历。或许,也可能只是因为如果你对一句脏话进行足够多的分析思考,它带的刺最终会被消除,就好像当你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一个词,它慢慢会变得没有意义而且听起来很奇怪。所以我愿意相信,终有一天,女性的性行为会永远不再受到谴责。到那个时候,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被称为“slut”,他们也知道其中几乎没什么冒犯的意思。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然而语言不可能总是积极的。实际上,侮辱是一种可能永远不会消失的语言需求——我们人类太爱批评挑剔。因此,假如你发现你的确需要用到脏话来解决性别问题和性别歧视问题,可以试试想一些中性的词来表达,比如别用“cunt”骂女人,也别用“motherfucker'”骂男人。更具体和有效的办法是,骂人只针对一个人的不妥行为,而不是针对其性别。比如说,任何性别的人做了什么恶心阴险的事情,我们可以骂他们“shit-filled,two-faced sneak”(满嘴喷粪、两面三刀的告密者),或者‘goddamn villainous crook”(天杀的恶棍无赖),这样更有创意更尖刻,而且直击要害一别再说没创意的“bitch”和“dick”了。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我们从父母那里吸收了大量未经思考的性别侮辱。不论是向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变得更糟,未来几代人用语言攻击别人的习惯在某种程度上是我们可以控制的。“语言中有太多的东西变成了默许存在的,”蔡斯勒说,“所以尽早意识到这一点并挑战它的合理性真的至关重要。”
终止使用某些特定的词语并非出于政治正确或害怕冒犯他人。恰恰相反,这是对既定规则的反叛。拒绝使用“slut”和“pussy”这样的词辱骂别人,你就是在拒绝针对女性性欲和男性气概的不平等标准,就是在抗议社会对女性性独立的谴责,男性借此是在 拒绝成为粗暴的男权沙文主义者。只要反抗的人足够多,那么每个人都会是赢家,因为一个更平等的社会也是一个总体上更放松、更富有同情心、更少人会被冒犯的社会。如果我们学习酷儿和女同的做法,把侮辱我们的词收复回来并进行重新定义,那么“冒犯”这个词本身就会被废弃淘汰。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提高我们对性别侮辱的意识,可以让我们在描述别人的外表和行为时更慎重、更包容,从而表达得更准确。这种自觉意识反过来也会让人思考,性别的概念是如何潜入我们日常语言的其他领域的。如果我们要分析“slut”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出处,以及我们为什么说它,那么下一步自然就是对我们习惯性脱口而出的其他性别相关词语提出同样的问题,比如“woman'”、“man”、“female”(女性,雌性)、入“male”(男性,雄性入“guy”、“girl”(女孩入“she”(她)、“he”(他),等等。为什么是性别和性,而不是其他可以用于鉴别人的特质在我们谈论别人的方式中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为什么通过语言来区分一个人的性别对我们如此重要?引自 第一章 淫荡妓女和下流女同
曾经有一位天才的火箭科学家,名叫伊冯娜·布里尔(YvonneBril)。布里尔出生在加拿大温尼伯,在惊人的30年职业生涯中,她致力于为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设计精妙的新方法,以把星际飞船和卫星送入遥远的宇宙。布里尔就读于曼尼托巴大学,但由于她有女性生殖器,她不被允许学习工程学。当然,招生办公室没有亲自验证她是否具有女性生殖器,他们显然仅仅因为她的出生证明上标注了小小的f(“女”),就在她的成绩单上盖上了“不,亲爱的,你学不了工程”。她可没有就此服软。布里尔改学化学和数学,几年后,她研制出一种高效可靠的火箭发动机,并且该发动机成了整个行业的标杆。只要你看过电视新闻,查过天气预报,或者用过GPS,你就都要感谢布里尔博士。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些人认为,如果我们想实现性别平等,那么应该尽可能避免公开使用“woman'”这个词,因为在同一语境下,只明确指出女人的性别而不指出男人的性别,那就是性别歧视。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特别关注女人的性别是一件坏事,即便是在男性性别不会受到同样的特殊关注的语境下。因为在一些人看来,女性在科学、医学和政治领域取得成功仍然比较困难,所以强调她们的性别有助于让女性在这些领域更受关注。也就是说,他们认为这是一种激励手段。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称呼“女科学家”“女校长”“女总统”“女医生”是在暗示女人做这些工作“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正常的”。这些性别限定词代表着女人拥有受人尊敬的职业只是例外,而这种潜在信息很可能渗透我们现实生活中的决策过程。拉科夫还说:“每次我们说‘女总统',都是在强化只有男人才能担任三军统帅、成为美国的象征一毕竟美国的绰号是山姆大叔,而不是萨曼莎阿姨—这一观点。而这会导致人们更难想象总统是一位女性的情形,也因此更不会投票支持女性竞选总统。”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那些本不区分性别的新词被引入词典时一“chairperson”替换 “chairman'(主席),“businessperson”替换“businessman”(商人),“firefighter'”替换“fireman”((消防员)一通常也会被划归为新一批专指女性的词汇,在这个仍然以男性为默认身份的世界里,这些新词变成了异类。永远会有一些人继续称一个商人为“businessman”,并且只会在这位商人是女性时才会切换到性别中立的“businessperson”。这表明按正确的方向调整一个人的语言,并不一定能改变其原有的无意识思维。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在故意贬低女性的时候,说话者经常选择使用“female”这个词呢?卡梅伦推测,这可能是出于想攻击女性在生理结构上有缺陷的心理。这句话的意思是,“female'”是一个用来描述动物躯体的科学术语,指的是一种生理性别,包括外生殖器、染色体、性腺和其他生殖器官这些性征。与此同时,“woman”是一个只用于描述人类的术语,指的是一种社会性别,这是一个由文化创造的、更复杂的概念,下文会试着解释一下。通过给一个人贴上“stupid,crazy female'”的标签,就可以表示这个人的智力缺陷与她的外阴、XX染色体、子宫等有关联,仿佛她身体所属的生理性别类别导致了那些负面特征。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世界上引用次数最多的四本词典—— 《柯林斯词典》、《韦氏词典》、Dictionary。。com和《牛津英语大词典》一都把“woman'”定义为成年雌性(female)人类。这一定义意味着作为“woman”和作为“female”是必然联系在一起的。那么,“female”又是什么呢?这些词典都将这个词定义为“能产生卵子并生育后代的生理性别”(或与此略有不同)。由此看来,我们可以根据词典定义建立如下关联:一个成年人若要成为一个女人,必须能够产生卵子并生育后代。这是一个有关身体的定义。与此类似,这些词典都将“man”定义为成年雄性(male)人类,只有韦氏词典对“man”的第一条定义是简短的“一个人类个体”一这明显反映了普遍存在的默认男性的观念。
