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茨杰拉德对《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的笔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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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生活本身已经如此荒唐,谁知道什么才能算作疯狂?
肖恩对塔拉的第一次施虐: 我只是因为疼痛而哭泣,我告诉自己,因为手腕疼痛,而不是因为别的。 这一刻定义了我对那一晚的记忆,以及之后长达十年之久很多类似的夜晚的记忆。在这样的记忆中,我看到的是一个坚不可摧、像石头一样难以对付的自己。起初我仅仅是让自己相信这一点,直到有一天它变成了现实。然后我才能坦诚地告诉自己,这对我没有影响,他没有影响到我,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影响我。我不明白我的这种正确是多么病态,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掏空了自己。尽管我一直被那晚的后果所困扰,但我误解了最重要的事实:它没有影响我,这本身就是它的影响。 我说不清这个称呼给我什么感受。肖恩这样做是想羞辱我,把我铺在过去,困在过去的自我中。但这个词并未让我就范, 反而将我送往别处。每次他说“嘿,黑鬼,开起吊杆”, 或是“给我拿个水平仪,黑鬼”,我就仿佛回到了大学,回到了那间礼堂一-我窥见人类的历史并思索我在其中的位置的地方。每次肖恩大喊“黑电,挪到下一排去”,我就想起罗莎”帕克斯、艾米特.提尔和马丁路德.金的事迹。那个夏天,我看到他们的脸浮现在每-根肖恩焊接的檩条上,于是最后,我终于明白过来一一个本来显而易见的事实:有的人反对平等的大潮;有的人必须从某些人那里夺取自由。 我觉得哥哥不是那种人;我想我永远都不会那样看待他。但无论如何,有些事情还是发生了变化。我开始了一段觉醒之路,对哥哥,对父亲,以及对我自己有了一些基本的认识。我已觉察出我们是如何被别人给予我们的传统所塑造,而这个传统我们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我开始明白,我们为一种话语发声, 这种话语的唯一目的是丧失人性和残酷地对待他人一因为培养这种话语更容易,阳为保有权力总是让人感觉在前进。 在那些在叉车里度过的汗流夹背的炎热的下午,我无法清楚地表述出这些。那时的我还未掌握现在的语言。但我明白了一个机实:我曾一千次被叫黑鬼,以前我笑过,现在我笑不出来了。。这个词没有变,肖恩说出它的方式也没有变,只是我的耳朵变了。它们听到的不再是其中的玩笑。它们听见的是一- 个信号,-种穿越时间的召唤,得到的回应是一种越 来越坚定的信念:我再也不允许自己在一场我并不理解的冲突中首当其冲。
我从未允许自已拥有这样的特权:不确定,但拒绝让位于那些声称确定的人。我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讲述中。他们的声音铿锵有力,专制而绝对。之前我从未意识到,我的声音也可以与他们的一样有力。 回答之前,我思考了片刻。“我能在风中站稳,是因为我不是努力尝试站在风中,”我说,“风就是风。人能受得了地面上的阵阵狂风,所以也能禁得住高空的风。它们没有区别。不同的是头脑中怎么想。 意识到个人对过去的了解是有限的,并将永远局限于别人所告诉他们的。我知道误解被纠正是什么感觉改变重大的误解便是改变了世界。现在,我需要了解那些伟大的历史看门人是如何向自己的无知和偏见妥协的。我想如果我能接受他们所写的东西不是绝对的,而是一种带有偏见的话语和修正过程的结果,也许我就可以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大多数人认同的历史不是我被教导的历史。爸爸可能是错的,伟大的历史学家卡莱尔、麦考利和特里维廉也可能是错的,但从他们争论的灰烬中,我可以构建一个世界,生活在其中。当我知道了地面根本不是地面,我希望自己能站在上面。 书并非儿戏,我也并不软弱 比起仁慈,我更能容忍任何形式的残忍。赞美对我来说是种毒药,我被它噎住了。我期望教授对我大喊大叫,他没有这样做反而让我头晕目眩。