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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能进口入肚的东西都想绝了。我有个妹夫李XX,当时任市政府副秘书长。他们竟想出一个奇特的办法,想到厕所里的蛆是动物,有蛋白质,竟把蛆捞出来洗干净,试图做熟了吃,考虑推广。李XX秘密地告诉我们,说他本人就亲口尝过这种异味。我听了,不由得立即想到:尽管党的某些领导干了那样对不起人民的事,但是共产党还是有许多干部,为了党,为了人民,是什么苦都肯吃的啊!引自 “反右倾运动”是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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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菜比前贵了五六倍,收入只增长一倍,日子怎么过呀?群众中间就有随口乱骂这个政府的。有的青年人不动脑筋就说这样的政府是过去从未有过的坏政府。有过去在“四人帮”时代只看过热闹未受过什么罪的老年人说:还是毛主席领导得好!他们觉得还是高明的独裁比拙笨的民主好。
我完全不同意这种议论,我也承认现在的政府有不少缺点错误,就像世界上别的国家政府也有不少问题一样。许多国家有贪污,有奸商。这都不好,但是谁也未能根除。日本还有田中角荣、竹下登,美国还有卡特,中国就再不好吧,也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差,而且以后还能改善。可是像过去几十年来那样地搞运动的政策,一会儿你是右派,一会儿他是反革命,如前所说,由于多年积账,把许多与共产党没仇没恨的普通人吓跑。这种做法,却是全世界所没有的天下最大坏事。我们把这一条最坏的国策取消了,这才是最大的成就。天下最拙笨的民主也远胜于最高明的独裁,它使我抱着最高的希望。
我觉得我们这个国家即使目前再搞得不好,也还是会好的。至少我们已经是一个甩掉了包袱可以与世界各国竞赛一下的国家。我们可以开步跑了。至于经济嘛,若有了政治民主这一条,它总能开步走。何必胆怯?
我将欢迎能下决心的拙笨的民主!
一九八九年四月三日引自 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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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孩子爸爸的“结论”没有做。连小孩们都说:“我念书有什么用?现在爸爸是纲,纲举目张,纲坏了目怎么张嘛!”这些还稀奇吗?到了这时,我头脑才稍稍清醒,才觉悟到,原来我也只是在出书这一点业务上,比军代表们稍微明白一点,其他,我的思想不也是一样无知吗?首先得把人当人,然后才谈得到研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例如开口说阶级,怎样废除阶级?没大想过。引自 十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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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批判会上,我也曾跟着发了一些类似“评论”的言论,例如说:“我们工人阶级自己的知识分子,竟也会变质,资产阶级侵蚀真是太可怕了。”但实际上,这个例子不是像大天白日一样的明白吗?这就是说千人只能永远停留在愚昧无知阶段,才叫保特阶级本色。如果你掌握知识了,知道科学了,想用科学
法扭转愚味了、那你就算变了质,哪怕是从苏联学来的也不行!引自 “反右倾运动”是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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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情况,叫我回到城里怎能说好话呢?而且,城里情形也并不更好些。食物匮乏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肉已断档,鲜菜也没有了。有一阶段,我们家每天吃的是白米加白薯煮的饭,菜是腌菜叶,稍炒一炒。这种生活,曾使过去在我娘家待过多年的老保姆贵芳对我的孩子们感叹道:“唉!你们真命苦。这么小,吃这种东西!你们的妈小时吃的什么呀!”她这话作为“新旧对比”,那简直得说是反动。我岂有不知?但是我却拿不出什么事实来反驳她,只得装作没听见。我的大女儿那时已上小学,而且是先进生她回家老来磨着我:“妈妈给我讲一个忆苦思甜吧。老师叫回家来找家长讲。”可是我没法讲,我说:“妈妈家里从前不苦。”引自 “反右倾运动”是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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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从中学生“发展"到小学生,十二岁的、十一岁的、十岁的,一直到发现出六岁的小特务!这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是我仍然不怀疑。直到有一次,我们报社新来了两位年轻的文书,其中一个人的小弟弟,就是新近被登报点名的小特务。我问她:“你弟弟怎么会参加了特务组织啊?”对这样的一个理应惊心动魄的问题,她只报以淡淡的一笑。她说:“他啊?你只要给他买些吃的,叫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引自 “抢救失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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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故事越讲越长,从打“AB团”,延安审干开始,讲到王实味的《野百合花》,延安的“轻骑兵”,解放后的肃反、打老虎、反胡风、反右派、反右倾等等一系列曾经冤枉过人的运动,也包括“大跃进”中的荒唐和三年困难时期饿死人的种种。让我听了震惊甚至恐惧的还有斯大林的暴虐和苏共二十ニ大,当时社会主义阵营的内部斗争,以及中苏两党在整人上的惊人的一致和从建国前就存在着的矛盾。说老实话,我的真正的大学是在那四年(一九七三至一九七六)完成的。如果说“文革”头七年的遭遇和磨难是锻造我意志的铁砧,那么,后四年的家庭讨论会则是开启我心灵的钥匙。我至今怀念那四年白天盼着天黑,吃过晚饭就拉紧窗帘,关上大灯,一家人围坐在一盏台灯前,同志加亲人的热烈而又有点神秘的讨论。它真的使我受益一生。引自 附录二:《思痛录》成书始末(杨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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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实上紧跟共产党的人,却在解放后划成右派。根据就是在一次发表个人意见的会议上 ,说了民主党派可跟共产党轮流坐庄”一句(意思是如同打牌,你拿了庄家牌,下次让拿),由此变成了反党头目。他们大约以为新的国家建立以后,他们这些参加建国的人,总会有说说话的一席地,等于参加政治协商会议。哪里晓得只有吃饭和鼓掌的权利?引自 我所见的“反右”风涛