继续翻看关于“woman'”的定义,你会发现紧接着的是“女性仆人或家政助理”以及“妻子、情妇或女友”。这些标签与身体部位毫无关系,它们描述的是由文化创造的角色和人际关系,当然并不适用于每个女性。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最先让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差异出现在我们的主流文化视野内的人,是20世纪中期的第二波女性主义运动中的活动家们一她们的斗争目标包括同工同酬和生育自主权等。她们发现,把自明的生理性别与所有基于生理性别而强加于人的文化期待区分开来,对政治斗争是有帮助的。活动家想借此表明,女人并不是天生就只适合过当时大部分的女人被迫过的那种生活。她们最终想要推翻的流行观点是:女人“天生”倾向做饭、缝纫和行屈膝礼,而不是刻板印象中男性倾向做的事情,比如穿西装和掌管世界。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西蒙娜·德·波伏瓦1949年的名言“一个人不是生来就是女人,而是变成了女人”,就显示出她对文化与身体之间差异的清晰理解,尽管其中没有出现“gender'”这个词。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单词的含义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可避免地演变和扩大。正如任何一种特定的文化都不可能永远保持不变,我们也不能认为它的语言和词义会恒久不变。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些哲学家的理论认为,性别实际上是通过语言本身构建出来的。他们的观点是,人们并不是因为属于某种性别所以会那样说话,他们不是简单地用语言来反映自身的性别一比如说,因为你知道自己是女人,所以就把自己称为“女人”;或者你只使用“女性化”的脏话,比如“gosh darnit'”而不“goddamnit'(天杀的),因为你从小就被教导要有礼貌——事实恰恰相反:人们之所以被归类为某种性别,是由于受到了他们说话的方式,以及自己在交谈中收到的反馈的影响。语言才是社会性别诞生的温床。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科学家们逐渐意识到,不能单纯地基于生物学来划分或解释人类的性别和性向,人类的大多数现象一从智力到成瘾一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由先天和后天因素共同作用产生的。尽管如此,赫希菲尔德的贡献仍然是重大的,他为这些看似无法解释的个体身份寻求命名和生物学基础的冲动非常合情合理。他认为,如果他能对不符合传统二元标准的性别和性向提出科学解释,给它们命名并证明它们不是道德缺陷,那么就会改变很多人的政治处境。在赫希菲尔德的时代,以及整个19世纪和20世纪,性别和性向超出二元标准的人群会遭到法律的严惩,这不仅限于德国,包括美国在内的大多数西方国家都是这样。赫希菲尔德和他的同事们相信,只要能够科学地验证那些被视为“反常”的身份的合理性,那么或许就能推动法律的变革。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幸运的是,如今你再也不会因为你想和谁上床或者你的性别而被逮捕了——尽管仇恨犯罪仍然十分普遍——至少在大多数英语国家是这样。但人们仍然强烈地需要找到一种语言来描述这些不同的身份。我们仍然渴望标签。语言学家说,这是因为语言具有使经验合理化的力量,类似于一个想法只有被正式命名才能生效。“这显然能赋予人们力量,让他们发现自己不是唯一拥有这种体验的人,而且这种体验是可以命名的。”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的性别和语言学者拉尔·齐曼解释道。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被划分到现有的类别中并因此感到被赋权,可能将来有天,非标准的性别和性向会被世人广泛接受,那么到时候这种标签光谱就没有必要存在了。但目前来讲,标签可以使许多曾经感到被孤立和被忽视的人们得到认同。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印度,“hijra”(海吉拉)一词指的是被认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人。一些美国人可能会将海吉拉描述为出生时被指定为男性(AMAB)的跨性别女性。但在印度文化中,海吉拉完全是一个独立的第三性别,在社会中扮演着特殊的性别角色,是不参与生育的神话人物,这使他们拥有了保佑别人生育或者诅咒别人不孕不育的力量。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们身份中的任何一个方面几乎都不能用死板僵化的术语来定义,包括社会性别。不论你的身体、言行习惯、穿衣风格是怎么样的,如果你是一个女人,那么你就是自我认同为“女人”的人。“这实际上抛弃了传统偏见,即女人把自己看作女人,因为她们小时候都喜欢玩洋娃娃;男人把自己看作男人,因为他们都喜欢体育运动。”齐曼说。这些外在特质不再是能定义我们性别的要素。“与此相反,”他说,“你的性别认同只与非常个人化的、发自内心深处的‘我是谁’的直觉感受紧密相关。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日常生活中,尤其是所谈话题与性别无关时,如果我们可以用一种不预先假设他人性别—一性别问题过于复杂一的方式称呼对方,特别是我们不认识的人,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这很容易做到的,比如用“folks(各位)等中性词来代替“guys”或“ladies'”(女士们);或者就彻底省略性别相关词语,比如不说“Excuse me,ma'am”(劳驾,女士),只说“Excuse me'”就很好。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另一种可以让我们的语言更包容的做法是,当谈话内容与性别相关时,用词选择要更具体。假设我们在谈论生殖健康。我们不应该说“女人应该定期接受宫颈癌筛查”,我们可以说得更具体:“有子宫颈的人应该定期接受宫颈癌筛查。”齐曼说,这样的说法是很好的示范,因为它并不暗示任何性别。而且这种更具包容性的说话方式其实也表达得更准确,因为并非所有女人都有子宫颈,并非有子宫颈的就一定是女人一有子宫官颈并不会让你成为一个“女人”,这只是说明你是一个有子宫颈的“人”。“有子宫颈的人”也是一种更巧妙的营销用语。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即使改变我们自己的语言不一定会改变我们的想法,但是我们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语言却可以。例如,假如有餐馆规定店内不能再称呼人们“女士们”“先生们”“某某夫人”“某某先生”,而是统一使用中性称谓“顾客”和“Mx”,肯定会有某个服务员从心底反对这种规定。但是经理会让这个服务员遵守规则,对餐厅的顾客——包括小孩子一使用中性称谓,那么听到这些称谓的人很可能就会受到积极影响,就算说话者的想法没变化也不重要引自 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专门针对全世界医学院文献中性别偏见的研究发现,即使在看似客观的教材中,男性的身体——就像男性的说话方式一样——向被认为是具有代表性的常态,而女性身上经常出现的症状却很少被关注,甚至完全被忽略。以心脏病为例,它是2015年美国女性的头号死亡原因,比癌症致死人数的总和还要多。心脏病致死人数中有超过一半是女性,而男性患者却更有可能被诊断出来。为什么?这是由于医学教科书和论文大多不把女性作为研究对象包括在内,而女性患有心脏病时的症状通常与男性患者不同,比如女性患者会感到恶心和颈部不适,而男患者感到的是胸痛。这导致许多医生根本不知道如何识别、诊治女性心脏病患者。