我的丑恶一面必须得到表达。如果不是用他的声音来表达,我就需要用自己的声音来表达。 你不是愚人金,只在特的光线下才发光。无论你成为谁,无论你把自己变成了什么,那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它一 直在你心中。不是在剑桥,而是在于你自己。你就是黄金。回到杨百翰大学,甚至回到你家乡的那座那可能会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甚至也会山,都不会改变你是谁。山你对自己的看法一即便是黄金, 在某些光线下也会显得晦暗但那只是错觉。金子直是金子。” 我想相信他,接受他的话,重塑自我, 但我从来没有那样的信心。无论我把回忆埋得多深,无论我如何紧闭双眼对抗它们,当我想到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形象是那个女孩,在卫生间、在停车场的那个女孩。 我拐过弯,他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父亲的那个形象我将永远铭记:他脸上的表情充满爱意、恐惧和失落。我知道他为什么害怕。我在巴克峰的最后一夜, 就是他说不会来参加我毕业典礼的那一夜,他无意中吐露过。 “如果你在美国,”他低声说,无论你在哪个角落,我们都可以去找你。我在地下埋了一千加仑汽油。世界末日来临时我可以去接你,带你回家,让你平平安安的。但要是你去了大洋彼...
当生活本身已经如此荒唐,谁知道什么才能算作疯狂? 赐福是一种仁慈。他对我提出的条件与对我姐姐提过的一样。我能想象出,当她意识到能用她与我分享的现实和他的交换,那一定是一种解脱。只付出这么少的代价,她一定很感激。我不能指责她的选择,但在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我所有的奋斗,我多年来的学习,一直为了让自己得到这样一种特权:见证和体验超越父亲所给予我的更多的真理,并用这些真理构建我自己的思想。我开始相信,评价多种思想、多种历史和多种观点的能力是自我创造力的核心。如果现在让步,我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次争论。我会失去对自己思想的掌控权。这就是要求我付出的代价,我现在明白了这一点。父亲想从我身上驱逐的不是恶魔,而是我自己。 当我拿着厚重的手稿走回宿舍时,我想起克里博士的一次讲座。讲座一开始他就在黑板上写道:“历史是由谁书写的?”我记得当时这个问题在我看来有多奇怪。我心目中的历史学家不是人类:那是像我父亲一样的人, 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先知。他们对过去的看法和未来的憧憬都不容置疑,甚至不能补充。现在,当我穿过国王学院,走在宏伟的教堂投下的影子中,我从前的胆怯似乎显得有些可笑。历史是由谁书写的呢?我想,是我。 我想回应她的祈祷-我距离大山仅有十英里-但我知道,一旦走进那扇门,将有什么心照不宣的协定等着我。我可以得到母爱,E有一些条件,和三年前他们给我开出的条件一样:用我的现实来交换他们的现实,将自己的见解埋葬,让它在大地中腐烂。 小时候,我等待思想成熟,等待经验积累,等待抉择坚定,等待成为一个成年人的样子。那个人,或者那个化身,曾经有所归属。我属于那座山,是那座山塑造了我。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思考,我的起点是否就是我的终点一--一 个人初具的雏形是否就是他唯一真实的样貌。 戏剧上演时,不知为何,我无法再穿过镜子,将十六岁的自己释放出来代替我。 在那一刻之前,她一直在那里。无论我看上去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一我的教育 如何辉煌,我的外表如何改变一我 仍然是她。我充其量不过是内心分裂的两个人。她在里面,每当我跨进父亲家的门槛,她就出现。 那天晚上我召唤她,她没有回应。她离我而去,封存在了镜子里。在那一刻之后,我做出的决定都不再是她会做的决定。它们是由一个改头换面的人,- 个全 新的自我做出的选择。 你可以用很多说法来称呼这个自我:转变,蜕变,虚伪,背叛。 而我称之为: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