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女性从小就成长在充斥着严苛言行标准和期待的文化环境中,而女性被要求“应该”遵守的与世界对话的方式一不论是在会议中,还是在超市的队伍里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种精心策划的表演。“别问太多问题,否则你听起来会很不自信;不要说任何孩子的任何不好,否则你会让人觉得你是一个没有母性的反社会人格;不要总是聊《美国白马王子》,这样显得你特别粗俗。”无论你的性取向或性别表现是什么,一个人只要曾经是女性——出生时被指定或是自我认同为女性——都不可避免地要被迫遵守父权制度为女性设立的一系列言语标准。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分析几百份全男性会话的记录,你通常会发现有一个主导者掌控着整个会话,而另一个从属者在等着轮到自己回应,这种会话具有垂直的等级结构。但全女性会话往往更平面化,也更有可塑性,谈话中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参与者。男人倾向于将会话视为建立等级和表达个人成就的竞技场,而女人的目标一般是支持其他说话者并增进团结。因此,女人之间的对话是建立在对方说的话的基础上,逐步推进的。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我觉得最成问题的文化信念之一是相信观看、参与和谈论体育比赛比喜欢美容和时尚更有价值、更高级。我曾经在一家美容杂志工作,那里的大部分员工都是女性,但有几位高层管理者是男性。你很难不注意到这些家伙为了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有多么努力:他们在公司内部做演讲时总是不厌其烦地用体育运动打比方,然后立即表示这种比喻恐怕超出了我们这些愚蠢女人的理解范围。客观地说,讨论谁赢得了世界职业棒球大赛,并不比讨论谁在纽约时装周呈现了最漂亮的时装秀更复杂、更重要。只不过前者更以男性为中心就被认为更重要罢了。好了我耳朵已经冒烟了。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人”与“想法”对立的刻板印象助长了这样一种错误观念:女人彼此交谈就是在“闲聊八卦”(gossip),是无意义、琐碎的;男人的交谈则是“谈笑风生”(banter),更睿智、更成熟,而且他们从不会堕落到讨论不在房间里的人。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有大量数据支持的事实是,闲聊八卦是一种有用的、目标驱动的行为。我们的语言学家德博拉·卡梅伦曾解释道,仔细分析就能发现,闲聊八卦能达到三个主要目标:(1)交换个人信息,让一个社交圈内的人相互熟悉;(2)使参与闲聊的人形成一个小团体,加深彼此之间的联结;(3)加强该团体对某些价值观或规范的认同和遵守。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更衣室闲聊”只是听起来更男性化的“聊八卦,加德博拉·卡梅伦所言,这是谈论不在场的人的行为,其目的是建立交谈者之间的情谊和小团体内的规范,实现手段是把不在场的被议论对象划归为“外人”,以及使用尴尬的个人经历和粗鲁的语言来交换信任 。
正如卡梅伦所说:“就像分享秘密一样,分享这类越界或冒犯的词语是亲密的象征 …这样做的含义是:‘我通过说一些不想让全世界听到的事情,用一些不想让全世界听到的词语来表明我信任你。’”这是在邀请听者与自己互动。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人们误以为使用“just”“I mean'”“I feel like'”之类的短语是女人犹疑不决的标志,但其实她们只是为了缓和语气。而且有研究显示,填充短语的使用有助于在会话中建立信任和产生共情。科茨解释说,类似的填充短语“被用来维护所有参与者的面子、讨论敏感话题,并鼓励其他人参与进来”。
使用模糊限制语的表达更委婉、更包容,让听者感觉更好,并为彼此留下插话或者分享不同看法的空间。
“语言表达并不总是必须用最精练简洁的方式亮出观点或传达信息。语言表达往往也是为了建立联系,是为了让你自己被人理解,同时试着理解别人。”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女性提问的用意是欢迎每一位参与者加入对话,并保持整体对话的顺畅进行。全女性对话之所以具有精妙的水平结构,是因为任何一个参与者都不将自己定位为当前话题的主导者,而且她们提出的问题都要符合这一要求。“女性不提出寻求信息的问题,可能是因为她们愿意相信说话者‘知道答案’,是一个内行。”科茨解释道,“在友好的交谈中,女性会避免把自己当作了解一切的专家,因此也会避免导致谈话失衡的言行。”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女性高超的交际技巧没有得到公正的评价,不仅限于使用模糊限制语这一个方面。另一个被忽视的技巧被语言学家称作“最小反应”(minimal responses),指的是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听者所说的诸如“yeah”(是的)入“right'”(对)、“mm-hmm”(嗯嗯)等小短语,来表示科茨所说的“积极的倾听”。
琳恩总是任一个元整的意义单元的结尾,或在停顿间隙恰到好处地插入感叹词,永远不会强行抢过话头或打断会话,它们的作用是向说话者表达认同,同时表明听者在关注对方的叙述进展 。这些感叹词使得会话富有成效,因为所有的“mm-hmm”和“yeah”都代表琳恩对谈话的投入和对谈话内容的支持,说明她是一个积极的参与者,而不是一堵任凭蒂娜自说自话的墙。
科茨说,这些策略性的短语“说明女性会在谈话中敏锐地做出最小反应…这是一种成就,体现了谈话参与者在预测谈话如何发展方面所做的努力”。
“你坐在一群黑人女性中间时,会发现她们的对话中有很多闲谈,很多的‘mm-hmm'、‘girl,you'reght'(姐们儿,你说得对),”她说,“黑人女性之间的谈话很大程度上就是在建立共识和团结。”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小时候,男孩与其他男孩的友谊就像女孩之间的友谊一样亲密和情绪化。男性气质规范被灌输到他们身上之后,男孩才停止向彼此倾诉或表达脆弱的感情。到了18岁,社会上“我不是同性恋”(no homo)"的信条在他们心中已经变得根深蒂固,以至于他们觉得唯一可以寻求情感支持的人就是女性,而这进一步强化了“女性生来就有义务承担人类情感事务”的偏见。
*no homo源自20世纪90年代嘻哈界,可以译为“我不是同性恋”或者“我没别的意思”,是男性为防止自己因为某些言行而被当作同性恋时使用的短语,例如“That guy is hot!No homo。”(那家伙挺帅!没别的意思),或者“No homobut I really need a hug right now。”(我不是同性恋,不过我现在真的需要一个拥抱)。一译注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女性的谈话也有独特的轮转结构,科茨把这种谈话风格比作即兴演奏会。“一场即兴演奏会的决定性特征,”她说,“是整个会话同时对所有参与者开放。”在这类会话中,你可能会听到几个人同时在说话,相互重复或者复述对方的话。谈话中的所有人都在共同构建交谈的意义,所以“每次只能一个人说话”的规则在这里不适用。“几个人同时说话并不会影响理解,”科茨解释说,“相反,这会促进话题在多个层面上向前推进。”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科茨说,“生为女性的负担之一就是被命令必须友善(nice)*。”
*又是一个词义转褒的有趣例子。你知道在中古英语中,“nice”这个词的意思实际上是“愚蠢”或者“笨”吗?这个词最早是在12世纪通过古法语进入我们的词典的,当时“nice”指懦弱、笨拙的傻瓜。几个世纪间,它的意思逐渐演变成“羞怯”,然后是“挑剔”,然后是“精致”,然后是“小心谨慎”。直到1830年,它才拥有现在这个更积极的含义。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语言学家说,女性之间的这种相互坦白有一个更大的作用,即增进彼此之间的关系。“相互承认‘不友好的态度’…和禁忌的感情…能够强化团结。”忌的感情…能够强化团结。”科茨解释道,并把这类交流命名为“后台谈话”。“在女人们的后台谈话中,我们发现她们放松了,放下了她们通常在前台保持的传统的‘友善’姿态。像这样的后台‘行为不端’一也就是展现我们不那么友好、不那么礼貌和合群的情感一是可以被朋友接受的,甚至是受欢迎的。”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正如卡梅伦所言,“当你物化一类人,并将其非人化”——无论是女性还是少数族裔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或者任何人——“虐待他们就会更容易,不会产生任何罪恶感”。对于这种通过兄弟情谊来建立权力,同时排斥兄弟情谊之外的人并将其非人化的社会结构,学者们找到了一个精准的词来形容,即“兄弟权制”(fratriarchy)。许多人认为这个词可以更准确地描述我们的后封建的社会文化结构,这种结构不是由父家长统治的而是由男性之间建立的兄弟网络统治的。将所有女性因素排斥为异己的后台谈话是保证兄弟权制的围墙坚不可摧的砂浆。尤其当你隶属于其中的某个亲密团体时——就像唐纳德和他的巴士兄弟——你就更难表达异议,因为表示“不同意”就意味着放弃这种兄弟联结和随之而来的权力,因此,你最终也会像比利·布什一样跟着对方一起笑。
然而女性之间的团结不是以上述方式建立的。因为女性在社会的等级结构中处于较低的位置,本身也没多少权力可失去所以她们在会话中建立纽带的方式是承认她们对性别现状的反抗,而不是尽自己所能去迎合现状。因此,当女性通过会话建立群体内部的联系时,她们的陈述必然是百分百真实的,否则这就不是一个值得分享的秘密,也不可能达成交流目标。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即使在女性感觉最放松的时候,社会期待仍然盘旋在她们的头顶上,导致她们总是下意识地检查自己和其他女性的说话方式是否过于“后台”。科茨回忆起她录音中的一个例子,一个十几岁的女孩透露说,她幻想她班上的一个男孩“把发胶涂在他的阴毛上,然后梳毛”,此时她的一个朋友以不赞成的口气惊呼道:“劳拉!”不论谈话对象是谁,女性总有保持“正常”和“友善”的压力,这也是一直阴魂不散的桎梏。“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彻底摆脱保持某种前台姿态的需要。”科茨说。
“在后台谈话中公开展示颠覆传统女性气质的另类言行是否只是为她们在前台表演中遇到的挫折提供一条发泄途径,从而使异性恋父权秩序得以延续?这还有待观察。”她在1999年写道,“或者说,这种后台谈话可能是她们为新的前台表演所做的排练预演?”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然而,今天最敏锐的语言学家提供数据表明,“少女腔”——最遭人厌恶和嘲笑的语言风格之一——实际上是标准英语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的样貌。这种变化在很多方面已经发生了,而这让很多中年男人非常暴躁。引自 第三章 “嗯哼,姐们儿,你说得对”
拉科夫列举的“女性语言”特征包括:倾向于过度道歉;形容词“含义空洞不明”,比如”Thischocolate mousse is heavenly'”(这巧克力慕斯棒极了);过分礼貌,比如“不知道你是否介意我”;过分强调,比如“那个演出我爱死了!”;表达请求不直接,比如会说“我感觉包裹还在楼下哎”,而不是直接说“你能去拿一下包裹吗?”;语法过度矫正(hypercorrection),比如说“between you and I”,而不是“between you and me”(你我之间);使用模糊限制语,比如“kind of'”(有点)、“you know”;使用句尾附加问句,比如“那部电影很好看,不是吗?”;回避脏话,比如会说“Goodnessgracious”(我的天哪),而不是“Holy shit'”(我靠)。
拉科夫的观点是,女性之所以会比男性更系统性地使用上述语言策略,是因为她们在社会化的过程中已经接受了这些文化期待,即女性必须表现得温良恭顺和不自信。拉科夫做出这些论述的积极意义在于,她让人们前所未有地开始关注语言和社会权力之间的关系,在帮助阐明语言会以何种方式延续现有的性别刻板印象方面,她的方向是正确的。引自 第四章 女人才没有毁掉英语—她们,嗯, 是英语的创造者 既然大家说话几乎都用气泡音、句尾升调、各种模糊限制语,那么为什么单单是年轻女性受到了最刻薄严厉的批评呢?按照语言学家的说法,人们如何接收并感知这些言语特征跟所说的内容关系不大,而是跟这样说话的人关系更大。
当男性用这些方式说话时,人们似乎毫不在意,甚至都注意不到。只有当它们从女性嘴里冒出来,才会让人大惊小怪、烦躁厌恶。这一事实清楚地表明,我们的文化对气泡音、句尾升调和“1ike”的排斥实际上与这些言语特征本身无关,人们排斥的是最先把它们用在现代英语中的女性罢了。引自 第四章 女人才没有毁掉英语—她们,嗯, 是英语的创造者 几十年来,语言学家一致认为,年轻的都市女性往往是我们语言的创新者。就像韩国之于美容产品、硅谷之于应用程序一样,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女性创造着,抑或孕育着未来的语言趋势一尽管不是有意为之,也不是为了钱。利伯曼说:“大家都知道,如果你发现世界上正切实发生着某种变化,那么年轻人将会引领老年人适应变化,而女性的步伐往往可能比男性领先半个世代。”——一个有趣的事实是,语言学家还发现,最不愿意创新的语言使用者是那些不爱运动的、年长的乡村男性(nonmobile,older,,rural males),正好组成一个首字母缩写词:“NORMs”(规范,准则;正常人)引自 第四章 女人才没有毁掉英语—她们,嗯, 是英语的创造者 对网络俚语的研究表明,女性使用的网络语言更具表现力,比如有创意的标点符号、描述性强的话题标签、表情符号,以及OMG和AF等有趣的缩写。另一种理论认为,原因在于女性更善于社交,因此更容易捕捉到微妙的语言线索。但在我看来,最令人信服的理论是,年轻女性能推进语言的创新是因为她们把语言视为一种维护自己权利的工具,而在现有的文化环境中,除此以外她们并没有很多其他选择。引自 第四章 女人才没有毁掉英语—她们,嗯, 是英语的创造者 因为这些人习惯了掌控局面,所以当别人开始制造“事端”的时候,他们会觉得世界末日就要来了。“如果是这些‘正常人’首先使用了气泡音、句尾升调和‘like',我们会称赞他们丰富并扩展了语言的边界。引自 第四章 女人才没有毁掉英语—她们,嗯, 是英语的创造者 帮助年轻人练习说话时不用任何填充短语,以便使他们听起来更加“权威”。这种冠冕堂皇的所谓“赋权”建议,与告诉一个女人穿裙摆较长的裙子会显得更像成功人士一样,都是居心不良。这是在女性所遭受的压迫的基础上对她们的进一步惩罚。我们的社会文化中最没有帮助的建议之一就是,女性需要改变她们的说话方式,好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像女人”——或者告诫酷儿需要让自己听起来更像异性恋,或者告诫有色人种要让自己听起来更像白人。不同群体当中各异的说话方式本身并没有高低贵贱、孰优孰劣之分。人们对不同群体说话方式的差别对待只反映出一个潜在预设,即谁在社会文化中拥有更大的权力。
正如德博拉·卡梅伦曾经说过的那样:“训导年轻女性适应那些管控着律师事务所和工程公司的男人们的语言偏好——或者说,偏见——就是在为父权制工作。”这种做法本质上接受的观点是,出问题的是“女性化”的语言,而不是批评者所持的性别歧视态度。“女性主义的任务当然是挑战性别歧视,”卡梅伦继续说,“要致力于反对偏见,而不是对偏见视而不见。”引自 第四章 女人才没有毁掉英语—她们,嗯, 是英语的创造者 如果有人因为不喜欢你在句子结尾压紧声带发出气泡音、经常说“对不起”或是其他语言特征,就批评你愚蠢可笑、想让你感到难堪,请记住:就算那些“正常人”不理解你,语言学家也会懂你、支持你的。毕竟,那些讨厌你的人可能只是在为你用他们无法控制或理解的方式改变了世界而感到痛苦。 引自 第四章 女人才没有毁掉英语—她们,嗯, 是英语的创造者
我相信20年以后,向别人同时介绍自己的名字和首选代词将会成为常态。“你好,我叫阿曼达,代词she/her。你呢?”“我叫萨姆,代词they/them。很高兴认识你。”这真有那么难以理解吗?引自 第五章 如何让纠正你语法的人无地自容 当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监督别人的语法正误时,他们所做的事情与厌女者的行为基本无异一—厌女者会因为一个女人使用了句尾升调或气泡音,就对她的话不予理会。二者都是基于先入为主的偏见来评判一个人的语言。指出别人语法问题的人通常只是在借此回避话语中的实际信息,敏锐的听者是能分辨这一点的。“纠正别人的语言是一种自命清高的行为,而自命清高就代表着偏见。”卡梅伦说,“恕我直言,这一点也不值得骄傲。”引自 第五章 如何让纠正你语法的人无地自容 所有这些语法批评家——从单数 “they”的反对者,到推特上的语法老师,再到法国的法兰西学术院一有一些共同之处,即无论他们的政治信仰是什么,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去纠正言语或阻止言语的改变。大多数人也是如此。每当语言改变时,就像生活中发生任何变化时,人们都会不禁感到有点坐立难安。这是因为语言的变化往往是更大的社会变化的标志,而大变化会让人们焦虑。这就是为什么无论在什么时代,40岁以上的人总是讨厌青少年俚语,因为它代表着新一代的崛起和对世界的接管。引自 第五章 如何让纠正你语法的人无地自容
不管我穿着什么衣服,从迷你裙和高跟鞋到药妆超市里随手买的万圣节睡衣套装,我总会在街头被这样“搭讪”。我那身万圣节睡衣上写着“Bo0!”(嘘声),然后街头有个人就“嘘”了我,还向我求婚。
那个男人并不是真想和我结婚,也并不是想让我觉得我自己很棒,他只是希望我听到他的声音,让我明白他能控制我,至少在那几秒钟能控制我。因为街头骚扰本质上与性无关,它只关乎权力。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男人还有一种行为是,当一个女人指出他们的不妥行为冒犯了自己时,他们会反驳并否认女人的指控。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当女人开始进入他们的领地时,男人们觉得必须做些什么来巩固自己合法享有的权威。在某种程度上,街头言语骚扰、打断女人发言、无视女人并说她疯了,以及其他的噤声手段,都是在回应女人对他们权威的渐进挑战,都是让女人的想法和言论变得无关紧要的方式,都是阻止女人夺回权力的诡计。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堵嘴噤声永远是一种政治策略,”罗宾·拉科夫在1992年的论文中写道,“失去了声音就意味着失去对事情的‘发言权',失去讲述自己遭遇和经历的‘发言权’,失去能代表自己的一切…不论是在被剥夺者眼中,还是在其他人眼中,被剥夺话语就等于被剥夺了人性。”当一个人的人性被剥夺时,平等对待他们的义务也同时被取消了。“因此,以任何形式让女人噤声的目的都不仅仅是为了让男人更享受交谈,”拉科夫说,“它是制造、强化政治不平等,并使其看似合理且不可避免的基本工具。”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称赞都有一种潜在的社交功能,可以创造或加强称赞者和被称赞者之间的团结”。如果有一个不熟悉人类社会互动模式的外星人,我们要用一种善意的方式与其建立联系,我想我们都会同意“微笑”是个不错的办法,面“让我拍拍你的美臀”绝对不合适。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2017,喜剧演员彼得・怀特(Peter White)街头骚者的荒唐辩解进行了精辟的纠正:“我认为男人应该遵守这条黄金法则:如果你是一个男人,不要在街上对一个女人说任何你不想在监狱里听到其他男人对你说的话。”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我还问过德博拉·卡梅伦,面对街头骚扰她是怎么做的。“我偶尔会说‘滚远点’,”她告诉我,“但像大多数女性一样,我也十分警惕,尽量避免跟他们发生冲突,因为的确可能会有危险。”*
*这是真的,和我交谈过的大多数人都同意,无视这些言语骚扰——不遂这群流氓的心意——可能是最明智的举动。“我最好的办法一直是假装自己被周围发生的其他事情吸引,完全没有听到骚扰或者根本没注意到那个骚扰我的人,”一位来自佐治亚州亚特兰大的24岁女孩在Instagram上告诉我,“我有一种感觉,我这样做会让他们觉得自已微不足道,这也是我被骚扰时的感受所以,哈!你也尝尝我的感受吧!”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当我告诉人们街头骚扰让我们多么愤怒、多么难过,当我告诉人们性暴力的统计数据时,男人们的反应并不是‘我觉得这些很重要,我不应该再这么做了’,而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仅凭告诉一个街头流氓,或其他任何实施言语性骚扰的人他的话很伤人,根本不足以让他改邪归正。但这并不是一个人的品行问题,如果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不,这是一个群体性的大问题:我们社会文化中的男人相信他们可以拥有什么、支配什么。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任何形式的性骚扰和性侵犯都潜在地依赖于一个假设,即男人对女人的身体有自主控制权。性骚扰和性侵犯是社会控制的一种表现,是向女人发出“女人是男人世界的入侵者”的信号,因此女人无权享有隐私。
当一个男人触摸一个陌生女人,或者对她说一些露骨的话,就是在暗示他天生拥有支配受害者身体和性的权利,这样就把女人变成了一件玩物,使人们不再关注她所具备的更有价值、更优秀的身份和品质。学者贝丝·A。奎因(Beth A。Quinn)曾指出,根据对性侵犯事件的研究,关注女性的性特征可能会“抹杀对她的能力、理性、可信赖性,乃至人性的认可”。换句话说,一个女人可以是一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智商180,或者一个在法庭上论辩的检察官,但一旦男性被告律师称她为“亲爱的”‘,以上切就全被剥夺否定了。——形成对比的是,当一个男人炫耀自己的异性恋性取向——比如进行街头言语性骚扰——时会让他显得更值得尊重。正如奎因所说:“性权力是不对称的,我这么说的原因部分在于,同样被认为‘性感时,女人和男人要面对的后果是不同的。”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我们的社会文化有一个令人担忧的习惯,那就是总以一种自负傲慢的亲密态度对待各类边缘群体,比如有色人种、酷儿群体、社会经济地位较低的人等。2017年,对一段随身摄像机影像记录的研究显示,与白人司机相比,警察对黑人司机使用“我的伙计”等态度随便的称呼的可能性要高出61%。这种互动不是感情好的表现,也不代表听者身上有什么应该被夸赞的地方。它本质上只是一个信号,表明说话者认为对方的地位比自己低而且下意识地觉得宇宙给自己颁发了什么资格证,允许他们如此居高临下地怠慢听者。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为什么很多男人觉得他们有权利评论女性的身体,有权利在会议上无视女性发言,或者以她们来例假、歇斯底里发作为借口任意打发女性?这些问题有一个共同的答案:因为他们缺乏共情。对性骚扰者的研究表明,当一个女人反击一个男人的性骚扰(对于男人来说,她不应该这样做,她只是他的性对象而已),而这个男人奇迹般地跟她讨论起来的时候,他大概率会为自己找各种借口辩解开脱。他会说你误会了,说他并没有恶意,他是一个“好人”,不应该被抱怨,也不应该因为说几句机灵的俏皮话就名誉扫地。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是在装傻罢了。因为研究表明,当性骚扰者被要求与他们的骚扰目标互换位置时,他们能够很快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他们并不是行为欠考虑,然后被别人误会了意图,而是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漠不关心。他们缺乏共情。这一切背后的深层问题,与我们的社会文化如何教导男人“是个男人”有很大关系。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我们的社会设立的男性气质的既定标准是非常极端且不恰当的:人们要求男人要强壮有力量,只能是异性恋,而且要不惜一切代价与女性气质划清界限。为了展现男性气质、保护自己的男人身份,男人很快就学会了一条生存法则:在任何情况下,必须用自己的观点压制女人的观点,必须无视女人的痛苦。正如贝丝·A.奎因在2002年所写的那样:“男人无法与女人共情,因为男性气质的束缚使他们无法站在女性的立场上,而男人在与女人相处时的道德立场也因为缺乏共情而降低了。”这种对所有女性化事物的共情缺失无疑也反噬了男性,因为男性气质的标准不允许男性表现出任何可能“像女人”的情感、身体或语言特征。于是他们总是把自己锁在一个叫作“异性恋本位的男性化行为”的僵化盒子里,害怕自己因被认为女性化而陷入男性特权被剥夺的危险境地。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我认为共情缺失也是造成打断女性发言、不回应女性、男性说教、称女性“歇斯底里”,以及目前已知的许多其他用语言凸显男性权力的行为频频出现的原因。因为正如我们所知,男性气质会阻碍男性与女性团结在一起,所以当一个男人无视或用暴力压制女性的声音时,他就是在按照社会标准行事,而且做得很好,充分履行了他性别角色的职责。而这种性别角色所造成的伤害,就变得不足挂齿。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想象一下,如果一个朋友邀请你出去喝咖啡,而你却直愣愣地说“不!”,那该有多奇怪!更不用说在有人实施性侵犯的情况下,如此强硬地拒绝可能会导致更危险的情况发生。教导人们“不就是不”的问题在于,它实质上免除了性侵犯者应该依照常识倾听并领会说话者意愿的责任,于是他们就可以说:“可是她并没有直接说‘不’啊。我又不会读心术。”然后我们的社会文化会说:“有道理。还是她的错。”另外,正如我们已经了解到的,就算受害者直白地说“不”,性侵犯者也不会听的。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他们只是根本就不在乎,因为我们的社会文化告诉他们男人不必在乎女人的感受。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人们根本不需要考虑如果在街上被陌生人骚扰,或者自己穿牛仔裤时被陌生人评价臀部,自己应该准备什么样的狰狞面孔或巧妙的话语进行回击。在这样的世界里,性和调情将是人们在双方同样渴望并一致同意的情况下所做的事情,强调同意或者拒绝将变得不再必要,因为每个参与者都将提前花时间运用共情来了解对方的想法。“hysterical”这个词会和“old maid/。spinster'”一道被葬人遗忘的坟墓。每个人,无论性别,无论在什么时候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麦克风都在那里,触手可及。
要创造这个完美世界,一开始不是要教女性如何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而是要教育男性——从他们小时候开始教育,越早越好——世界并不只属于他们。当男人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作为他们的父母和老师,我们必须打破社会文化中无处不在的男性气质传统观念。我们必须接受并真正鼓励男性在看到其他男性试图从语言或其他方面攻击贬抑女性时,同情女性、站在女性一边、站出来维护她们。就像德博拉·卡梅伦曾经说过的那样:“把自己作为人的原则置于兄弟之间的忠诚之上。”要让他们知道,把世界上任何不是男人的人当成入侵者是错误的。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我们也必须在这一过程中自己站出来抗争。当受到委屈和被误解时要大声疾呼,要相信彼此,要主动申请有权势的职位,要多聘用女性。罗宾·拉科夫在1992年写道:“假如我们自己顺从地不发出声音,那么人们就不会感到恐惧或羞愧,从而会失去任何做出改变的动力。”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取得话语权、得到人们的倾听和尊重这一过程着实不易,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令人沮丧。毕竟语言非常有趣,而且除了不允许在电影院大喊“着火了”之外,很少有法律会管控我们可以说什么。对那些喜欢用并非人人觉得“合适”的方式说话的人来说,这尤其是个好消息。而在我看来,采用某些人认为“不合适”的说话方式和词汇,是你在语言方面可以做的最女性主义的事情。引自 第六章 如何让骚扰你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语言学研究表明,现代人说脏话实际上很少带有敌意或冒犯;相反,脏话成了一种极其复杂、丰富多彩的语言类别,几乎可以用于表达一切情感一幽默、震惊、悲伤、团结。在一些语境下,有的脏话可能会被认为是礼貌的。大多数时候,脏话能促进社会和谐,比如你可能会对别人这样说:“That is a fuckingbrilliant idea'”(我靠,这主意真赞),或者“These cupcakes arethe shit”(这些纸杯蛋糕好吃到爆)。
然而在历史上,人们对脏话的态度——尤其是当女性说脏话时——并非一向如此正面。由于胜话在很大程度上被认为具有毋庸置疑的攻击性,所以说脏话的女性就会被视为破坏了女性气质的传统规则,也就是要求女性甜美、恭敬,并经常照顾他人感受。当然,违背这种期待会招致批评。就拿我来说,我曾多次被告知我“说脏话的方式像个男人”,但我不确定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批评我。引自 第七章 去他×的 因为长期以来女性被社会规训说话要更有礼貌,所以她们更有可能说“good grief'”(天哪)和“oh,shucks'”(哦,哪里)之类的话,而男性则会说“goddamnit”和“holy shit'”。在拉科夫看来,女性弱化了的脏话不那么有力,能传递的情绪也更少,因此更“淑女”一这种不脏的脏话反映了她们在社会中的弱势地位和抱怨者的角色。她说:“女人不使用下流或不雅的表达方式。”引自 第七章 去他×的 研究发现,男矿工实际上把女矿工说脏话的行为解读为一种“邀请”,同时说脏话的女性受到的性骚扰明显多于不说脏话的女性。不过,那些选择完全不说脏话的女性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们被排除在对话和参与之外,最终被排除在了权力之外。正如名女矿工告诉研究人员的那样:“肮脏的语言就像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一条无形的界线。”女矿工们最终发现自己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说脏话,或者不说脏话,她们都是输家。引自 第七章 去他×的 女性意识到她们说脏话可能会被视为一种独特的,也许有些反常的怪癖,不会像男性说脏话那样被认为是自然而然、符合期待的。因此,对女性来说,说脏话在构建某种特定类型的身份方面起着一定的作用。
在很多情况下,她们会因为说脏话而惹上麻烦,或者至少会被别人侧目。斯特普莱顿说,女性“受到的环境限制比男性更大”。女性需要在某一特殊人群中,而且通常是在私人空间里,才能不受评判地自由说脏话,也就是说她们需要一定程度的信任才能御下她们的语言过滤器。在某些情况下,说脏话可能是女性朋友之间团结友爱的一种行为,而在男性之间通常不是如此。引自 第七章 去他×的 在很大程度上,女性避免使用带有性别歧视的脏话是女性团结和相互支持的另一个象征。正如斯特普莱顿所分析的那样:“女性在话语上的团结在这里十分明显。相比男性,女性说出性别歧视性脏话会令其他女性更加不齿。”根据这项研究来看,女性不想背叛自己的群体,因此不会随意使用 “cunt”这类词,也会对其他这样做的女性感到失望。正如一位名叫凯莉的26岁参与者所说:“女人一旦使用某些脏话就很可能被认为是‘辜负了女性群体'。”这似乎表明她们并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些词的本义。女性不期望男人更了解她们,也不期望男人明白他们所说的话可能造成的伤害,但她们切实期待其他女人能做到这些。引自 第七章 去他×的 女性说脏话不是对男性说脏话的简单模仿。恰恰相反,女性是在模仿她们欣赏的其他女性,那些挑战了温良有礼的“淑女”刻板形象的女性,比如崔娜和蕾哈娜,以及她们身边的飒姐们。说脏话是女性弄清自己是哪种女人的一种方式,是用她们自己的方式来定义女性气质。引自 第七章 去他×的 我们词典中大多数最有力的脏话都不是为了我这个女性说话者而发明的。像“ck you”“suck my dick”这样的短语属于英语中数量最多的一类脏话——与性相关的脏话——的一部分,显而易见,这类脏话只能代表一个性别的视角。
我们语言中许多情绪强烈的短语——比如“pussy”和“motherfucker”都是从顺性别男性的视角描绘了一幅女人、男人和性的画面。这类词把性行为描绘成向内插入式的,把阴茎描绘成暴力而强壮的,把阴道描绘成软弱而被动的。“pussy”这个词并不能体现女性阴部的复杂性,也并没有描绘出对那些真正有阴部的人来说最重要的部分(阴蒂、G点),而是把女性阴部描绘成一个模糊的、像小猫一样软弱、被动等着阴茎捅进去的地方。与此同时,像“fuck you in the ass”(肉你的屁股)或“suckit,bitch”(吸我的屌吧,婊子)这样的短语,都暗示着勃起的阴茎,给人的印象是只有涉及男性性器官时,语言才有力量。想让“eat my pussy”(给我口)或“drown in my G-spot”(用我的G点淹死你)这些短语达到与上述阴茎表达相同的效果,却是难上加难。一个人当然可以出于幽默或强调的目的、不附带性含义地说“suck my dick”,但说“eat my pussy”就不行了一这证明出自常规男性视角的脏话,与出自常规女性视角的脏话之间存在语义上的不平衡。引自 第七章 去他×的 从根本上来讲,现今的大多数脏话完全不能准确反映任何“没有勃起能力的非男性”人群的身体、性实践或性幻想。因此,脏话本质上主要是服务于男性的。引自 第七章 去他×的 弗里克指出,对女性来说,性带来的权力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你没办法向一个14岁的男孩解释清楚麦当娜的性表达是女性主义的行为(至少当时不行);对那个男孩来说,麦当娜的言行只会让他觉得性感。作为一名女性,大胆地表达你的性当然不是问题;但令人沮丧的是,这与男人说suck my dick”时表达出来的似乎不是同一类型的权力。引自 第七章 去他×的 可以发明一套全新的脏话系统。比如,“cit”(阴蒂)这个词就具备了可爱脏话的所有特征——它像“dick”和“fuck”一样是单音节的,而且有爆破音。只要不说“suck my dick'”,而是喊出“suck my clit”(吸我的阴蒂),那么女性(或任何有阴蒂的人)就能以一种发音上令人愉悦的方式翻转性别视角。正如弗里克所指出的那样:“‘clit'听上去是那种会主动采取行动的身体部位,骂人时再加上丰富多彩的措辞和正确的语调,那么羞辱威力可能会非常强。”*如果你想显得气场强大又诙谐幽默也可以这么做。或许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应该改口说“holy clit'”。
* 我说脏话更多是出于高兴而不是愤怒,但如果你想在说女性主义脏话时走咄咄逼人的路线,弗里克建议女性把男性器官“受害者化”:“比如说‘shove a catheter即t'(给你老二套个管儿吧)。”她说,要想让这个策略奏效,就要把阴茎叫作“penis'”,或者其他听起来同样柔软无力、没有“dick”和“cock”里那样强烈的塞辅音的词。
如果你想让事情变得有趣,你也可以把女性视角和男性视角的隐喻混合使用,想出一些很酷的科学怪人式的复合脏话,比如“clitfuck”(阴蒂+肉),或者“dicksnatch”(屌+女阴)。引自 第七章 去他×的
2024-08-08 20: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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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掌握权力的女性被期望保持一种不稳定的平衡,既要像传统上温柔的照顾者那样保持愉快和礼貌,也要像有能力的领导者那样态度强硬、具有权威,同时尽最大努力让每个人相信她们既不是婊子(希拉里·克林顿),也不是性对象(斯嘉丽·约翰逊)。“这两个方向完全是矛盾冲突的,女性倾向于任何一个方向都可能遭受负面评价,”牛津大学的语言学家德博拉·卡梅伦如是评论,“保持二者平衡像走钢丝一样难。”
传统女性气质在历史上一直局限于私人领域,而自信的领导力则属于公共事业,二者之间的微妙张力被社会科学家称为“双重束缚”。引自 第八章 “咯咯大笑”的克林顿和“性感”的斯嘉乔 无论女性用何种方式表达自我,古往今来世界各地的文化都有一个共同的传统,那就是告诉女性政治家、新闻主播、商业领袖,以及其他敢于在公共场合讲话的女性,她们应该闭上嘴巴别出声。引自 第八章 “咯咯大笑”的克林顿和“性感”的斯嘉乔 由于历史和社会原因,‘无标记’或默认的权威声音是男性的声音,”卡梅伦说,“批评女性政治家的声音本质上是在强化仍然盛行的偏见,即女性没有领导权威。”引自 第八章 “咯咯大笑”的克林顿和“性感”的斯嘉乔 我们用来形容“霸道”女性的负面语言——“shrew”(泼妇)、“bitch”、“witch”(巫婆)、“cunt”——听上去与母亲不让我们优先用车,或逼我们做作业时我们可能使用过——或至少想过使用——的词没有太大区别。当成年人用这些词来形容女性政治家时,他们是在暗示女性在家庭之外维护自己的权威是多么疯狂和错误,就像“pussywhipped”"和“henpecked”(妻管严)这样的词暗示着男性允许女性这样对待自己是多么疯狂和错误一样。引自 第八章 “咯咯大笑”的克林顿和“性感”的斯嘉乔 无论你分析多少份剪报,你也找不到任何一家媒体在描述男性权威人物的演讲时使用性隐喻,然而与此同时,你会发现对女强人进行性类比的大量例子。卡梅伦分析了2016年英国大选时的媒体评论,惊讶地发现女性政治家,甚至包括女性辩论主持人,经常被比喻为几个典型的女悍妇形象,比如不苟言笑的女校校长,或者《飞越疯人院》(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中恶毒的护士。卡梅伦说,这些人物形象的共同点是,她们都“上了年纪,通常都样貌丑陋,要么性冷淡要么性饥渴,她们永不满足的欲望让男人感到恐惧”。引自 第八章 “咯咯大笑”的克林顿和“性感”的斯嘉乔 她们的声音轻柔温软,从不聒噪;音高略低,从不刺耳;经常夹杂着撩拨人心的咬舌发音和带外国口音的长元音。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属于那类不想成为总统,也不想成为首席执行官,而只是为了娱乐我们而存在的女人。如果这些女性要竞选公职,我敢保证,她们会因为听起来不够权威而受到抨击。引自 第八章 “咯咯大笑”的克林顿和“性感”的斯嘉乔 对位于双重束缚两端的女性进行批评是利用语言物化女性的一种手段。只要女性担任权威职位仍然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么她们的衣着、身体、声音以及性别本身都不可避免地会遭受不怀好意的打量评判。她们将被迫在两难的境地中走钢丝,小心翼翼地避免落入标有“可爱的花瓶”或者“粗鲁的泼妇”的盒子里。引自 第八章 “咯咯大笑”的克林顿和“性感”的斯嘉乔 “从长远来看,要解决女性说话的双重束缚”很简单:我们需要挑选更多女性来当老板。正如我们已经了解到的,让女性加人工作环境并不会自动为她们赢得更多尊重,有时甚至会产生相反的效果,因为这会吓到男性同事,迫使他们表现得更加强势。然而,当女性占据绝大多数(或全部)高层职位时,情况就不一样了。得克萨斯大学教授伊桑·伯里斯(Ethan Burris)研究了某个信用合作社的员工,其中女性主管占到74%。“果然,”桑德伯格写道,“女性主管的发言比男性更有可能被倾听。”研究还表明,总体而言,女性领导的公司表现更好。桑德伯格说:“由女性领导的初创企业更有可能成功。高层管理者中有更多女性的创新型公司利润更高;性别多元化程度更高的公司,其收人、客户、市场份额和利润都更高。”
最终结果显示,女性领导男性的情况越是常态化性别天平越是平衡一那么就越不会有女性声音听起来“刺耳”或“粗鲁”的情况发生,因为我们不会再认为女性天然就应该顺从。那么“某特定性别的声音应该如何、权威的声音应该如何”这种怪异错位也将不复存在。正如社会语言学家邦妮·麦克尔希尼(Bonnie McElhinny)所写的那样:“我们越是允许男性和女性进入对方的领域,允许他们表现出通常被定义为‘男性化’或‘女性化’的言行,我们就越不会把刻板印象视为理所当然,并将重新定义对性别的理解。”
当我们雇用女性来管理世界时,我建议也雇用同性恋者。因为如果对女性说话方式的疯狂误解导致我们无法过上最好的生活,那么你就更不想去了解,我们错过了酷儿语言世界里多少精彩绝伦的东西。引自 第八章 “咯咯大笑”的克林顿和“性感”的斯嘉乔
认为所有男同性恋者说话都像女人的文化刻板印象,跟认为所有女人都天然地说话声调上扬、喜欢八卦不喜欢讨论想法的刻板印象一样,都不可靠。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但是,我们的文化希望事情就是那么简单——坚信所有的男同性恋者说话都像女人——因为这样更容易把他们归为一类,然后就可以嘲讽他们。因此,刻板印象大行其道。“你觉得为什么男同性恋者有时会因为别的男同性恋者说话像女人而拒绝对?・性媒体家丹・奇(Dan Savage)“因为厌女症,”萨维奇回答,“他们想向文化证明,他们并非‘不是男人’,他们是好人,因为他们不是女人……然后他们会惩罚那些他们以为在任何方面都很女性化的男同性恋者。”
所以从本质上来说,当一个男同性恋者因为说话方式而感到耻辱,都是因为这种说话方式违背了我们对一个男人应该如何说话的期待。然而与此同时,在泰勒的调查访谈中,没有哪个女同性恋者因为听起来太“坚决果断”而被送到言语病理学家那里。引自 第九章 让这本书多一点彩虹 我们能感觉到并不存在某种“女同性恋语言风格”,可能是因为当男同性恋者使用众所周知的“声音”时一不管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一他们是在发出渴望脱离常规的异性恋男性气质的信号。而女同性恋者通常更认同,而非反抗自己所属的性别群体,所以她们不需要刻意将自己与异性恋女性区分开来。在兹维基看来,女同性恋者首先是女性,其次才是女同性恋者,而男同性恋者则相反。引自 第九章 让这本书多一点彩虹 为什么男同性恋者采用了属于女性刻板印象的语言特点,而女同性恋者并没有采纳男性的言语风格呢?为什么男同性恋者会反转自己的性别,而女同性恋者却不会?
答案很简单:并非女同性恋者不以男性的方式说话,只是女人说话像男人并不似男人说话像女人那样令人厌恶。“谁想做女人啊?”纽约大学的语言学家路易丝·O。沃什瓦里在电话中开玩笑地问我,“一个男人若想成为女人就是自贬等级。”
这种自贬的感觉再次证明了我们文化中的那个观点,即男性化的语言是中性的、无须标记的默认标准,而女性化语言则代表着异类。从默认的标准风格切换到被专门标记的异类风格,比从异类转为标准更能引起注意,所以当一个男人张开嘴吐露“女性化”特征时,我们就会后退。沃什瓦里说:“你可以追求权力,但如果你作为男人却选择像女人一样说话,那你就是在远离权力,这是不被认可的。”引自 第九章 让这本书多一点彩虹 莱格曼注意到,这些词大多数都是男性导向的。如他所写,女同性恋者导向的俚语“肉眼可见”地匮乏。莱格曼推测,俚语的这种差异或许是因为女同性恋者根本不存在。按照他的标准,对女人感兴趣只是轻浮富家女的爱好,因为她们要么百无聊赖想找点乐子,是在假装,要么是被生活中的男人严重压抑。莱格曼写道:“在美国——或许也在其他地方——女同性恋行为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是人为的。它是知识分子阶层中流行的一种罪恶,是进入剧院的一个很好的途径,最重要的是,它是胆怯的女人和半处女的安全性资源,是遭受父亲虐待而产生心理创伤的女儿们的色情释放口,是那些在性方面笨拙、野蛮或无能的男人的妻子和前妻们在绝望中的退路。”他认为,以上这些原因都导致良好的女同性恋词汇系统无法形成。引自 第九章 让这本书多一点彩虹 “Lol,unsubscribe'”(xswl,取关),“Tbh,he's even a troll IRL”(讲真,他在现实生活里也是个喷子),以及“ldr”(太长没看),“NSFW”(上班别点开),“asdfghjkl”(太激动了说不出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You've been pwned!”(你被灭了;你账号或电脑被黑了)
*tbh,即“to be honest”,说实话,讲真。IRL,即“in real life”,在现实生活中。tl;dr,即“too long;didn't read”,太长没看。NSFW,即“not safe for work",上班时看有危险,一般指网络上分享的东西有色情或露点内容,不适宜在工作场合查看。pwned,即“owned”,源自《魔兽争霸》设计师的拼写错误,在黑客行话里的意思是攻破或控制服务器、系统、账号等。一译注引自 第九章 让这本书多一点彩虹 索尼娅·莱恩哈特指出,白人直男,也包括白人男同性恋者,为了显得时髦而说“yas”和“werk”这样的词,有点像白人流行歌手留脏辫、戴金链子、穿低腰牛仔裤。这种行为是单独提取了受压迫文化中“酷”的部分,同时却傲慢地忽视真正发明这些“酷”东西的文化背后的艰难处境。引自 第九章 让这本书多一点彩虹 “女同性恋在我们的社会中一直受到集体性和历史性的忽视,导致她们一直是彼此孤立的。”正因如此,她们没有机会建立一个“能够发展女同性恋审美的、有凝聚力的社群”,佩内洛普说。引自 第九章 让这本书多一点彩虹 Polari语版《圣经》的开头写道:“太初,格洛丽亚创造了天地……格洛丽亚的仙女在水面上滑过。然后格洛丽亚咯咯笑着说:‘要有火花。’就有了火花。”*
我很感激我们不再生活在一个需要这种版本的《圣经》存在的世界里,我们已经前进得足够远了,酷儿们不再需要躲在密语后面生存了。但作为一个语言狂人,我对我们所保有的这套记录非常着迷,因为这证明在最黑暗的时期,语言可以为人们提供一个创意无限、丰富多彩的庇护所。
*此处原文为:“In the beginning Gloria created the heaven and the earth,And the fairy of Gloria trolled upon the eke of the aquas.And Gloria cackled,Let there be sparkle;and there was sparkle.”作为参照,钦定版《圣经》原文如下:“In the beginning God created the heavens and the earth...And the Spirit of God moved upon the face of the waters.And God said,Let there be light:and there was light.”一译注引自 第九章 让这本书多一点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